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个夜晚对林况来说很特别。
或者说，向真真对他来说很特别。
遇见她之前，林况从来不信自己会莽撞地进入到一段亲密关系之中，他完全不了解她:年龄、工作、喜好、习惯，以及她一切世俗意义的标识，他甚至不知道她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
他们认识有多久了，一天？不，当她扁着嘴巴摇那空小方盒的时候，柜子上的电子时钟刚跳过3点，他们认识不过19个小时。坐公车、吃面、逛动物园，拍照片、打游戏…好吧，这勉强也算他们第一次约会。
林况关好花洒从玻璃隔离间出来，照了照镜子，连续两个晚上没睡，他却好似有种饱满的餮足，真是奇怪。
他想了想，又拧开温水刷了个牙。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向真真正摆弄着他的手机，一家一家地翻看外卖信息。
看了这么久？
林况擦头发的毛巾停了停，他进去洗澡都过了一刻钟了。很快他明白过来，她没有密码，怎么付款？
向真真趴在软枕上，灰色的空调被滑到了腰上，两只白皙的长脚翘得老高，无规则地在空中左右轻摆。
“你饿了吗？”她问。
他晚上没吃，刚才又纠缠了几个小时，的确是饿了。林况“嗯”了声，掀了被子窝进去帮她盖好。
向真真被他凉凉的躯体冰得一颤，转头在他脸上吻了一口，亲亲热热地问，“这家好吃吗，我看销量还不错。”
“你想吃烧烤？这家…一般吧。”
可这边3点半还开着的烧烤店已经不多了，购物车放了不少东西，林况随意加了些，按了指纹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又缠上去吻她。
细小的齿滚过滑腻雪白的肌肤，一串儿微不可见的水渍从脖颈没入了起伏，林况扶着她的腰窝，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和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亲密关系让两个人肢体动作熟稔且自然，向真真的手埋进他有些湿润的黑发里轻轻揉了揉，说道，“毛色不错，也很柔顺呢。”
这听起来可不像在夸人类，林况的动作停下了，捧着她的脸惩罚式地左右啃了啃，笑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像狗？”
“是夸你，可人类不会这样啃来啃去。”
那是夸他像狗咯，林况被逗笑了，“不会么？”又垂首往下细细地啃她，在她慢慢变得酡红的脸色中，吻住她，翻来覆去地搅弄摩挲。
向真真难耐地“嗯”了声，暧昧的水渍声忽然停止，他喘息着地抬头看她，说道，“人类会的比你想象得多。”
她拧眉，抓住了他的头发，微微下腰去找他的。
炙热的鼻息喷洒到敏感的神经，前所未有的震颤沿着脊骨舒展开来，如雪团一般脚趾颤抖着踮起，她喟叹着，久久地回不过神。
林况撑手滑了上来，他的唇色如彩瓷般润泽，鼻尖上一颗水滴落进灰色的被子，他抚住她的脸，倾身吻过去，却被她拧眉躲开。
“怎么了。”
“脏死了。”
这可都是你自己的东西，林况噎了下，正巧手机响起来，外卖已经来了，他开着免提穿好衣服，嘱咐放在门口就行。
林况挂了电话，靠近一步在她潮红的脸颊捏了捏，说道，“等我，我去拿上来。”
向真真有点惊讶，随即眸子里闪过恶劣的笑意，她哼道，“可以在这里吃了吗？不会让你失眠吧。”
还记得这茬呢，看来是让她得逞得太快了，林况鼓着腮帮子，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可以，我失眠了，你也别想睡。”
可这狠话说得太早，吃完烧烤的两个人连床铺也没时间收拾，两只勺子似的抱在一起，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手机定的下午2点的闹钟，那是林况每天直播的时间，他被熟悉的音乐声吵醒的时候还纳闷，这什么闹钟，这么早呢。
摸起来一看，14:00了。
他咋舌坐起来，才看见身旁的女人。
向真真睡得有些热了，一只白藕似的长腿夹在薄被上，小脸微红，唇色温润，像早晨带着露水的花瓣。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颤，一缕青丝乖顺地贴在鬓边，这样毫不设防的姿态几乎让他瞬间气息加重。
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唇。
“哥？”她半睁眼睛，声音有些嘶哑，“虞川来了吗？”
这是睡迷糊了？
“胡话。”林况摸摸她的脑袋，说，“再睡会儿，晚点咱们去坐夜游轮好不好，然后去南滨路吃烤鱼啤酒？”
“嗯。”向真真露了个大大的笑容，张开双臂要他抱，“我们一起睡。”
虽然他舍不得走，可是昨晚群里保证今天会开工了，总不能让粉丝白等，他抱她一下又放开，柔声说道，“我还有事，你睡吧。”
“喔！”她乖巧地答应一声，又伸出脚来勾他的，小嘴嘟囔着，“你总这么忙。”
林况不疑有他，按开了手机设置，握起她的手指加了个新指纹，“我可能要播到6点才行，先拿我的玩儿，要吃东西的话自己点，晚上陪你去买个新手机。”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肃了肃，问道，“你手机丢了和家人联系了没有，记得打个电话回家，别让家里人着急了。”
向真真看他，说道，“在警厅的时候打过了呢。”
给薛时的助理打过电话了，有事儿他会帮她解决的。
“好，那我去啦？”
向真真“嗯”声答应，林况却还不动身，他指指脸颊示意她亲一亲，向真真便撑起来给他“啵唧”好几口。
“去吧。”
她的笑容又娇又甜，看得林况心里软塌下一片，他又捏捏她的手臂，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林况平时做4个小时直播不过洒洒水的功夫，今天却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和ICE组队时分心出了个低级错误，弹幕骂得飞起，他一看时间，才3点半。
耳麦里传来声音，ICE笑他，“LIE今天没状态啊，昨晚请假干嘛去了？”
林况笑，“还能干嘛，前天和你通宵累得不行，在家睡觉呗。”
【哦，“睡觉”，找到关键词了。】
【我就说动物园那个不是咱谎哥。】
【我耳朵不舒服，隐约好像听见什么…前天和你睡觉？】
【传下去，ICE和LIE睡了】
林况低头看了一眼分屏幕，“呸”了一声，说道，“别胡说哈。ICE有家室了，咱们不得开这玩笑。”
【明白了，没家室的男的也能磕】
【明白了，所以什么时候和YCO连播？】
【有家室的另有其人，谎哥半小时看了五回弹幕，你以为是在看粉丝，其实是在右下角看时间，他快急死了。】
【我靠真的，福尔摩斯】
【谎哥今天播到几点？】
林况笑，“晚上是有点事，今天玩到6点差不多了。”
ICE“哇哦”一声，弹幕刷起来一排，【LIE铁树开花了？】
林况没答，可是嘴角都快咧到颧骨上了，这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弹幕把他脸都刷烫了，要不是正打到关键处，他恨不得把脸捂上。
正好ICE靠近掩护，他就抽空调了下摄像头。
【靠，LIE真的，我哭死，百忙之中不忘捂脸。】
【他好像脸红了】
【真有女朋友啦？】
【脸呢？脸呢？脸呢？我来看脸的，你让我看键盘？】
林况又饿又累，好容易熬到6点，马上下播回到了卧室。
卧室亮着灰蓝色灯带，投影仪“滋滋”地运转着，声音开得很小，茶几上盖着他的手机，还有半份没吃完的黄焖鸡，向真真穿着他的一件黑T，长长的袖子卷了好几圈，露出个雪白的腕，她抱着个小鸭子抱枕，倒在小沙发睡得不省人事，屏幕上无序的光影照在她身上，有点儿不知愁的意味。
这个小鸭子抱枕是哪儿来的？林况有些不记得了，好像是俱乐部统一采购，他嫌蠢一直放在柜子里的。
不蠢，萌萌的小鸭子贴在这样一张脸上，不知道多可爱。
林况从前不觉得下班回家是一件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可这里有了一个她。
一切就都变得有意义了，期待着下班，期待陪伴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这实在是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情。
他把毯子盖过她的肩膀，拎起了那盒没吃完的外卖，拿着手机下楼去了。
王砚好像不在，家里静悄悄的，林况把那盒饭打热将就吃起来，一边看看今天的游轮票。
雾城其实与其他国际化都市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外地人来这里应该就是要去洪崖洞之类的打卡地点拍照。
拍照…俱乐部有几部相机，估计都被其他几个人带去北京了，林况走到二楼多媒体室，找到个落单的小型相机。
买两张两江夜游船票。船票外赠观光巴士和停车位，还可以游玩索道和李子坝观景台。
江上风大，得先带她去趟商场，买两件外套，顺便把手机也买了吧。
他打开手机开始查路线。
“嗡——”
陌生来电，归属地蓉城。
“喂，您好请说。”
对面半晌没有说话，林况奇怪地拿离了手机看了看，通话还在继续，他又“喂”了一声。
对面才说话，“哦，您好。”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请问，刚才借用这个手机的女孩儿还在吗？”
林况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哦，在，那个…”
他看了一眼楼上，说道，“她…我让她一会儿给你回吧，现在没在一起。”
对面说道，“好，麻烦您了。”
“不客气。”
说到这里应该就挂了，可对面人却好像和他身旁的人轻声说了句什么，接着他又问，“方便问一下，您贵姓？”
林况有些奇怪，还是回道，“我姓林，您…是李苏意的家人吗？”
对面明显愣了下，随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的林先生，谢谢您，请李小姐尽早回电。”
“好。”林况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摸不清到底为什么觉得奇怪，他问道，“您贵姓？”
“免贵姓虞。”对面说道，“虞川，您和李小姐说，她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