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大家he了吗05
0.
纵身死也不甘阖目的遗憾。
1.
你没想到开门惊喜是五条悟。
在你的计划中,重逢这种事应该是在安排妥当伏黑惠的未来后再发生。
你本打算卡点夏油杰的探索山村任务,在那里阻止夏油走向悲剧的未来,然后再在消散之前偷偷地望上一眼。
若说伏黑甚尔的执念是因为伏黑惠,那你就是为夏油杰屠村叛逃的未来所指向的结局惴惴不安。
这份不甘是亡灵停留世间的锚,只要你与属于你的生者相见便能脱离必须与伏黑甚尔接触的窘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体婴似的生活。
可你不敢。
无数次午夜梦回,旧事似阴雨中屋檐垂下的银丝般连绵不绝。
痛苦的□□从牙缝中挤出,若是肉身尚存,你定是将口腔中的软肉都嚼碎,混着血腥味引你逆行过去——
高专宿舍的木质地板在正午阳光下是一种近乎刺目的棕红,赤足踩上去脚底会烘得暖乎乎发烫。你与家入硝子肩并肩蜷缩着靠在窗下,敞开的窗涌入夏日暖风,纱帘鼓囊囊像深海透明的金色水母鼓胀身形。
窗帘尾部的浅色穗扫过发顶,方寸暖阳为你们盖上薄被,你枕在棕发少女肩头,硝子发间弥漫橘子的清香。
冒失的大男孩们闯进房间,在看见你们的那刻骤然失声,滑稽地僵住动作连下脚都带着小心翼翼。
白色的猫甩着尾巴蹑手蹑脚坐到你身边,打了个哈欠将他的心跳挤进你耳畔,用气音嘀嘀咕咕你和硝子是懒虫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黑色的狐狸找出毯子盖在你们仨身上,自己坐在挚友身边以弯曲的大腿为桌起草任务报告书,笔尖划过纸纹染开墨渍,绛紫眸光与暖阳相融。
…
非常,非常的想念。
一切与美好有关的事你都想和大家一起去做,就算是最无聊透顶的发呆也好,你们会面对面傻笑,边吐槽好无聊边笑到眼角溢出泪水,随便什么傻事只要能在一起去做就没关系。
山雀,猫,狐狸,随便变成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咒术师不是人类不在地球都没关系,只要、只要你们在一起——
可是。你没有机会了。
你没有时间了。
如果你完成了自己的愿望,那么之后呢?
已死之人因生者的愿望与自身的不甘逗留世间,等你完成一切后是否会烟消云散重返黄泉投胎转世,那好不容易接受你死掉的大家怎么办?
这和再度死亡有什么差别,你又怎么忍心让友人们再为你难过。
咒术界的大人们都说他们最厉害,都说这一届高专除了你以外的三个学生都是天之骄子,都说那腻着你的猫是御三家的神明、对你笑的狐狸有罕见的术式,这么厉害定然坚不可摧能撑起咒术界的未来——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他们是会哭,会难过的。
你舍不得啊。
短暂复活就是对那颗心最为残酷的一刀,死而复生是最大的奇迹同时也是最为虚幻的美好。
难道在重逢后再次别离,将生者的未来拖入虚假的期许,成为所爱之人无法愈合的伤疤、时不时腐烂的缺口?
这不好。
写下不相见理由的你被伏黑甚尔大肆嘲笑,黑发男人难得将情绪彻底挥洒表达,他像是见证了场荒谬喜剧笑得前仰后合,手里握着的、盛满大麦茶的水杯里液面晃晃悠悠,将你胆战心惊的忧虑思量倒映嘲笑。
他掀起唇角要说些什么,你看见作为自己暂时锚的搭档面部肌肉抽动,贯穿的细小疤痕翻动。
“所以,你因为害怕给那些家伙带来二次伤害,才不敢去见面?”天与暴君嗤笑,“倒是把我直接送过来了啊——行行行,你是想让小鬼别以为我不明不白失踪了。”
两个亡灵的关系在这奇妙经历中略微融洽,或者说是杀手先生单方面对你柔软了些,而不是像当初那样动不动竖起尖刺剜你心头。
他偏过头望了你一眼,与伏黑惠相似又沉淀岁月的绿意浑浊,胸腔微微震颤发作出逐渐平息的笑意尾巴。
“那就这样吧。”
成熟大人给你提了个看似旁观者清的意见,抓住你手腕以防你消失的锚撇嘴:“我就暂时帮帮你,报酬之后再说。”
奸商只字不提你照顾小孩的那些事。
“既然不敢见面,就在待在这吧,等到那个夏油杰出事的时候再说。”
“反正惠挺喜欢你…做的菜的。”
洋溢于心中不属于你的情感混合了点奇怪的东西,你克制着不去仔细分辨,只能模糊判断是正向情绪。
死掉的人,就应该彻底死了。
亡灵自认为体贴地认为。
——可生者显然不那么想。
2.
自己上门的猫站在门口,短短一段路奇迹般促使五条悟胸膛中那颗嵌入血肉的器官鼓胀。
你们四目对视,茫然与钴蓝六眼对视的刹那,属于你的锚形成。
搭在伏黑甚尔小臂的指尖不自觉分离。
没有对友人死而复生的惊奇、疑问、不可置信,甚至比六眼的扫视更快。你眼睁睁看着那积雪葳蕤的眼睫凝固,苍穹之瞳睁到最大,没等你的大脑消化‘五条君在我面前’这个概念,另一人就飞一般扑了过来。
没有质疑,没有犹疑,好似只要你出现在五条悟的视线中,他的灵魂会比神赐六眼更快将你认出。
伏黑甚尔嫌弃地啧了一声,退后两步。
被抱住了。
死死地,用力地,好似你是什么可以挣脱五条家六眼禁锢的一缕风或是流沙,双臂铁铸般紧紧锁住腰背勒得你生疼。
猛撞上少年胸膛的你只觉鼻尖泛酸,碳酸饮料上涌般的错觉令你不自觉想动弹,却又因为用拥抱将你控制的人那几近狼狈的喘息没了动作。
咚。咚。咚。
隔着两层薄薄的血肉,生者肋骨包裹的心脏撕裂般地哭嚎,钻入亡灵缄默的胸膛。
五条悟俯身抱住你,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你与自己相融成为再也无法分割的一体。你听见骨缝间细微的嘎吱声,视线陷入苍白,所有感官皆被这一人吞噬。
他本就长得高挑,就是弯腰也让你不禁踮脚配合他的高度,小心翼翼抬起双手贴在少年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
生者的温度透过单薄布料渗出,落入你掌心像是坠进冰冷沼泽,激不起丝毫涟漪。
五条悟依旧拿着那束皱巴巴的花。
他没能为你扫墓,而是将花束递到你面前。
悟长大了。
脑子里依稀蹦出这么个一点都不符合十六岁少女的念头,时光已然定格的你半感慨半新奇,五条悟的形象愈加靠近临死前预言中的样貌——那个孤身一人的咒术界最强。
“我记得…”
他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破碎不堪到你不敢认这是五条悟,“我记得的。”
你看不见五条悟的神情,茫然而无措地听着这个当年最骄傲的少年人一字一句说出你听不懂的话,声音自身躯传递而来,闷闷的,字字泣血,沙哑的惊人。
【如果悟身边有人死掉了,悟会怎么办?】
那年昏暗的电影室,你蜷缩在沙发里仰起头举着画板,一笔一划皆是漏洞百出的铺垫。
你书写死亡,书写未来,他却被你轻而易举糊弄过去,被青春期孩子气的倔强冲昏了头。
明明知晓你上午在夏油杰面前的嚎啕大哭,却自以为你们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好好理清楚这件事——他都和杰探讨过为什么了,写满猜测理由的纸有五六张,洋洋洒洒铺满整张桌子。
等到星浆体任务结束,等到他们回来,他和杰就打算来找你。
……他们没等到你。
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怎么还在为你将生死挂在嘴边而生气?
明明那么明显了,明明你的眼睛湿漉漉,望向他的目光轻而软充斥不舍,字字句句都是隐晦遗言。
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呢。
为什么,直到最后都还在和你生气、还是不理睬,不和你说话呢。
…为什么他没有回头呢?
“我有听你的话。”
五条悟低下桀骜不羁的头颅,有什么更为庞大的情感压垮了他,你仓皇无措地抚摸他的后颈,听见跨域一年,跨越生与死界限的话语。
“全部,全部。”
当年星浆体任务前的最后一面,没有理睬你、听了你遗言后固执转过头去、被你期期艾艾拉扯衣角都不曾回头一次的人。
连你坟前都不敢踏足的人。
他说。
“——我有听你的话。”
“你写的我都记得,我没有不理你。”
大脑轰然炸开,万万没想到的话语自五条悟口中淌出,后知后觉你的眼眶发烫到几乎滴血,克制着不去回忆的过去翻涌。
亡灵已经在非常努力地忍耐了,爱哭鬼已经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啜泣了。
可是啊,可是……
你蜷起手指,在少年的背上做出答复,你知道他能明白。
【这样啊。】
无声抽了抽鼻子,积压许久的悲怆与不舍泵压而出撕裂胸膛,导致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抖,神经质地痉挛。
你终于,能告诉他了。
【那真是太好了,悟。】
【别生我的气。】
下一秒,亡灵的身形消散。
3.
伏黑甚尔毫不意外地耸肩,他提起引来五条悟的自家小海胆,对呆滞的五条家小鬼不屑一顾。
心中属于你的乱哄哄情绪险些将成熟大人炸成烟花,现在他耳膜还嗡嗡作响。
到底是小鬼。
他转头扫视怀中空空如也的五条悟,刚被故人死而复生冲昏头脑的最强呆滞在原地,紧捏在手里的花束坠落拍击在伏黑宅的门廊。
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一次被夺取了。
是诅咒师的陷阱,盛夏中暑的幻梦,还是——
怪物般的咒力节节攀升,伏黑惠不安地攥住父亲裤脚,被亲爹不轻不重敲了个脑瓜崩。
“伏—黑—甚—尔—”在你面前脆弱样貌的兽张开獠牙,混着血腥味的话语自牙缝间迸出,“你,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去哪里了。”
眼见着五条悟要发疯,为了自己家当的考虑,杀手先生没了戏耍的心思。
“一个幽灵,当然想去哪就去哪。”他笑了笑,决定看在你这个笨蛋小哑巴的份上做回好人好事,“我们出现在这,是因为活人与死人相对的愿望。”
伏黑甚尔忽然想抽烟,他摸了摸裤兜,惊觉烟盒都被你以妨碍孩子生长为由没收了,悻悻收回手。
“你的愿望完成了,自然自动去下一个愿望了。”暴君不假思索,“不如想想,你那个脑子不太好的挚友在哪里吧。”
有两个锚的小鬼就是麻烦。
4.
夏油杰不想执行任务的。
今天是你的忌日,于情于理他此刻都应该给你坟头除草,放上精心挑选的花束再和你说说话,讲些你爱听的事。
他为这天特地不眠不休工作了一个月,埋头大睡两日力求消除那堪比硝子的黑眼圈,穿上干净白衬衫就想在你的墓碑前表现的稍微好些、体面些,能让你九泉之下安心闭眼,别为他担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粗制滥造的囚牢前,鞋底粘了些黏腻湿濡的泥壤,在令人作呕的指责中与两个伤痕累累的孩子面面相觑。
冰冷的愤怒翻滚,事到如今,在这个苦夏的尾声,夏油杰生不出其他欲求。
他甚至对所直面的这份罪恶并不意外,心中冷静叹息果然如此。
理子死了,你死了,灰原死了。
还有多少人要死?
亡者的脸交叠混沌模糊边缘,九十九由基的理论伴随屋外蝉声奏响,愚蠢的猴子还在身后叽叽歪歪,口中的‘畜生’‘怪物’‘凶手就是她们’是咒灵操使怒火的柴薪。
火舌舔舐夏油杰的肋骨,你的眼眸与孩子们胆怯惊恐的眼睛交织。他努力地不去看脚下深渊,有意识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顺从第一想法大开杀戒,将这些猴子清理干净。
他尝试自救。
咒灵操使看向窗外的铁栅栏,条条框框的倒影与地面飞溅凝固的褐色血斑告诉他这两个孩子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恶毒的骂声还在继续。
“不是她们的错。”他努力让自己进入做任务的状态,竭力忍耐猴子的愚蠢,“是其他原因。”
——至少,不能是今天。
他捏住那束本该放在你墓前,一路上用咒力包裹仔细呵护的花,折射溢彩的玻璃纸下是脆生的茎杆,翠绿表皮被特级咒术师按压出道道淤痕。
骂声停了停,又理所当然地反问,不是这对有奇怪力量的双胞胎源头还能是谁。
我们适当控制了一下,最开始这两个怪物还到处叫嚷说村子里有怪物,太可笑了,每次打一顿后就会有村民失踪,一定是她们搞的鬼。
村长振振有词,挥舞起拳头,木牢笼中的双胞胎瑟缩腿脚,肿起的乌黑眼睛连睁开都艰难,鼻青脸肿的幼崽瑟瑟发抖。
夏油杰太阳穴抽动般的疼。
——你绝对不会想看见他做这种事,你绝不会愿意让他迈出这一步。
别在今天,唯独不能在今天。
他得去见你的。
本来当年下葬时他和悟就坐着咒灵在天空盘旋没有降落,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决定站到你面前,要是在今天解决这些该死的猴子,你一定会哭得撕心裂肺湿哒哒成一团。
咒灵操使抬手,以指腹按压眉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要将两个孩子带走,后面估计要走一套官方流程…就交给悟了,虐待儿童的村民一定要得到惩罚,警方管不了这种荒村僻野——杀了猴子——不,不行,有没有惩罚型的咒灵——为什么要救这些猴子——
思维在生与死间拉锯,手背传来隐秘的痒意。
以为是蚊虫的夏油杰随意拂过,视线微微偏转。
他对上你的眼睛。
亡灵蹲在他背后,指尖戳着那束本该送到坟头的鲜花,向茫然的友人咧出个笑来。
然后,你举起了早就看准的木棍,在夏油杰呆滞的注视下气势汹汹一棒挥到了喋喋不休的村长后脑勺。
“砰——!!!”
男人应声倒下。
5.
【夏油。】
柔弱小山雀兴冲冲地笑,不是夏油杰设想的泪流满面,也没有哭成皱巴巴一团。你抓住少年手腕在掌心写道,眼中是万千星河烂漫。
【我们逃跑吧。】
你牵着夏油杰的手,像是要踏上孤注一掷的旅行。
你的狐狸,你的友人,你的人神,你纵死也不甘阖眼的遗憾。
你成为咒术师的理由,踏入必死天命的源头——
【这些人太糟糕、太可恶了。】你极力遏制住鼻音,望向你最后的愿望,【我们逃跑吧!】
死而复生的亡灵这么说。
【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