第 2 章
第二章
谢霁远以为自己濒死时见了鬼，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在那个古怪的绿色气泡下见到鹿灵那张恶毒的脸。
他瞪大了眼睛，只见她头顶的绿色气泡很快消失，不多时，又冒出一个新的来。
【他怎么一直盯着我啊，烦死了，再看信不信我上去原地托马斯螺旋狗叼玫瑰表演一个水底亲嘴儿！】
对面，谢霁远眨了眨眼，确认自己并未看错，向他游来的人的确是前不久才推他下水的鹿灵。
而她的头顶也真真切切存在一个诡异的绿色气泡，虽然那气泡内的文字有些许陌生，却也不难大致辨别。
不过那文字的意思于他而言则有些晦涩了，何为“托马斯螺旋”，“狗叼玫瑰”又是何意？
要说前面的字还让谢霁远云里雾里，那最后三个字简直是让他一口气没憋住，重重的呛了两口水。
鹿灵！
这个恶毒的、无耻之徒！
如今他死了，竟然还敢调戏于他！
没错，此时的谢霁远愈发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若非如此，他怎会看到鹿灵救他，又怎会看到从她头顶冒出的粗鄙不堪之词！
于是，在鹿灵伸手试图抓住他的衣襟对他进一步行冒犯之举时，他猛地张嘴便狠狠咬在她的手腕上。
那样脆弱的细腕浑然经不住他的利齿与恨意，当舌尖舔舐到一丝腥甜的血味儿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方才露出一抹笑意。
鹿灵骤然被咬，当即痛得龇牙咧嘴，手腕险些卸力松开谢霁远的衣襟。
而对方接下来的不配合更是令鹿灵后悔下水救他。
就在鹿灵被谢霁远折腾的精疲力尽，快要没有力气强撑着带他浮上水面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忽地稳稳扣住了她的肩膀。
不过转瞬，便将两人一齐带上岸。
空气再次涌入胸腔，鹿灵劫后余生，大口地呼吸着。
而一旁的谢霁远情况更糟，不知是不是闭气太久，此时早已晕了过去。
鹿灵缩在一旁，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偷偷打量将他们救上来的人。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样貌，仅能看清他身着一件沥青色袍子，此刻经水浸湿，勾勒出强壮宽阔的身形。
瞧着对方的衣着打扮与气质风度，定然不是府中的小厮侍卫，该是个公子。
可他是谁呢？
鹿灵怕对方发现，不敢多看，仓皇收回视线。
她见人不识，更不会古人那套打招呼的礼节，犹豫再三，心中已经规划好逃跑路线。
她偷偷用余光看了眼，见那青年专注于检查谢霁远的伤势，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鹿灵心里霎时乐开了花。
被人忽视的滋味可太好了！
于是她趁机屏住呼吸，默默往远处爬，试图拉开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谁曾想，她刚挪远一点，身后就传来一声制止：“站住。”
鬼鬼祟祟的鹿灵身子一僵，定在原地，紧张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就是鹿灵？”青年说话时，已经扶着不省人事的谢霁远走到她面前。
听到对方靠近自己站定的脚步声，鹿灵习惯性地将头埋低，视线落在足尖。在男子第二次问询时，才温吞点了点头，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
“方才发生了何事，抬头回话。”
青年声音沉稳威严，不容拒绝。
【这男的......】鹿灵边问系统，边用余光往上抬了眼，在看到对方的脸后，发给系统的话登时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
【这帅哥谁啊？】
系统感觉自己刚才进了水好像有点短路，但还是翻书给了鹿灵答案：【你哥，你大哥，鹿峥】
【哇趣他好帅我好爱！！！！！！！】
下面紧接着跟了一张猫咪脸红的表情包。
对面，鹿峥盯着鹿灵的那双眸子不动声色上移两寸。
他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错看。
他四妹头顶的的确确冒出一个绿色的圈，里面套着几个字——哇趣他好帅我好爱。
后面还缀着几个奇怪的符文。
不多时，那些文字又被一只脸上红扑扑的猫头代替。
鹿峥沉默地抿了抿唇。
他前些日子便听闻自己曾走失的妹妹鹿灵被寻回了府，不过彼时他正在边关，无法第一时间归京回家相见。
只在二弟每月的家书中得知鹿灵不仅不学无术，还刁钻跋扈，可却也从未听闻她身上还有如此怪力乱神之象。
然而到底是久经沙场见过世面的人，又怎会被区区一个绿色的怪圈吓到。
他很快便掩饰好情绪，心道在弄清楚一切之前，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而鹿灵对自己和系统的聊天记录已经暴露在对方眼前这事毫无所觉。
几乎是在对方盯着她看的下一秒，她就紧张地连呼吸都不自觉急促起来，瞳孔一缩，匆忙避开他的目光。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回应，就听对方先她一步道：“披上我的大氅，待回去梳洗后去书房寻我。”
稍顿，鹿峥又补了句：“我名为鹿峥，乃是你的长兄。下次见面，需与我行礼唤兄长。”
兄长。
这个从未在鹿灵生活里出现的称呼令她感到有些新奇，但她早已空白的大脑显然不足以维持她进行更多思考。
于是鹿灵机械地点了点头。
待鹿峥走后，鹿灵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住所的。
她如今所住的小院名为梨花苑，在原身回府前曾是女主鹿菁菁的住所。
不过在她回府不久后，仗着鹿老夫人与鹿相对她心有愧疚有意补偿，便恃宠生娇、理所当然夺走了鹿菁菁住了近十年的院子。
鹿灵心中扼腕，原身不愧是恶毒女配，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作妖，可怜现在受苦的是她这个穿书而来的背锅侠。
鹿灵洗漱完，才想起来问系统：【你刚才在我洗澡时嘀嘀咕咕说什么？】
系统想了一下，它的确有件要紧事：【可能刚穿书不久我本身运行就不太稳定，再加上刚才又泡了水，所以我好像出现了点bug】
【什么bug？严重么？】
系统不好意思说它一时半会儿没法探查和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只好敷衍回了句：【应该不严重】
听它这么说，鹿灵也就没放在心上。
鹿峥的办事效率很快，鹿灵这边刚沐浴更衣完，他派来的女使就候在了院中。
“四姑娘，大少爷让我带你去书房一叙。”
哦，该来的还是来了。
鹿灵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门前，在一番心理建设后，小心翼翼推开房门。
她想努力做一个配合的表情，无奈脸上的肌肉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立即就变得僵硬无比。
算了。
鹿灵放弃挣扎。
等在门外的女使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鹿灵冷漠地朝她甩脸子的一幕。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粗鄙，暗道对方今日有的好果子吃！
鹿灵一路跟在对方身后，步入一处园子时，领路的女使迎面撞上一个婆子，两人嘀嘀咕咕不知背着鹿灵说了什么。
总之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等到目的地，鹿灵环顾一周。
好家伙，这哪里是书房！
分明是永寿苑！
一个老太太开设的屠宰......啊不，修罗场。
领路的女使向老太太院中的丫鬟通报了声，鹿灵才知道对方名唤黄莺。
黄莺原也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因着鹿峥甫一回府，身边无人伺候，老太太这才将自己的贴心人送了过去。
且黄莺这名字还有说头。
她原本并非叫黄莺，而是叫百灵，鹿灵觉得她一个下人冲撞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命她改了名。
也难怪对方一路都没给她什么好脸。
正屋内，候老太太乍一听说门外是四姑娘求见，脸上不无错愕。
然只稍一瞬，她的余光扫到屋内的长孙，便又明白过来。鹿峥性子宽和，初回府想必并不清楚他这位四妹今日究竟惹出了多大的祸事，才想的身为兄长庇护提点其一二。
黄莺将鹿灵引至门外，伸手拨开帘子便不再深入，只有鹿灵一人慢吞吞挪进屋里。
鹿灵刚沐浴过，半干的发丝简单用一支发簪挽着。
大家闺秀作此打扮未免实在有些不修边幅，可在场除鹿峥外的几人竟像是见怪不怪。
原因无他，原身鹿灵在刚回府时偶然听到下人笑话她粗鄙不堪貌若无盐，那之后她就变得越发阴晴不定起来，时而穿金戴银恨不得将所有珠翠都镶嵌在身上，时而又会弃了钗环，只用一支素簪绾发。
不过鹿灵倒不是故意如此打扮，实在是方才唯一的贴身丫鬟不在院子里，而她一个现代人又不会梳古代女子的发髻。
坐在主位上的侯老夫人见鹿灵走进来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稍稍抬眼，看到对方并无动作后又撇下眼，不紧不慢地继续捻动手中的檀木佛串。
侯老夫人不爱给家中小辈立规矩，且也见惯了鹿灵没规矩的模样，可这不代表旁人也能瞧得下去，不会就此大做文章。
鹿灵的生母已故，如今的当家主母乃是鹿相的续弦高氏。
只见高氏掩袖遮唇，眉目一转，落在身侧一位珠光宝气衣着华丽的姨娘身上。
下一秒，那姨娘就挑着眉，掐着尖锐的嗓子出声道：“瞧着四小姐今日主动来永寿苑，还以为是自知犯下大错，有心悔过。可如今进了永寿苑，在老夫人面前却依旧是目无尊长不知礼数的模样，看来倒是妾身会错了意。”
话落，屋内众人的目光不出意外地纷纷聚焦于鹿灵身上。
很难想，会有什么比被一群女人盯着看更可怕的事。
如果有，那就是被一个人指着鼻子骂到眼前。
而对方还有口臭。
鹿灵忍了又忍，终于在姨娘第三次刻薄地怼脸讽刺她毫无教养时。
犹豫却真诚的小声附在对方耳边，提醒道：“姨娘，你牙上有菜。”
杀人诛心是吧。
谁还没点拒绝对话的保命技巧？
鹿灵是现代人，脑袋里根本没有见人就跪的概念，谁曾想，仅仅是她对着这一屋人愣神的功夫，已被扣上了一顶跋扈无礼目无尊长不知悔改的帽子。
阴阳她是吧？
信不信她发疯啊！
怎么她今天明明没有推女主下水，还是开局即地狱的模式啊！
鹿灵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系统发消息提醒她：【在你穿来前，姨娘利用女配鹿灵，借她的手在鹿菁菁常用的口脂中偷偷下了毒，今天应该是东窗事发了。】
鹿灵深吸一口气。
——弄清楚原委的她当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开弓狂扇自己耳刮子，疯狂磕头，每磕一个就大喊一声“我错了我歹毒我不该听信姨娘的挑拨被她利用而给鹿菁菁下毒。”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以上，是鹿灵的幻想。
这种引人注目的发疯方式，才不是她的作风。
现实是，在一屋子豺狼虎豹，啊不，上届宅斗冠军、这届宅斗冠军还有未来宅斗冠军的注视下，鹿灵很没出息的一口气没提上来。
表演了一个当场窒息。
笑死，穿书第一天连人名都没记清的人，你不会指望她能打谁的脸吧？
欺负她？
行啊。
我倒了，你们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