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块唐僧肉
青年堪堪一躲,往后退了几步,崖边碎石被踩得四处掉落,无声无响地掉入灰雾弥漫的崖底。
躲得再及时也不如她的招式来得迅猛,脸上还是留一下了一道血痕,凝成形的剑气也在瞬间化成一团粉碎的光 ,消散于空中。
他侧目往身后望过去,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这一遭,他退无可退。
只能迎面对上她。
呵!
刚才那一剑下了死手,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青年哈了一声,将脸上的血擦净,伤痕却仍留着。
鎏璧看着他,歪了歪头,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兵刃相见?”表情顿时从笑意化为一汪冰冷的泉,“我们不是早就兵刃相见了吗?”
青年的眼中倒映出她的脸,那双昔日总是笑着的眼睛像是迸出来了一道冰锥冷冷地射向他。
他因这目光心悸了一瞬,想到正事又摆出了副笑脸,温声道:“你说的话我是一点也不懂。”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我只希望你能听我解释,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鎏璧皱着眉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说话,我现在只想揍你一顿。 ”她神情坦然地朝他飞身过来。
青年身后是悬崖,鎏璧把两人拘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一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落碧坞门的后山。
这里也是此门派的禁地,只是鎏璧并不知道。
青年心中一清二楚这是什么地方,他只得闪身躲来躲去,这也不妨碍他去和鎏璧说话:“鎏璧,你变了,你从前从不会说这么难听点话。”
崖边的石头已经被鎏璧用灵力削了一层又一层,两人所能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鎏璧反唇相讥:“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多嘴多舌。”
他神色有些可怜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从前不是很喜欢听我说话。”疾声挑眉问,“是故意还是不懂这词是什么意思?”
鎏璧神色冷漠,不想和他有什么交缠,有些废话也不想回他,一心想要速战速决。
接连不断的、犹如雨点的攻击朝他一个个砸下来,青年躲了一个又一个,似乎无穷无尽,他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多年没见,鎏璧的实力比以往强了许多,按照常理来说境界越往上越难进阶,她怎么反着来。
青年一边躲一边同鎏璧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东西根本伤不了你。”
他也时不时地反击一两回,但逐渐因为她不知疲倦的攻击而手忙脚乱。
“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会放手不管,用它们将你引过来。”
“我以为你应该会懂我的心思,我以为我们见了面之后应该会像从前那样长谈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我刀剑相向。”
他又问:“我让你生气了?”挥臂挡开鎏璧的一个近身攻击,往前走了两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不是也一直想见我吗?”
鎏璧沉默地看着他,一开始的确有些想见他,想问问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到了现在,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都只是对方人生中的过客。
看她不说话,他又道:“难不成你真的是在意那些凡人的生死,要因为那些人来跟我决裂?”
他一一去猜测她态度这么恶劣的原因。
说到最后,他又问:“我们不是伙伴吗?”
鎏璧仍是没有任何动容的迹象,神色更加冷漠,她摇了摇头:“不是。”眼睫微垂,声音清晰利落,“从你不辞而别的那天起就已经不是了,我们早就决裂。”
不过……这家伙果然说出口了,预料到事情和他所想的发展不一样,想要打感情牌。
他变了很多,又可以说是没变,毕竟她也不算了解他,不知他名甚名谁,不知他来自何方。
她可以确认他并不是她记忆中以为的那样的人,而且她现在有了秦樾,也就不会再想要其他的伙伴。
青年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不放过一丝一毫,意识到什么之后神色错愕片刻。
她还真的在意那些人的生命,难不成真的让师父说对了?
但他潜意识里依旧不想相信鎏璧是祂,这样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而且他也不希望她去死。
青年思忖曾经的回忆,语气也放软了不少:“鎏璧,你对我有误会。”
鎏璧似乎很不耐烦与他纠缠过多,速度一瞬间如同进化了一般,快如一条窜入林的长蛇,等人反应过来她已经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领:“误会?就算是误会——”声音忽地变低,“现在解释也太晚了。”
像是质问又像是低语:“那么多的生命也早已逝去。”
下一秒,她的神态又恢复了正常。
“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那些普通人和修者不都是无辜的吗?就为了修为?”
“可就算这样,你的修为还是没有提升多少,你这样只是徒劳。为什么还要坚持?”
她无比困惑地问他,为了没有寸进的修为还这样滥杀无辜不觉得丧尽天良,她这样想也这样问了出来。
青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无论当时有多少人咒骂他都没有这一次来得冲击大。
她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可她说的话听起来还是那么刺耳。
他面无表情地笑了声:“这无可奉告。”他挣开被抓住的衣领,“怎么?见了面就只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再好的脾气都要被她的话给气死。
鎏璧没有回答他,看她神色显然不止这些问题,她催动灵力迫使青年朝她越来越近。
而他也感觉到身体的不受控制,这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都挣脱不开她的控制。
他索性卸了力气,好整以暇地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抽取记忆。”
她面无表情道,一手辖制住他的肩膀,一手默念法诀,指尖凝出的蓝光眼看就要穿进他的脑子。
她会将摄取、操控他人神魂与灵力等相关的阵法与咒术从他的脑子里抽取出来,至于其他的那是他们之间的交换,她没什么收回来的道理。
他不禁失声道:“什么?”
眼里留下的全是鎏璧漠然到极点的表情。
耳边响起她不含任何感情的语调:“你用我曾告诉过你的阵法和咒术杀了太多人,我不能这么袖手旁观。”
别人的生死她管不着,但毕竟这些是因为她的术法而死的无辜之人,她心底总有些不舒服。
他的脑袋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任由蓝光穿透皮肤进入。他知道,这蓝光一进入,他的识海必会找到破坏。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还会受制于人?他不是已经快要到破障了?
青年用神识叫喊着师父二字,转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崖底,打算利用这崖来个逃生。
今日谋划之事全盘皆输,不过最幸运的是一切都如师父所料,和他猜测的一样。
青年叹了口气:“鎏璧,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话一出,身形也慢慢变得如波浪一样,渐渐要化为虚无。
鎏璧看着眼前的变化,没什么特别反应。
她将双手相抵,口中默念发决,转念间,天地间形成一处屏罩,将她所处之地包裹起来。
很快,她直接穿过这快要散去的虚影,一掌拍向崖边,石头碎裂,冷哼了一声:“跑什么跑,你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吗?”
她将藏在崖底的人给拽了上来。
青年脸色沉下来,神情不虞地看着眼前的鎏璧,脑海里传到的声音让他心中稍稍平静,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不错啊,现在比以前会说的话多了。”
像这等障眼法已经欺骗不了她了,不愧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神色认真的鎏璧,神情难得严肃了几分:“鎏璧,我不能和你说太多。”
“我只能和你说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修仙界,为了大义。”
“你得相信我。”
鎏璧还是没有因为这话而收回灵力,他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鎏璧,你以为我在碧坞门这布阵为了什么?”
还没等他说下一句,她直接替他回答:“为了你自己。这些灵力不还是为了你提升你那多年不曾寸进的修为。”接着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的面具,“你在各个城市布置的阵法所供养的灵力不都是为了你自己?地下城、坡河村,你以为这些邪术不会反噬吗?”
青年哈哈大笑,悲愤地用手指向天空:“我怎么不知,我也想用一些光明正大的手段来修炼,只是天道不允,这世道不允,我又该如何?”
“你天分斐然,自然不懂像我这样的普通修者。”
“而且你以为我做的那些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吗?”他怒而否认,“不是!”
鎏璧静静地看着他,原本温润的青年变得面色狰狞,这变化不禁让她有一瞬间地愣神。
他的话像一树落叶急于落下簌簌地往下掉话,接连不断、又不停歇。
天色渐暗,从大殿到这已经过去了好些时间。
他依旧在控诉,控诉到最后好像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
昏暗的天色忽然电闪雷鸣,伴着他的声音,雷鸣声愈加响烈,电闪雷鸣之上又似有霞光。
她仰头望去,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很快,这种不安化为了实质,一道粗壮的雷电直朝她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