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向晚的状态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鹿溪等了很久，最终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等到。
她猜想可能李向晚也被今晚的意外影响，可能他需要人说说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她捧着手机耐心得很久，等到入睡了都没能来他的后续。
次日下午，鹿溪去李向晚部门取文件，再次见到了他。他还是那个样子，和平时没有区别，深色的着装，没有表情的苍白的脸。
昨晚发生的事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而昨晚那持续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也只是鹿溪的一场错觉。
他以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把文件递给鹿溪，并且再次礼貌地道谢：”麻烦你了。“
于是鹿溪也笑着回应：“应该的。”
她离开技术部门，穿过长长的走道时，遇到正从洗手间回来的苏艺。她的脸色甚至比李向晚的更苍白，鹿溪忍不住关心：“你没事吧？”
苏艺摆摆手：“一晚上没睡。”
“加班？”
“不是，都出那事了，整个部门都强制被要求回家休息。”
“因为……”鹿溪一时想不起何瀚的名字。
“因为何瀚。后来我和徐鹏都去医院看他了，他人是醒了，但……”苏艺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还得在医院住几天。”
鹿溪安抚得拍拍她的手臂。
苏艺勉强笑笑：“下班后我和徐鹏再去医院看看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鹿溪意外：“我就算了吧，和他又不熟。”
“就借这个机会熟悉下，”苏艺说：“就是我昨天推荐给你的那个人。”
鹿溪意外地瞪大眼睛。
“就当交个朋友。”苏艺还是这么说：“而且知道是你救的他以后，他一直想感谢你。”
鹿溪犹豫几秒，还是答应苏艺。下班后她按照苏艺给的车库位置找到徐鹏的代步车，没想到打开后座车门，一眼就看到李向晚坐在里面。
见她的半天没动作，苏艺回头对她解释：“老大说他正好去医院有点事，顺便也和我们一起去看看何瀚。”
鹿溪冲车里的李向晚点了下头，李向晚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何瀚对于鹿溪的探视表现得异常激动，语无伦次得表示自己本来想编辑短信表达谢意，又觉得诚意不够，打算过几天出院后单独请鹿溪吃饭。
鹿溪险些招架不住这份热情，尴尬之间回头，看到李向晚靠在门边，淡淡看着她。
鹿溪怔怔，他便移开了视线。
正如李向晚自己所说他还有其他事要办，简单慰问之后，他便提前离开。
鹿溪和苏艺他们又多待了一阵，到快离开时，她突然收到了李向晚的信息。
他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图片里是一只保温杯的特写，握着保温杯的手瘦削白皙，手指修长有力，指甲沿着指尖修得整齐干净。
鹿溪忍不住对着这只手看了很久，然后才去看李向晚发来的文字消息。
他问是不是这个样子的杯子？
又解释说昨晚就看到了，但是忘了拍照。
鹿溪没回复，他也没催。
一个用旧的保温杯而已。
鹿溪还是这么想，但是固执的李向晚就是不肯让这件事过去。
她无奈回复：
【溪：是啊。】
【溪：谢谢。】
没到一分钟，李向晚回复：
【W.：买了。】
鹿溪还是说谢谢。
于是李向晚又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他把保温杯给她。
鹿溪收起手机询问徐鹏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得知随时之后，她再次给李向晚发消息：
【溪：我们正准备离开，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李向晚的回复一如既往冷淡：
【W.：不了。我在医院门口等你，给你保温杯。】
鹿溪说好吧。
注意到鹿溪一直在发消息，苏艺凑到她身边悄声问：“你给谁发消息？”
鹿溪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小声：“李向晚。”
苏艺狐疑地看她一眼：“你跟他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啊！”
“李向晚不是会和人微信闲聊的人啊！”苏艺表情夸张地说。
鹿溪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这事说来话长。她挑了重点解释：“他在医院门口等我，有个东西要交给我。”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苏艺还是这么问。
鹿溪哭笑不得：“真的没有。”
即便鹿溪再三否认，苏艺和徐鹏仍旧不信，摆出一副刨根问底的姿态。
在鹿溪下车去找李向晚时，两人更是齐齐伸着脖子看八卦。
可李向晚半个字都没说，把保温杯递给她就转身往公交站走。
徐鹏在一旁喊着要送他回家，同样被他无情拒绝。
“冷酷无情李向晚。”徐鹏再次启动车子时这么说，边打方向盘边语气随意地问鹿溪：“所以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鹿溪回答。
“可他真的很奇怪。”徐鹏皱着眉琢磨：“我认识向晚也好多年了，他对你真的有些不同。”
鹿溪没再辩解。
倒是苏艺跟着附和：“那何瀚是不是没戏了？”
鹿溪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和老大比，何瀚的确差点意思。”苏艺叹口气，又担心地说：“可老大，不是李向晚吧……他……”她欲言又止：“他的家庭情况有点复杂，你懂的吧？”
见鹿溪不说话，她补充：“原生家庭带来的情感缺陷，会影响人的一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的一生都在治愈童年阴影。”
鹿溪真的觉得苏艺想得太远了。
然而徐鹏非常认同苏艺：“说真的，向晚是个好上级，但是如果作为男朋友，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这人连做朋友都挺难，你看他昨天那么骂我。”
“求求你们了。”鹿溪双手合十：“饶了我吧。就是前阵子我送了他一壶姜汤，结果他把我的保温杯弄丢了，非要买一个还给我。”
苏艺锐利的眼神嗖地扫过来：“你为什么要送他姜汤？”
鹿溪老实答：“因为他替我补了窗。”
闻言徐鹏也快速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不是，他给你补窗户？”
鹿溪：“昂？”
车里安静了一秒。
苏艺说：“你还说你俩没事？”
鹿溪百口莫辩，只能强调立场：“我和他真的连朋友都算不上。”
苏艺和徐鹏对视一眼，还是忍不住劝：“我们不是反对的意思啊，老大人特别好，但部门姐妹这么多追他的，都没结果。我们就是让你慎重考虑考虑。”
鹿溪想说苏艺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这个保温杯之后，她和李向晚都没有再联系的借口，更何况以后。
只是让鹿溪都没想到的是，忙完开年的任务后不久，行政部和技术部居然同时安排了团建，两个部门一合计，决定组团旅游。
目的地是一个新开发的海岛，宣传图上的画面令人格外神往。那里有碧海蓝天，还有浪漫的沙滩别墅。可那是炎炎夏日。而他们乘坐渡轮抵达目的地时，迎接他们的是来自冬日的烈烈狂风和倾盆大雨。
好在大家的热情并没有被浇熄，公司安排的民宿依旧让人雀跃。就算露天游泳池派不上用场，客厅的大壁炉倒是正好能用。
别墅区的娱乐设施非常齐全，不仅有烧烤区，棋牌室，影音厅，还有KTV和桌游房，甚至还有小型电动游乐厅。
鹿溪和同事花了大半个小时才逛完一圈，正打算回房休息，微信群里有人通知开饭。
她们又马不停蹄地往餐厅赶。
赶往餐厅的路上淋了点雨，鹿溪站在门口整理外套时，有几人跟在她们身后走进来。
她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了技术部的几位男士。李向晚站在人群最后，比别人都高了大半个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的鹿溪，在鹿溪看向他时，他的视线早已落在她的身上。
可能是终于得到休息的缘故，这一晚的李向晚终于看着不再那么苍白，眼底的青色也变得不明显。
他的肤色在室内灯光的反射下几近发光，神色淡然地垂眸和鹿溪对视。
鹿溪笑着说了声“嗨！”
于是他便扯了下嘴角，跟着说：“嗨。”
鹿溪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徐鹏，惊讶得补了个招呼。
徐鹏也在笑，看看鹿溪，再侧头看看身边的李向晚，笑得更意味深长。
晚餐是海岛上的时令海鲜，清蒸红烧的都有，还照顾了有些吃辣的朋友，特意做了好几道香辣的。
酒足饭饱后不少人三五成群开始夜间节目。
苏艺约了鹿溪去桌游室玩狼人杀，便提早到鹿溪桌边等她一起出发。她走到鹿溪桌边时，李向晚正好独身一人朝门外走。
鹿溪的目光跟着“走”了一路，收回视线，发现苏艺正笑而不语得看着她。
“看什么？”鹿溪欲盖弥彰地问。
“李向晚啊。”苏艺说。
鹿溪脸上蓦得一烧。
“刚才徐鹏还正跟我说你的事呢。说一大群人进门，你谁都没看，就瞧着李向晚了。”
“他个子高嘛。”鹿溪说。
“哦～”苏艺拉长音调：“个子高嘛！”
“苏艺！”
苏艺笑笑，看了眼鹿溪身边竖着耳朵的同事，没再多说。
待两人单独走在前往桌游室的路上，苏艺再也忍不住，轻声抱怨：“你还说对李向晚没意思。”
鹿溪张了张嘴，没有辩解。
“怎么不否认了？”苏艺好奇：“难道说你们有进展了？”
“没有。”鹿溪说：“那次医院之后再也没联系了。”
苏艺夸张地看她一眼：“那你在喜欢个什么劲？”
鹿溪沉默了会儿，反问：“今天怎么不劝我了？”
“你都动心思了，别人劝还有什么用。”
鹿溪笑笑：“就是有好感而已，人家根本没那意思。”
苏艺点头认可她的话，嘴里却说：“可徐鹏不是这么说的。”
鹿溪惊讶地去看苏艺。
“徐鹏说，他老早就在李向晚办公室看到个黄色保温杯，就在他的抽屉里。那次李向晚拉开抽屉找资料的时候，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