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卜嘉是被亲传弟子迎进内殿的。
是个女修,不是楚蔚琴。
这个女修将他们带到此处后,立马规规矩矩地离开内殿,完全没有逗留的意思,只留下卜嘉三人和南宫吟。
卜嘉敲敲看向四周,没有发现楚蔚琴的身影。
“听说南宫峰主有一个得意门生,名叫楚蔚琴?”
南宫吟抬头,她十分不解,卜嘉怎么会突然提到楚蔚琴?难不成是楚蔚琴卷入了什么事?
卜嘉解释道:“这不是最近梦寒总被造谣,我今日调查发现,这谣言最开始竟然是从鸿运楼的一次宴席传出。”
她简单地讲了讲他们是如何调查到鸿运楼的小厮。
“你也知道,鸿运楼的小厮虽然是筑基期修者,但早就疏忽修炼,身体状态和凡人相差无几,这记忆力嘛,自然也不如正经修者。那小厮跟我们说,那一次宴席乃是楚蔚琴主办,因此特意想来问问楚蔚琴,看看那一次参加的人都有谁。”
南宫吟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以为楚蔚琴做了什么错事。
南宫吟没有使用传信纸鹤,而是拿出一块玉牌,直接和楚蔚琴联系。
这种玉牌卜嘉认识,造价高昂,是用来一对一联络的法宝。
通常只有道侣之间才会使用。
在南宫吟发出讯息之后,不过半刻钟,门口就已经传来轻响。
楚蔚琴敲完门,不等南宫吟吩咐,就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做了无数遍。
这下,卜嘉更坚定了自己的认知,这俩人之间肯定关系不单纯。
除非这个人装的很好,有本身在南宫吟身边还拈花惹草,否则真的很难解释。
当然还要其他可能,例如楚蔚琴和城梦寒之间有些不认外人所知的血海深仇。
楚蔚琴走进来之后,用自以为隐秘的眼神和南宫吟简单交流,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南宫吟身侧,身体还侧向南宫吟一边。
在楚蔚琴来之前,卜嘉吩咐城梦寒去倒水,此时城梦寒正在偏殿,而并不在内殿之中,还没有被楚蔚琴看见。
等到楚蔚琴落座之后,城梦寒从玄关之处出现。
卜嘉的目光一秒不落地盯着楚蔚琴,绝不错过楚蔚琴脸上一丝一毫表情。
当城梦寒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的那一瞬间,卜嘉捕捉到,楚蔚琴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之后立马将头低下,让目光避开城梦寒,才终于恢复些许平静。
还行,至少是个懂得愧疚的。
卜嘉对南宫吟印象十分好,并不希望对方识人不清,被某些垃圾欺骗情感。
等到城梦寒将茶水端到桌子上后,卜嘉示意城梦寒坐在自己身旁。
她对着楚蔚琴开了口:“唉,我这徒弟这些日子真是受了不少的罪。”
南宫吟同情心十分丰富,闻言倾身向前:“不然我帮她看看?她这气色看起来实在是不好。”
听到这话,楚蔚琴下意识抬头向城梦寒看去,然后就发现,这个女孩子竟然那样憔悴。
女孩原本白皙细腻的面容此时显得灰败,不复之前的光泽,再仔细看去,女孩的眼下青黑一片,眼白处则泛着红,一看就是这些时日经常哭泣,且没有休息好。
接下来,女孩克制的哈切更是证明了楚蔚琴的猜测,这个女孩看上去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般。
楚蔚琴坐立不安。
卜嘉继续说:“不麻烦南宫峰主帮忙看,我徒弟的问题大家都懂,都是心理问题。等到那帮人都被惩罚之后,这心病自然也就好了。”
她将城梦寒拉到身边:“虽然只是几句谣言而已,但大家也知道,梦寒自小过得就不好,养成了一副敏感的心思,对那些谣言更是敏感。”
“所以啊,她第一次听到这些的时候哭得可惨了,再加上有人来不断骚扰她,导致她每日每夜都为此担忧,吃不下睡不好,连修炼都差点走火入魔。”
完全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城梦寒一脸茫然,但她谨记,师父不然她说话,听师父说就好。
完全明白师父想要做什么的它嘉泽十分配合,他回忆着看见那些找上门来的苍蝇时的情绪,将厌恶和愤怒都写在脸上,扮演着一个担心师姐的小师弟。
楚蔚琴看到茫然的梦寒,以为她是被这些吓到了。再看到它嘉泽的愤怒,他后背都忍不住紧绷。
是啊,城梦寒也是有师父、有师弟师妹疼爱的人,在听到那些谣言之后,不仅是城梦寒,这些人该要多伤心。
他都做了什么啊。
楚蔚琴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谣言不是他说的,也不是他传的,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城梦寒的事情,他不需要如此内疚。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可再多的“没关系”还是没办法让他抬起头,直视城梦寒。
内疚的情绪像是重达千斤的秤砣,狠狠地压在他的脖子上,压得他的脑袋一直向下坠落。
卜嘉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出声点道:“楚蔚琴是吗?听说你前些日子在鸿运楼办宴席,庆祝自己结丹成功?”
被点名的楚蔚琴整个人一僵。
南宫吟问道:“蔚琴,怎么了?卜嘉只是问问那天都有谁而已,好对这些谣言的源头进行惩戒。”
楚蔚琴声音都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了:“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卜嘉道:“楚蔚琴,那一天都有谁你可还记得?”
楚蔚琴自然是记得的。
“有李严,张……”一个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他的声音却也越来越弱。
南宫吟道:“蔚琴,你可是不太舒服?”
楚蔚琴没有说话。
卜嘉问道:“只有这些人了吗?楚蔚琴,这些人是和你关系很好吗?他们似乎并不是万符峰的弟子。”
那是自然,万符峰弟子不多,都是南宫吟精心挑选,不是那等会传谣之辈,达不到他的目的。
“所以,楚蔚琴,你为什么要请他们?”
卜嘉一步步逼近,声声逼问,每一声都敲在楚蔚琴的心尖,让他惶恐不安,战战兢兢。
“楚蔚琴,抬起头来,看着我!”卜嘉突然加大音量,“说,这件事你真的毫无参与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击溃了楚蔚琴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他抬起头来,原本清亮的目光此时已经变得有些呆滞,泪水不由自主地从他双眼之中流出。
“蔚琴,你到底怎么了?”
楚蔚琴少见地忽略了师父的声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
被愧疚之心折磨多日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冲垮了楚蔚琴心中所有的防备。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故意的,我知道那个小厮在传谣言,也知道李严那几个人是什么货色,所以我才请他们去鸿运楼。”
他做不到自己去做如此下作的事情,所以他才请其他人去鸿运楼,让这些人替他传播谣言。
之后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人们对这些桃色消息津津乐道,谣言在仙灵宗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南宫吟惊呆了,自己深爱的弟子怎么会作这种事?
“蔚琴,你……你……”她震惊地都不知道该要如何质问。
楚蔚琴避开南宫吟的视线,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却不去解释:“都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和我的师门没有关系。”
“这解释不通,楚蔚琴,城梦寒和你不同师门、不同天赋,甚至终日都难以见到一面,你没有理由针对她。”
“我……我……”他编不出理由,“总归是我做的,理由不重要。”
卜嘉挥挥手,示意它嘉泽带着城梦寒先离开。
它嘉泽上前牵着城梦寒,暗中忍不住踹了楚蔚琴一脚,然后才带着自家师姐离开。
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已经理解,只要自己和师姐坐在这里,这个人就不会说出真实理由。
等到徒弟们走后,内殿之中只剩下三个人。
楚蔚琴依然在正中跪着,不敢看卜嘉也不敢看南宫吟。
卜嘉悠悠说道:“你们二位,若是能成为道侣,相比是一对儿神仙眷侣。”
此话一出,南宫吟和楚蔚琴全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卜嘉。
南宫吟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她下意识否认:“不,那都是谣传,我,我和蔚琴只是师徒而已。”
卜嘉制止了南宫吟的解释,说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等卫道士,也没有对你们施加火刑以正道统的兴趣,我只是好奇,原本门派内一直在传和二位有关的绯闻,怎么转瞬之间,就没有人议论了呢?”
“梦寒的事出现得怎么就那样巧,巧到刚刚好压过二位之间的绯闻,让二位不再被关注。”
南宫吟看向楚蔚琴,她不敢相信,她的徒弟、她的爱人、她觉得可以一生相伴下去的人,竟然会做这种事吗?
楚蔚琴目光凝视地面,苦涩地说道:“是的,我是故意的,我知道想要让人们转移目光,唯一的办法只有用其他讯息,所以我才……我才带他们去鸿运楼。”
“蔚琴!你疯了吗!你怎么这样糊涂!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牵扯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