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梦府的工作人员只要一到春天，就会着魔了一般，个个想方设法的让羽华进入睡眠状态，虽然成效不大，但年年乐此不疲，都快成梦府的一个习俗了。
“现在太医们凑在一起，都以治好你的失眠症为荣了。”
“我这个算不上什么难治之症，只需要白天多休息就好了。”
“既然都知道在春天需要多休息，为什么还要申请工作？若是在修复结境的时候，犯困了怎么办？”
犯困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完全不管周遭什么情况，能直接一头倒下进入睡眠的状况。
完全见识过梦羽华这个怪毛病的何迟暖，再度忍不住瞪过去，
“更不要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啊，我说，你以为你现在几阶了？！”
被瞪住的羽华笑得有点虚：“我当然知道我现在的阶位，但是，没人去申请这份任务嘛……”
“再怎么没人也轮不到你！派去西域那边的境师，从来都是二十阶以上的境师，现在的问题是，你差了足足五个阶位！”
“……迟暖，”
“这些长老们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想想你根本就不合格，一来阶位不够，二来春天根本不适合出差！喂，大家不都在说，白须大长老很偏向你吗？怎么这会子不偏着你了，反想着让你去送死了？！”
其实，那个，大长老不想让我去啊，奈何寡不敌众，更奈何自己一心想去了。
羽华没有辩解的暗叹。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次任务的严重性啊？梦羽华！”
“羽华。”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在听在听。”
苦笑着点头。
其实，何迟暖说的这些没有一点错，只是，迟暖不知道的是，十五阶以上的境师是完全有资格前往西域的。
大家之所以口口声声的说，没达到二十阶的境师就绝对不能去西域，无非就是想再多一个不用去西域出差的借口罢了。
这也是白须大长老没有真正反对的主因，作为最资深的二十九阶境师，他深知，十阶以上的境师就已经有资格前往西域了，比如十五阶的梦羽华。
可惜何迟暖不相信，或者说，相信了也不会听，她和境院中所有人一样，都拥有绝对的境师安全论。
“不能去啦！”
“总之，你再说多也没用，我已决定要去。”
“我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啊！”
“你若实在害怕的话，这趟出差就不要跟了吧，我找办公室另换一个随文……”
“除了我，麻烦你就不要再祸害我的同事了！”
羽华愣了一愣，末了，浅笑开来，
被看穿的何迟暖气得满脸通红，想要挽回最后一点小自尊，
“至少要告诉我必须接这份任务的原因吧！我可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
“不会死的了。”
“我不管，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去西域啊？！”
何迟暖的追问反让羽华沉默下来。
修到十五阶的境师，说谎的代价很大，所以不能说谎的前提下，只有沉默。
白须大长老也一直追问这个原因，但自己只说了‘想去’这个不能算是回答的回答。
因为真实的原因，实在无法有说服力。
仅仅是，昨天晚上的一场夜风。
……
那场夜风，仿佛是从梦里脱出，落现在面前——
——
‘危险。’
只要季节转到了春天，这个梦就会出现，尔后梦里就会有这个声音，没有别的话语，仅仅危险两个字，就像一个讯息的警灯，一直一直闪在梦中。
还会闻到一种香息，很像花香，混和着一丝甜腻。
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已经想不起来了，自己曾经试图用澈符净化这个奇怪的梦，但因为梦境的形成无从想起，所以毫无成效。
梦里的声音，混和着那抹甜腥的香息，深深嵌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闪烁湮灭，
每个晚上，羽华都感觉那个梦一夜比一夜浓重，仿佛马上就要降至身边。
但终究也没落下；
直至，
那晚在境院的值班。
羽华确认到了，那个梦真实的落到了自己身边。
.
夜风进来的时候，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夜晚，但坐在窗边的自己，却完全愣住了。
夜风混卷来的气息，是，……梦中的气息！？
推开桌椅时的巨大声响，吓跳了一班的同值班境师，他们刚想质疑，就看到羽华以前所未的速度推开门，径直奔冲了出去。
“羽华？！喂，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不管后面同事们的惊慌失措，羽华头也不回，那模样仿佛是去追赶夜风一样。
……怎么可能呢？
但是，那个时候的梦羽华，看起来确实像被夜风带走了，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完全感觉不到重量的轻盈和美丽……
值班室的境师们，因为前面这过于梦幻的情景，一个个呆愣在地，无法作出任何反应，自然，也无人想要跟在后头追起。
他们像突然间看到了夜晚的彩虹般，定在当场只顾着呆呆望着，
直至那个突然跑入黑夜中的羽华，很快就随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那个，那个梦境师，刚、刚刚是消失在风里了吗？”
“咦？不是跑得很快才看不到的吗？”
.
一路奔跑进来的时候，终于停下了脚步。
羽华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境院最外边，最后还跑上了有九层楼梯的大露台。
“……”
明明追过去的时候，那抹熟悉的夜风就在离自己伸手可及的眼前。
但，
夜风终究还是消逝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露台，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羽华试图感受着最后残留下来的气息。
和梦里一样的夜风；混和着一样的花香；
还有那隐匿于夜风香息的，几近要消失掉的声音，
但在最后的最后，还是被羽华捕捉到了，
没有错，
是那个声音，
‘危险。’
夜风，花香，仿佛包裹了什么秘密的声音，一一来自西域的方位，
原来是西域。
握紧双手，看着夜风消失的方向，意识是明所未有的清晰，
必须去西域！
但是这样的原因，要如何跟何迟暖说呢？
因为那场似曾相识的夜风？
因为那个听到危险两个字的梦境？
.
‘危险。’
.
梦里的声音，是在告诫自己吗？
一个属于男人的声音。
他是谁？
又为什么是那种很熟捻的口吻？那种极度的无奈和宠溺，极度的习以为常。
以自己乏善可陈的人际关系，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谁会对自己拥有这样的语气。
何况，在过往的记忆中，也从来没听过这个声线。
如果声音的主人，是在现实中不曾出现过的人，那么，所谓的危险，也不是现实中会出现的危险吗？
.
“——危险！”
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时，被这个词惊起，于是视线突亮，但瞳孔却一时还无法对焦。
“唔……？”
好一会儿，羽华才看清，停在微微摇晃的车窗上，竟然有几只燃烧着黑色烟雾的生灵。
精灵？式神？
形如小狼犬的它们，此刻，或趴或站在车窗梗上，通身的黑烟和三角眼，正紧紧盯住没什么反应的自己，以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何迟暖。
“这是……”
似乎是因为羽华的疑惑，她终于想到要弹跳起来，同时用比刚才更尖的声音叫起来，
“快、快驱散！！”
她已经摸翻到了随身香包中的澈符灰，那是制作澈符时剩余的粉末，在加入境师的符咒之后，可以驱散邪恶之灵。
灰色的烟雾扬起。
但这次澈符灰却什么作用，被兜了个满头满脑的小狼犬们，只是扑扑扑的晃着燃烧黑烟的脑袋，在甩开了粉末后，互相发出不解的叽咕声，再度打量着车内的这两个年轻人。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澈符灰一点用也没有？！”
按照以往经验，在这个世界，不管是精灵还是式神，只要被澈符灰撒到了，都会逃路才对啊！
“先不要急，让我看看。”
相比失措的何迟暖，羽华倒是平淡的很，若非知道是感知不到危险，一般人真会觉得不正常。
“不要过去呀！”何迟暖过去拉羽华。
“咦？这个模样，奇怪……”被拉住之后只能保持距离打量，不过也足够看清楚了。
此刻，美丽绝伦的境师歪了歪脑袋，显出美丽绝伦的迷惑。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啊。”
“你怎么会不确定？！”
何迟暖会这样气急败坏也不是没有理由，身为一个境师，又是短时间狂飙至十五阶的境师，是个通晓原界的各类生灵知识学霸，而且这个学霸工作狂，甚至还通晓原界之外的物种史。
“嗯，再让我想想，这个颜色的烟雾还有三角眼……嗯……”
其实已经有过一闪的念头了，但因为太过难以置信，所以羽华暂时按下不表，话语也因此中断了。
见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何迟暖另起假设，
“会不会，是西域特有的兽灵？”
她从来没有在南都见过这种奇特的兽灵，明明被燃烧的黑烟包围着，但是行动完全自如，就好像那些黑烟是它们的毛发一样。
可是，那些围绕着的行发，却是真的黑烟哎，何迟暖甚至闻到了那些燃烧出来的烟味……
“不，西域的兽灵也是原界的兽灵，但是，原界从来没有这样的物种。”
能感觉到，这些烟雾小狼犬的身上，泛散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不属于这个世界……？
羽华只能先回到先前的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同时再凑近一点确认，
“难道它们是……”
微微摇晃的车厢，让行动比往常更显迟缓，不过，自己本来就不是急性子的人。
“算了算了，你不要再想了，也别再过去了，我看着都害怕，早跟你说过了不要来这危险的地方，现在还出来这么奇怪的兽灵，我看，我们还是先打道回府……”
收好剩下的澈灰，视线转回来，却发现羽华已经快摸上那些黑狼烟犬了，操碎了心的小随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了不要碰它们啊啊啊！！”
“出什么事了？！”
窗外传来一声暴喝，两个人皆一愣，随之就感觉眼前的几只兽灵起了变化，最前面的那只，在一瞬息就火焰高窜，三角瞳孔更是流露出了戾息。
“怎么……？！”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感觉身下的轻车在突然间大力一震，窗外就飞入一把巨型长刀，以不差分毫的距离，速速斩落了那一只正迅速起变化的黑狼烟犬。
一招快速的杀鸡敬猴，瞬间，就让几只也变化到一半的狼犬恢复原来的模样，它们撇下跌出窗外的那只变大的狼犬，同时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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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华靠近窗边，尔后捡起落在车厢内，被长刀斩落的一只断爪。
这可比刚刚看到的，要大了很多啊。
对了，在飞刀进入的时候，它的爪子才是变化最快的一瞬息，果然……
同样回过神，紧眼着把自己脑袋探出窗外的何迟暖，原本还一脸心有余悸，但在看清了前方那个及时搭救的人之后，转成了一脸的咬牙切齿，
“虎照那个家伙，别以为救这一次，我就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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