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谢斐辞将药碗放在床头,“那就不喝了。”
江明令略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一头蒙住杯子,隔绝了谢斐辞的视线。
听着屋外风声呼啸。
谢斐辞盯着那微微隆起的被子,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青絮也带着大夫回来了,谢斐辞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着大夫为江明令诊脉。
带大夫收手,谢斐辞问到:“如何?”
“姑娘本就染了风寒,怎么还能让人受风?病情若再加重,后果不堪设想!”
青絮在一旁连忙应是,接下大夫重新写下的药方。
等将大夫送走后,看了看手中的药方,也一时犯了难。
这个方子与前些日子在府上府医开得方子大有不同,今日夫人正巧也不在,她一人这山上又能去哪里抓药?
眼瞧着天都快黑了,她若是走了,姑娘又该怎么办?
或许是被子蒙的太紧,江明令无意识地掀开被子,露出略有些薄汗风的额头,微微启唇呼出热气。
谢斐辞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转头吩咐道:“帮郡主的被子盖好。”
青絮这才意识到谢家世子一个外男还站在自家姑娘的房间。
先帮姑娘被子盖好,朝着谢斐辞道:“世子,这是我们姑娘的房间,您这般……是否有些于礼不合?”
谢斐辞没应声,只是后退两步转身推门出去,在青絮关门之际,“药方我看看。”
青絮有些不明所以地将药方递过去。
谢斐辞看完后将药方还回来,“药材之时不必操心,我会命人按着这幅药方买些药在送上来。”
青絮正着急此事,闻言连忙朝着谢斐辞道谢。
病来如山倒。
原本都快要好了的身体因为不小心吹了风又躺上几天。
江明令涨了记性,每天喝下药后便在屋中休息,偶尔开窗通风。
楚国公夫人听闻她病情加重,又赶忙回来照顾她,直到她身体彻底康复。
身体恢复后,楚国公夫人带着她去佛前拜了拜,又捐了许多香油钱以示感激。
等这些慌慌忙忙结束,也已经下午了,江明令坐上马车回府。
山路崎岖,江明令被慌得有些晕,便打开车帘试图看些景色好受些。
只是这一掀帘,景没看着,倒是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谢斐辞也不知道在急什么,这一路纵马狂奔,身后还跟着同样骑马狂奔的长澈。
人影转瞬即逝,江明令继续欣赏外面景色。
另一边的谢斐辞余光扫过,熟悉的脸在眼前放大,他拉进缰绳,仍然目不转睛地往前奔。
直到身后的马车成了一个不清楚的影子,他在扯住缰绳停了下来,转过方向,看着前方已经不甚清晰的马车。
“公子,咱们今日还上山吗?”
长澈看见公子终于停了下来,她也气喘吁吁地停下,问道。
这几日,公子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傍晚前公务处理完了,便骑马上山,等到上朝之前又回京。
就是为了多看元安郡主一眼,还躲着不敢让人知道。
不是他说,得亏元安郡主只是住在城外的寺院,若是远了,真不一定能赶上。
“回京。”
许久,长澈才听见公子轻声道。
仿佛风一吹便散了。
时间在整日无所事事下格外难熬,楚国公夫人看不过江明令每天只知出门玩闹,便给了她几个北街的铺子练练手。
如今她也早已及笄,若不是上次的赐婚临时退掉,现下也早已嫁作他人妇。
以她楚国公府的门第,即便是退过一次婚,她家女儿也自是不愁嫁。
如今只是现下京城也并未有什么适龄的郎君。
若是有适龄的郎君,在迟迟又不抗拒的情况下,也该嫁人了人。
现下她也该好好学习如何掌家。
江明令自身体好了之后,便整日围着北街的几个铺子转。
不知她母亲是不是故意的,特意挑了几个经营不善的铺子给她,整日整日地亏损。
她即便有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这样的亏损。
北街不算是人流量很大的地方,大多住的也是平民百姓,也不知是谁地主意在那里置办了一个价格不低的珠宝首饰铺子。
江明令走在铺子前挑了几个发簪,这些发簪样式大都不错,在北街唯一不足便是贵。
她命人将铺子里价格差最大的两款首饰拿出来。
她发现贵的那一款,价格确实高得离谱,但好在做工精细,用材稀有,样式更是独一无二。
而便宜的那一款,价格算不上高,但在北街这边,价格也算不上便宜。
她将两款首饰都带回了府,好好研究一下销售路线。
而此时的皇宫,朝堂之上传来了一件好消息。
“段小将果真不负陛下期望,骁勇善战,深入敌军,打了个他凉月狗贼措手不及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闻边境敌军有投降认输之势,大臣们纷纷都拍手叫好。
一边吹捧萧清寒,一边赞赏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人小将。
“陛下慧眼。”
“陛下慧眼。”
“陛下慧眼。”
“……”
萧清寒看着下面一片祥和场景,嘲讽地扯了扯唇。
当初他下旨派出新人出战,下面无一人赞同,现如今又纷纷倒戈,吹捧于他。
他低头看着边关传来的捷报,也笑了笑。
“段昭有功,待他归来之时,朕必好好赏赐一番。”
接着他又看向难得沉默的谢斐辞。
“这次凉月有意求和,打算送来一位和亲公主,谢爱卿觉得如何?”
谢斐辞略沉思一番,随后开口道:“凉月一族现在由于寒冬时节,粮食不足,打了几场败仗已经有所顾忌,但他们族人始终强悍,待来年寒冬一过,我们不得不防。”
“朕知道。”萧清寒点了点头。
“朕是说,爱卿觉得这和亲公主如何?”
谢斐辞沉默。
“微臣觉得她……凉月有意与我们求和,我们也正该休养生息,可应下。”
“这些朕知道。”萧清寒继续问道:“朕问你,你觉得这凉月公主可合心意?”
谢斐辞猛然抬头,两人视线交汇。
他看见了陛下眼中的认真,抿了抿唇 ,重新低头装作不知,“臣不知陛下何意。”
萧清寒挑了挑眉,没再多问。
一旁的徐和得了萧清寒的眼神示意,高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谢卿留下。”
其他朝臣脚步一顿,又议论纷纷离了宫。
御书房。
萧清寒手持了一张画卷,摊在案桌之上,饶有兴趣地问道:“爱卿觉得如何?”
谢斐辞抬眸扫了一眼,纵然画卷美人极为艳丽,但那双桃花眼中仍然毫无波澜,平静道:“微臣不敢评判。”
“这有何不敢。”萧清寒笑道:“谢卿如今还尚未成婚……”
“臣不急。”
萧清寒笑,又问:“朕若是不打算把她纳入后宫,你觉得朕将他赐给谁合适?”
谢斐辞这时眼眸轻轻一转,真诚道:“段校尉此一战大获全胜,陛下既有赏赐之意,何不借此事给他赐婚?”
萧清寒笑了笑,“是个法子。”
“过些日子,和亲公主便到了京城,爱卿便去接迎。”
“臣遵旨。”
……
江明令最近都在北街,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处理铺子的亏损。
整日虽然忙,但也充实。
而且也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和她八卦。
就比如最近挺热闹的话题,凉月族的和亲公主——听说陛下打算赐给谢斐辞。
不知道真的假的。
江明令她正一手捏着一个小米糕,一边若无其事地听着八卦。
“你知道那和亲公主长什么样吗?”
“什么样?”
“我和你说,果真不愧是公主,长得惊为天人,前一个小郡主,后一个公主,谢世子简直是有福啊!”
这话音不大,但在旁边的江明令也足够听清,一时间连嘴边都米糕都没了味道。
旁边几个喝了酒的男人还没停,继续大着舌头吹天吹地。
“哦,你又是如何得知这公主长得如何?”
“我这自我我的途径,你管这么多作甚?”
“那你倒是说说,这公主和那楚国公郡主哪个好看?”
“那自然是公主!”
她撇了撇嘴。
甚至连米糕都有些发苦。
不吃了!
江明令扔下米糕就要往外走,青絮留下几块碎银,连忙跟上,一边安慰道:“姑娘别生气,他们既没见过姑娘您便在那里胡说,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姑娘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我没生气。”江明令僵硬道。
她知道那些人都是在胡说,但是心中却是莫名的不舒服。
她也没心思继续去看铺子,干脆打道回府。
不过刚进府,便被一个嬷嬷拦住,“姑娘,老夫人有请。”
江明令脚步顿住,听见这个称呼动作僵了僵,脑中不由地浮现一些场景。
当初应当是这个天气,寒天冻地。
“让你呆着屋中,你为何要出去?”
“祖、祖母,我功课都做完了,想出去玩。”小江明令缩着脑袋,低着脑袋解释道。
“我没让你出来。”老夫人只重复这一句话。
“祖母......”小江明令差点被吓得哭出来。
“身为女子,便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后院。”
说完这句话,小江明令被张嬷嬷拉到一处屋子,漫天风雪,没有一点暖气,甚至是一点火光和食物。
她被生生关了一天一夜。
那时,爹爹和娘亲都被先帝外派出京,只有祖母和她在住在上京城。
哥哥们也在学堂。
直到第二天,大哥哥从学堂回来,才把她带出来。
等到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没有知觉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江明令思绪收了回来。
张嬷嬷弓着腰,对着江明令面上一片恭敬,但态度却强硬。
若是江明令不愿意去,估计也是要上手了。
江明令转身扯了扯唇,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被人半路拦住,脸上尽是不耐,但仍然克制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说,“张嬷嬷,我还有事,烦请告诉祖母,等我晚些时候再去见她可好?”
自祖母回来后,她尽量避免和祖母见面。
祖母也像是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一样,特意派人来免了她晨昏定省,现在突然派人来找她让,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爹爹和娘亲都不在府上,就连二哥哥都不知道去哪鬼混了,她若是一个人只身前去,很没有安全感。
“百善孝为先,姑娘即便是有天大事情,也合该排在老夫人之后。”
“......”江明令看着张嬷嬷,牵了牵唇角,扯出一个笑容,“嬷嬷说得是。”
一个孝字压下来,她自是不去也得去。
江明令跟着张嬷嬷一同到了后院,穿过走廊便闻到了一阵檀香。
“姑娘请。”
江明令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孙女见过祖母。”
“嗯,”老夫人睁开眼睛,微微抬手,“坐。”
江明令睁大了眼睛,颇有些受宠若惊,“孙女站着就好。”
老夫人轻轻扫了一眼,没说话。
老夫人不说话,江明令也不敢说话,着低眉垂首地等着老夫人开口。
许久过后,也没听见屋中有半分响动。
江明令感觉腿都有些站疼了,只好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夫人眼睛闭着,若是不是手里的佛珠还在一颗一颗地转动,她都要以为老夫人睡着了。
但以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江明令了然,老夫人是有意罚她站着。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道:“祖母找孙女何事?”
老夫人仍然闭着眼睛,但是说了一句话,“站累了?”
“......嗯。”江明令点头。
“想坐?”
“......嗯。”江明令再次点头。
“既然想站便站到底。”
“......是,孙女明白。”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便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最不喜欢的便是别人反驳她,若是有人对她有什么不满,必然当场让那人后悔。
江明令一边乖巧应声,一边在心里算着还有多久爹爹能回来,还有多久能解放。
“你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在帮处理母亲铺子的事情。”江明令捡了一个好听的理由。
“你还尚未出阁,怎能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老夫人皱了皱眉,略有不满。
“......是,孙女下次不会了。”
她也在已经不是当初哪个小丫头,现在与她硬碰硬没有任何好下场,学会了许多顺着她来的话。
老夫人脸色好了些,继续道:“你既已及笄,也该嫁人了。”
“上次你擅作主张去退婚,我暂且不追究,今日我为你挑了一个,你且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