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脚步慢下来

自江南回来，孩子们居然主动学习劳动，在姐姐的带领下，学习包饺子，蒸包子，切手擀面。前面放一平板，跟着视频一起做。打扫卫生，叠被子，双胞胎互相帮忙，两人夏天的衣服基本都是姐姐的，橙色，白色T恤，蓝黑色速干透气运动裤，外面一人一个白色的防晒衣。只有鞋子是新的。和姐姐一样，有时是安踏的，有时是361的，有时是耐克的，都是半价或者三四折买的。有时儿子也穿大姨家哥哥穿下来的运动装。

20年夏天，国内疫情相对平稳，更多都是由海外人员归来或者是进口生鲜引起来的。比如说大连，比如说滨海新区，所以，最后形成了三五不时全市核酸大筛查，孩子们筛完才能去上课，或者直接在学校里筛查，每个小朋友进出校门都要测体温，抽查做核酸，至少隔一天做一次。作为医院，高风险防控区域，已经相当纯熟了。尽管有疫情，该治病的还得去医院治病，没有人说就不治了，坐着等死。所以，如果不看层层发热门诊的话，医院里依旧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大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且，2020年的毕业生非常难过，和19年的未就业毕业生叠加在一起，2021的毕业生也面临着就业，去医院整容，整牙齿的真不少。尽管李晨只有三个上午，也不得闲。患者都是年轻人，有高中生，初中生，还有大学生。家长都规划的相当早。

2020年入学的大一新生，都在家里网上上课，包括2019年入学的大一新生，在学校呆了一个学期，寒假回家就没返校过。在这种情况下，计算机专业相关的，无人驾驶，智能，大数据相关专业走俏市场。而英语成了冷门天坑专业。除了当中小学老师，毫无用武之地。然后就有高校撤销新闻专业，英文专业，只留大学英语教学部。

而且北京的高考生也因为疫情，尽量不往外报考，以前家长需要给孩子看新结婚时代，双面胶才能打消孩子往外报考的念头，现在孩子宁可留在北京，读个工商大学，读北工大，也不出去。所以北工大十年之前490北京孩子报，现在600以上才能报考。正所谓当年的我你看不起，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除了985高校，很多孩子务实的很，不往外报。往年海跑分数很低，现在海跑分数高于分数20多分才能被录取。只有报考北京高校的同学，才留在学校上课，过年。只要在家在外地的，就不让回来了，如果未经允许回来了，还要被处分。所以个人的荣辱得失在抗疫的大局之下，显得微不足道。牺牲了就牺牲了。所以自律成了疫情时代能否成才的关键。

李晨的兼职基本就是晚上或者是周末，都在海淀区不是很远的地方，而且都是口口相传的，她也不贪，就为了防止自己知识遗忘吧，中考的学生接，高考的接。高一高二也接。都是一对一。她保证自己出去一次有至少一千的收入。没办法，她养孩子的压力太大，而且作为资深的培训班老师，她要价一点都不高。有课就上，没课就回家陪孩子，写论文。

她写了一篇疫情下领导思想麻痹大意造成传染严重后果的文章，用的是非典时期和国外的例子。发给老友，让他提炼要点。她认为当前疫情虽然国内想好，但是国外才真正开始泛滥成灾，国际交流是阻隔不住的，那就得做好公共安全防控，当领导的责任人麻痹，手下的观风而动，自然麻痹，到时出事，就是一把手的责任。好不容易混到上面，谁愿意引咎辞职呢。所以只要心里上牢记，思想不麻痹大意，把公共卫生安全当成自己的事，那么公共卫生安全自然有所保证。此外，她还提到了核酸结果造假，核酸公司牟利的事，毕竟发国难财的一直都有。什么时候都有景气的行业，什么时候都有夕阳产业。

她说的有些啰嗦。但是有些提法却给老友灵感，他写文章又一向犀利。他不但单独发了文章，还和她联名在期刊上发了公共卫生安全，人人有责，提高全民防护思想意识，光靠医务工作者是不够的相关文章。当然李晨只是跟着沾光。她的中文功底菜又不是一天了。

但是她院长高兴啊。院长还被区卫健委表扬了呢。他拿回来职务级别表，让李晨填写，博士毕业就是正科级，工作两三年后就是副处级，所以李晨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副处级的，她当时进单位也是有编制的本科生，自带干部身份。级别比较低，大概是二十四级，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可以直接调到乡镇街道上做副镇长的。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填这个表的，就跟当初读小学带红领巾一样，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然而到现在，组织也没有派人来让我们去当共产主义接班人。我们作为曾经的少先队员，一直在默默奉献，随时待命。

她不知道怎么感谢老友，带她飞。他已经搬到通州去工作了。周末，她没课，去了篱笆房奥莱。她发现，因为疫情这半年，阿玛尼的衣服折扣降了好多，大多三折，一折的也不少。羊毛黑色灰色衬衣一件不过五六百，她一口气挑了175.180，185的号。黑色羊毛西裤，差不多的都被她塞了购物筐里，休闲运动裤，体恤衫，长款短款，灰色，黑色，然而她往购物篮里塞。她对阿玛尼的女款几乎没有兴趣。结了帐，然后她就叫来顺丰，把175.180码的衬衣，西裤，polo 衫给快递了。剩下的她自己提着，去了TW，给姐姐挑了一件大码带绒粉色小熊卫衣，又给双胞胎挑了黄色的160男款和女款卫衣。还是便宜，花了600出头，阿玛尼花了6000以上。

不过给男人花钱，她一向舍得。提着购物袋不方便，她问导购要了一个大黑塑料袋，打了包，也发了顺丰回家。她从天猫旗舰店买了苹果11，价格已经较刚上市便宜了1000多，又买了冬季穿的hoka 旅游鞋，才回家。

夏季买反季的一向便宜。夏天买夏天的价格高，且选择少。她已经深谙于此好多年了。第二天，她收到了顺丰快递。衣服，她整理好，放在她男人的衣柜里。孩子的放在他们自己的衣柜里。手机也到了，这是她送给自家男人的结婚纪念。以犒劳他殚精竭虑地带孩子。解放了她出来。过了两天，鞋子也收到了。

她给老友发了信息，“我的快递收到了，你的呢。”很快，电话回来，“你又寄快递了？又乱花钱。”“没有，只是去捡便宜了。你确认下。就这样。还有，感谢你带飞我。”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小意思哈。继续合作。”“年底我再去看你好不？最近暑假我忙着上一对一，白天上班。”“好的，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我一定去找你。我保证。”“保重！照顾好自己。”

8月22号，孩子们才跟着爸爸回京。“怎么这么久？”“去玩了几个地方，孩子们憋坏了，就多呆了几天。”“那十四天健康报告呢？”“随它吧。”既然负责孩子教育的爹都说随它去，作为不怎么管孩子的放娘的就更不在意了。“也对，在家学的更快。练习册伴你学我都买完了，西城的学探我也买了。”

孩子们对她意外的亲昵，她也高兴滴接受了。她虽然是情感不太外露，但是孩子们亲近她总是好事。特别是变得听话又懂事。当然这只是她当时的想法，因为没过多久，初二，熊孩子都露出了原形。

她已经有一年没上班课了，确实有些不习惯。图书馆也不开，学校也不让随便进，要不是她有北航家属院的门禁卡，估计她连北航都进不去。她跟男人抱怨她现在除了工作，其它时间多了，有点不知所措。“人家都希望躺平，甚至不干活只拿钱。你倒好，干活干习惯了，一闲下来就不知所措。傻了。”刘力笑话她，“放慢脚步，培养个爱好吧。”“那我去养花？”“你喜欢就好。”“要不还是学数学吧，还能看看孩子啥的。”“随便。”果然一会，她就泄气了。“阿力，我的时间怎么打发呀？我现在看书也看不进去。考试也不想考了。考够了。”“听歌。”“不想。”“看电视。”“不喜欢很多年了。”“看小说，”“看不进去。”“看我。”“不看。”“啥？”“什么啥？”她呆愣呆愣的苦恼中。“那陪我吧。”“啊？”

“啊什么？”“这就是男女为什么不单身，要找个伴的理由，无聊的时候做个伴。我不就是你的伴侣。你无聊了，我带你啊。保证让你不无聊。明天早晨送你上班再回来看崽子。”

果然他第二天一早，陪她起来瑜伽运动后，和她一起做饭，然后送她坐地铁到黄庄。看她下车后，再换到对面坐地铁回去。上午给孩子布置了作业，他也开始备课。中午他做饭时在想该如何缓解妻子的无所适从。一个人忽然从忙碌的状态，二十几年如一日，一下子多了些时间，变得有些发呆是正常的。他得让她转移注意力。然而，单纯把孩子丢给她管不现实的。反而是他，应该多点和她相处的时间。

晚上去接她，问她要不要去走走。果然她要他陪着，一起去了昆玉河，顺着昆玉河，走到了真武庙附近，然后又到河对岸，沿着小河走过了公安大学，她指着那些丁香花和还有结了小青梨的大树，让他摘一个给她尝尝。他多久不曾干过这样的事情了，摘了一个梨递给她，她用西服的内里蹭了蹭，咬了一口，“噗”“太涩了。”“你也不怕打药，我还没说，你就下口啃了。”

“没忍住。”她挽着他的胳膊，“阿力，谢谢你陪我走这么远的路，本来我要一个人过来沿着河散散心的。”“还好我来了。不然你又把我抛下了。”“你不是在家看孩子吗？再说你也忙。”“在忙也得陪你。忙是为了谁。孩子大了，都会离开我，最后只有你和我。”她依偎着他，“我可能之前上课太习惯了，忽然没有了，那天我走过机构，看着有偷培训的，被举报了。”“现在学习也违法了。”“是不是很夸张，很搞笑。”“所以我们就接个熟人的一对一得了。有就干，没有就不干，把自家孩子管好。他们都要高年级了。现在还是疫情防控中，估计下半年还会有疫情爆发。”“我觉得也是。夏天火克金，疫情相对平稳，秋冬土和水，土生金，金生水。”“我也看了那个全小仝院士的中医理论五行相生相克学说。挺有道理的。要是没事做，你就哪天方便带双胞胎背一下汤头歌吧。我记得咱们给大姐启蒙了。他俩可没有。”“我想想哈。其实我更想你陪我去看看海。我想回海边了，听听浪花的声音，听听海鸥的声音。”“你想老家了。”“我不知道。我就是有点无所适从。可能就是闲的吧。”“你就这几个小时闲着都受不了。人家巴不得天天悠闲。”

“我慢慢调整。再过几天就是咱俩结婚的纪念日了。我给你买了礼物。”“什么礼物？”“就是日常的。没什么新意。”她说的毫不在意，“我不信。你就没出手过差的东西。”“反正很俗气的，你别嫌弃。嫌弃的话我就回收自己用。”“今晚回去我就想看。”“好。”

两人拎着南城香的虾仁馄炖给孩子们吃。吃完送了垃圾桶。“今晚没有读书朗诵，自由活动，不许玩游戏，可以看动画片。听歌。但是不许打扰彼此。不许打架。十点熄灯。”

打发了孩子们。“真有你的。”“我陪你洗澡。”他推着她进了浴室。十八年前的这几天，两人也是裸身相对，害羞好奇是主场。十八年后的今天，熟悉对方像熟悉自己一样，然而今天她闷闷不乐，他负责哄她开心。“晨晨，我们在一起有24年了呢。算上高中那两年，就有26年了。”“怎么，很吃惊吗？”“当然，不觉得很厉害吗。”“不觉得。习惯了吧。如果你想离开，我不拦你。反正我现在晚上时间多了，可以看孩子。”

“你到底怎么了？又说胡话？”他摇她的肩膀。“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闲下来了，不知道干什么，什么也不想干，你很好。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我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他抱住他。“你又吓唬我。是不是工作遇到困难了？”“没有，我前两天还填表了，职务定级是副处了，我只记得本科第二年填过。”“我工作了三年就填了处级了。”“你当时忽悠我，”“没有是真的。我这不论文写的还不错吗，转长聘了。你男人39岁评上了教授。”“你比我厉害，我工作了快二十年才竞争主任医师成功，又是考试，又是论文答辩，考虑我我博士毕业三年，又写那么多论文的基础上，才让我过的。申报的人超多呢。”“大学里也一样。”“我以后能不能跟你进大学？我想和你一样的作息时间。诊所虽然钱多，一年一百万以上，但是我没动力了。班课也没有了。然后我发现我的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也不用我一个人养家。”她问的小心翼翼。“我现在没有话语权，至少得努力一把，争取过几年，我成了厅级，我试试哈。先竞选个校团委书记试试。”“会不会为难？”“为了媳妇，这叫什么为难？我还没为你出过什么力呢？”“这叫什么话？咱俩不是一直互相扶持吗？”

待洗完澡，帮媳妇擦干了头发，他发现媳妇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拉他到衣柜边，“阿力，愿意当模特吗？”说着，打开了衣柜，把阿玛尼体恤，休闲裤，衬衫，西裤拿出来让他换。就在衣柜前展示。她负责拍照片。换一套，她就拍视频，拍照片。“阿力，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这么帅，越看越顺眼。”“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的，就是很好看。”他当然高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白面书生。

待他换完夏天的，换上冬天的羊毛衬衣，他发现衬衣宽松了些。“你怎么知道我号变大了。”感觉出来的。180的码有的合适，有的显修身，40岁了，不是小年轻，稳重些更好。冬天还可以里面套保暖内衣。忘了在外面排队做核酸了？大冷天的，一排队就是最少半小时。”他的晨晨对他永远最贴心。

待他折腾完，出了一身汗，洗完澡出来，他上床发现说好的礼物已经放在他的枕头边上。媳妇已经睡了。他看看表，果然快十点了。他去把孩子们的平板收了，断了网，让他们排队去洗手洗脸刷牙。等孩子们熄灯入睡，打开外包装的蝴蝶结，包的并不用心，一看就是她自己糊的。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白色的小盒子，iPhone11。他之前一直用国产华为。觉得挺好的。而媳妇一直坚持用苹果从4s开始，两人第一次有了分歧。不过也不是大事。而且她也不玩朋友圈，微博，信息都不怎么发。就是一极懒的人。有事电话。他知道她的微信群大部分是客户。

恰好他的华为手机用了两年也该换了。那他就免为其难收下这份礼物吧。他嘴角噙着笑，搂着已经入睡的她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