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良久，屋中重新响起声音。
“知道。”
他的手指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慢慢松开，江明令趁机从他手上逃脱，后退两步等着他将话说完。
“从云霏口中逼问出来的。”
谢斐辞不紧不慢地解释。
“问出什么了？”江明令好奇追问。
谢斐辞没继续回答，只是反问，“你不知道？”
江明令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她刚才的试探让谢斐辞察觉到了什么。
“我只听说过，只知道它毒性很大。”她直视着他，坦言道。
“听说？”
“是啊。”
“听谁说的？”
“是听……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江明令正想办法把这事糊弄过去，突然发现原本掌握在手的主动权已经到了谢斐辞手中。
说的越说，越容易露馅。
差一点就被谢斐辞的思路带走了。
“此事牵扯到的范围很广，我得问清楚。”
江明令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为了掩盖她说谎，便暗自思纣一瞬，真诚道：“皇后娘娘。”
“皇后？”
谢斐辞眯了眯眼睛，轻着语气重复了一遍。
江明令小心地用余光观察着他，不知道他信没信。
就算他没信，也不能跑后宫去问。
所幸谢斐辞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是，鬼梦毒性很大，”他不知想到什么，话语间顿了一下，接着沉声叮嘱她，“远离云家的人。”
“好。”江明令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她应下后房间里重归于安静。
谢斐辞应当是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停滞，他僵硬地把话题扯回来。
“今晚不管你想不想，都不能留在这里。”
江明令微微笑着，“可是我担心你啊。”
“我会没事的。”
“......好吧，”江明令低头妥协，又紧接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云霏回来？”
“她已经从狱中逃走了。”
谢斐辞没有问为什么，只简单地回了她的问题。
江明令纯良地一笑。
谢斐辞也没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她几句也离开了。
江明令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
屋外。
深秋已过，冷风有些刺骨。
谢斐辞抬起手，指尖方才的温热在冷风中散去，但仍然残留下女孩皮肤的触感。
以及那明显加快的脉搏。
她在试探他。
谢斐辞眸色暗了暗，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多了一种不安。
他轻阖眼眸，在复睁开之时，已经重复清明。
他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只好做些什么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入夜。
长清小心地躲过寨子里巡逻的人，蹲在屋顶朝下面扔了一颗小石子。
小石子砸在地上发出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引起屋内人的注意，江明令抬头左右看了看，跑去掀起了窗子。
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长清正偷偷摸摸地倒挂在屋檐，看到她时露出一个笑脸，“郡主，公子派我来接你。”
“……”江明令将窗子开打了些，让长清方便进来，“好，我们怎么离开这？”
听见这话，长清脸色僵硬了一下，眨眼睛恢复过了，正了正脸色，歉声道：“得罪了郡主。”
还没等江明令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
第二天，临城客栈。
原本谢斐辞的房间门紧闭着，但从里面传出来的敲门声络绎不绝。
“郡主您歇会吧，属下是奉命行事，世子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不能放你您出去。”
长澈面无表情地奉劝。
“这是囚禁！”她的计划被谢斐辞打得一团乱，江明令气得砸了一下门，“没有陛下命令谢斐辞他怎么敢！”
“只是在保护郡主的安全。”
“我不需要用这样强硬的方式来保护我的安全，放我出去。”
“还请郡主息怒，属下恐怕恕难从命。”
长澈的声音冷漠，任她怎么说，也不肯将门打开一跳缝隙。
就连午饭都是他亲自送过来，防止她逃跑。
江明令看着桌上丰盛的膳食，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转头看向窗户，半眯了眯眼睛，走过去打开了窗子，朝下看。
这是二楼，若是跳下去说高也高，说不高也不高。
但若是一个不小心，可能得摔残废了，她叹了一口气，就算想出去也不敢打这个赌。
她正要关窗，长澈一张冷脸出现在眼前。
“......”江明令也冷着脸将窗子关上。
真是阴魂不散。
现在看着她的人若是长清，她还有机会将人支走，但瞧着长澈这一步不退的样子，估计她说什么他也没反应，脑子只有谢斐辞的命令。
下午，长澈主动打开门，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江明令皱着眉，有些疑惑，试探着踏出门。
无人阻拦。
她惊喜地挑了挑眉，她下楼没多久，发现整个客栈的人都换成了谢斐辞的人。
......怪不得。
她甚至可以出了客栈，但总有人跟在她身边，就算是她用尽了理由，片刻也甩不掉。
她扯了扯嘴角，放弃挣扎了。
也懒得再出门了，便干脆整天关着门闷在屋里。
终于在七天后，暗处的看守她的人退了下去，就连平日里跟在她身边的人也消失不见了，估计是谢斐辞所有事情处理好了。
“他人呢？”江明令看着在门口的长澈，掀了掀眼睫。
“公子临时还有事要处理，下午便回来了。”
“哦。”江明令在屋中呆了几天，整个人都平静下来，面无表情道：“我等着他。”
*
山上。
山顶一阵微风，不过眨眼几天之间，树枝上还茂盛的绿叶已经变得焦黄，随着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纷纷飘落，像是在为死去的人哀悼。
谢斐辞垂眸抬手，白色的衣袖上被大片血色浸湿，连唇色也有些苍白。
“公子，您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小伤无碍。”
他抬步踩踏在焦黄的落叶上，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一片寂静的空气种格外明显。
再往前便是悬崖，铺在地上的落叶也越来越少，只有零星的几片是被风吹过去的。
以为少年满脸血色双膝跪在地上，被人按压着，离悬崖仅有一步之隔。
他张着嘴但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了，只有那双眼神中透着强烈的恨意，紧盯着谢斐辞，恨不得杀了他。
猎猎冷风带着肃杀之气，谢斐辞走到他面前，蹲下，动作缓慢，像是刻意在欣赏他此时屈辱的表情。
“不是你的东西，别妄想。”
“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启唇带着笑意。
段昭粗喘着气，听见这话，想要挣扎，但始终被身旁的人摁下，动弹不得，只有手指紧紧拳起。
“想杀了我啊。”
“为你爹报仇，可以。”谢斐辞目光放远，看向悬崖，“其他，我劝你，趁早歇了心思。”
说完，谢斐辞也不再耽搁，起身离开。
没走两步，身后的段昭像是终于喘上来气一样，艰难地开口，咬着牙一字一顿，“不、可、能。”
谢斐辞回头，少年的脸在地上划了不少伤痕，血顺着下颚往下流。
他眸色暗沉，划过一道狠厉的光，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站在一旁的亲军卫指挥使上前提醒他，“别冲动，陛下既要招安他们，以安抚民心，段昭便杀不得。”
谢斐辞侧目瞥了一眼，冷笑一声，扔下手上的刀剑转身离开 。
另一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也被人押着，双手都被绑着，谢斐辞停步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
“让她们随你们一起回京。”他皱着眉同亲军卫指挥使道，“晋国公府不养无关之人。”
“你想抗旨？”
指挥使走过去看了几眼两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语气也是有些不解，“陛下口谕，我不敢抗旨。”
有他们亲军卫押解这些人回京相比来说更安全一些，但他也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说什么这俩女子还有其他身份，要亲自下令命谢斐辞带回去，并且还要将这云家两姐妹安排在晋国公府。
“你不敢，”谢斐辞抿紧了唇，眼眸暗沉，“我敢。”
亲军卫指挥使听他这语气，好似下一刻便要将这两人斩首在此处，想到这他眉宇间不禁划过一片愁色。
只好妥协道：“行。”
临城城门已经被人群拥堵起来，叛军余孽剿灭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临城在叛乱之时备受叛军折磨，如今剿灭叛军，他们自然也是高兴的。
江明令站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冷眼看着这场欢闹。
只是不知为何，谢斐辞看起来也不甚高兴的样子，眉间甚至多了一点忧虑。
虽说剿灭叛军余孽，但没有一个叛军拉出来游街，她从谢斐辞身上移开目光，看到了他身边一个熟悉的人。
上京城亲军卫指挥使韩城。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接受着众人的欢呼，韩城脸上的笑容相比之下可亲多了。
两人在一个路口分开。
离得有些远了，江明令不太能看清，她眯了眯眼睛，调整眼睛聚焦看着韩城的方向，好像是临城的驿站。
她从人群中退出，望了一眼谢斐辞的方向，勾了一下唇角。
再怎么样，她也会找到办法的。
她只是想求了一个前世的真相，也不知是何处引得了他怀疑，让他对他看得那么紧，好似她知道了什么，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况且，谢斐辞也不能知道她查的是前世的毒药之事。
没多久，她就已经跟着韩城到了临城驿站。
因为她速度跟不上，赶不上韩城，现在正被人拦在了驿站之外，和守在门外的侍卫说了好久，才进去通报了一声。
“你说谁？”
韩城皱着眉问来通报的侍卫。
“她说她是上京城楚国公府的人。”
韩城暗想起上京城传出的一些风言风语，叹了一口气，起身出门，果然看见一个女孩等在外面。
这位小郡主看见他，扬起笑容亲切地喊了一声。
“韩指挥使。”
韩城双手负在身后，一时之间心绪复杂下了台阶，拧着眉头看她，“我说小郡主，好好的上京城不呆，跑到此等危险的地方来作何？”
“......”江明令讪笑了一下，没怎么解释，直接开门见山道：“韩大人可否让我见云家姐妹一面？”
韩城听完这话有些警惕，“云家姐妹可不在我这。”
江明令一愣，难道她猜错了？
他是上京城亲军卫指挥使，前世云霏被带回上京城，还是被谢斐辞带回去，但这一世谢斐辞身边并不见云霏的身影，便只能在他这里。
她并不打算放弃，扯了扯唇角，“是谢世子说云霏在韩大人您这里。”
“您已经见到谢世子了？”
“是啊，舟之哥哥已经回客栈了，他还有要事在身便没有陪我一起来。”江明令说起来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韩城闻言倒也没怎么怀疑，“小郡主找云家姐妹有何事？”
“我把她当朋友，可是她居然背叛了我，竟还在背后给我下毒，”小郡主看起来确实很生气，真的是来找人算账的，“我总要问清楚才是！”
小郡主一时生气，想要找人问清楚也是正常，但里面的云家姐妹毕竟是陛下要保的人，他不能随便就放人进去。
“还请小郡主见谅，云家的两位是陛下亲自下令要保的人，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还请郡主回去把。”
陛下亲自要保的人......
江明令有些惊讶，萧清寒认识她们？
好像越来越迷了。
她瘪了瘪嘴，“我知道韩大人有皇命在身，我也是有分寸的，只是想问个明白，绝不会动手动脚，如若韩大人不信，我问的时候您在旁边看着也行啊。”
“这......”韩城有些为难，元安郡主身份显赫，他也不能用强硬手段给人逼走，只好应下。
江明令欣喜地跟在韩城身后，穿过一条有些昏暗的走廊，韩城打开门，江明令透过缝隙看过去。
云霏和云雪都被绑在屋里。
“就是这了。”
韩城又唤人在屋中点了灯，屋中才亮堂一点。
江明令走进去，余光观察着韩城的动作，发现他站在门外，离她有一些距离，但也足够能听清里面两人的谈话。
她朝云霏云雪两人走近了些，发现两人此时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
她冷眼站在两人旁边，沉下声问：“云霏，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我？”
对方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看向江明令，扯了扯唇，未出言语，反倒是她身边的云雪看见她很是激动。
“是你，为什么又是你！”
江明令现在没空理会她，只盯着云霏看，一副自以为是道的样子试探她，“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谢斐辞。”
这句话不知是不是触到了云霏的开关，让她笑了好久，“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你们朝廷的人，呵，喜欢他？”
“也就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把他们这种忘恩负义之人当作宝贝，在我看来只有恶心！”
江明令没想倒她的反应那么激烈，看着样子确实不像是喜欢谢斐辞的样子，甚至说得上是憎恶。
谢斐辞拿她为饵，也不像是喜欢在意的样子。
书中对于前世下毒的所有描述都可以推翻了。
但她还需要更多的信息，余光瞥着韩城，嘴上的话越来越放肆。
“你还说你不喜欢舟之哥哥，可上次你看见我和舟之哥哥独自在房间相处的时候，他亲我......”
韩城终于听不下去了，咳了两声示意她收敛点，然后抬步离开。
人走后，江明令松了一口气，对上了云霏复杂的眼神。
她正了正脸色，继续问道：“你和当今陛下什么关系？”
“......”
云霏抿着唇，没说话。
但是脸上的厌恶和恨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没想到，云霏和萧清寒还有些关系呢。
也是，这本古早书的男主的萧清寒，喜欢男主的人怎么可能只有皇后娘娘一个。
陛下已经立后，但仍命人护着云家姐妹，她想不明白。
“听说归梦是云家祖传的药方。”
“你想干什么？”云霏警惕道。
“你不是想给谢斐辞下毒吗？”江明令垂下眼睫，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蛊惑，“你给我要，我可以帮你啊。”
“不可能！”云霏心中的恨意并不受她蛊惑，“我云家的东西就算是扔了，也不可能给朝廷的人，尤其是你们这种皇室的人！”
确定了谢斐辞不喜欢云霏，他也不能从云霏这里拿到“归梦”，前世的药不是他下的。
同时真正的下药之人也出来了。
是云霏
她恨一切朝廷的人，尤其是皇家人。
江明令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也该走了。
她转身。
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门口，不出一言，手腕上的衣袖还残留大片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