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20年
日子不会因为个人开心与否，而停止不前。2011下半年，在狙击小股疫情的战斗中度过，给李晨印象最深的就是天津因冷链感染的学生疫情，天津离北京这么近。一时间，京津城际铁路几乎陷于停滞。她没有去过天津好久了，疫情以来她就没有出去过。连父母那里都很少去，在京的高中同学没有访问过，不对，她男人就是，不需要访问，每天都归家。其他的高中同年级的，她几乎都不熟悉。搞航天的学妹她也有八九年没见了。似乎人生进入了另一个阶段。闷头过日子。她的生活圈子一向很窄，她也不喜欢出去聚会，这样想想，除了父母，姐姐，男人孩子，老友，她在京几乎没有熟悉亲密关系的人了。
春节前夕，她和姐姐好不容易找了个她有时间的时候，聚了一下。“你现在比我还忙。今天没课吗？”“不怎么上课了？就周末的上午和下午两节课。转个零花钱。一天两三千块钱。一周四五千块钱。赚个零花，买个衣服什么的。”说着递给她姐一件加厚的米色扭花羊绒毛衣，“随便穿。我也有一件。”“不错，零花钱一个月也够了吧。”“够了，还能剩一万多。”“我收到你买的南方水果很多次了。谢谢啊。”“不客气。喜欢就好。”
李晨平均两个周网购一次南方的广西武鸣沃柑，芒果，自己家一周两箱都不够。她一次买十箱，自家七箱，父母一箱，姐一箱，老友一箱。所以一个月两三千块的水果是必不可少的。久而久之，她发现在超市买的富士苹果比在产地直发买的好。所以，富士苹果她从来不在网上买。有一次，她图便宜，买的富士，发的是山西。她气的大骂骗子。刘力劝她，“确实是富士苹果没错，只不过土壤环境变了。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为枳。又苦又涩。让你贪便宜。”
在北京，买一个大的富士大概十块一个。每天早晨，她和丈夫吃一个。小孩们吃一个。孩子们其实不太爱吃。但是比不住她天天唠叨，“one apple a day keeps doctors away .你看上天的航天员水果都有苹果呢。”于是，全家的苹果也坚持了好多年了。孩子们现在大了，也习惯了。也知道one apple a day keeps doctors away.到了秋冬，她严格按照五行理论的五色，青赤黄白黑来吃五味，白色的梨，库尔勒香梨她也是买了很多。孩子们大人一个个吃的水果都很新鲜多汁。因为她喜欢，就不停地买，没有了，她就网购。所以这零花钱真是不能缺。
有时候被父母批评了，买水果那么贵，她就回一句：“增强抵抗力，比如吃药强，比去医院好多了。”其他亲人朋友都已经习惯了她买水果的批发架势。哪天不买了，才觉得奇怪。但是有时候她回家也找不到水果吃的。因为孩子们太能吃了。她跟男人抱怨她买了那么多，居然想吃时，箱子都空了。他就把孩子们训了一顿。做了分类。平均分。孩子的一份，父母的一份。哪能出现买水果的人吃不到水果的现象吗？他把孩子们给训了一通，告诫他们“一定要孝敬父母，爱护妈妈和爸爸。没有妈妈，你们连水果核都看不到，不能光知道吃，不干活。”“没你爸爸送你们上学，你们什么都不是。”此后，家里没在出现水果不够吃的情况。
她和姐说了家里吃水果的情况，姐说，“家里孩子多就这样。什么都得抢着吃。一个孩子，他也没那种竞争意识。”“大宝刘晓晨考的怎么样？年级前二十吧。具体的我不清楚。数理化还不错。随她大姨。英语还需要多背点单词，刚过95，阅读有错。写作我看了卷子，也得练一下。”“你们两口子都懂这个。不错。不然家教费用老贵了。绝对上不起。所以就得靠自己努力学习。”“你们明明打算怎么办？他也初一了呢。”“他也学完了小学奥数，初一的学完了。初二上在家学呢。我让他稳扎稳打。不能太超前。免得基础不牢固。考不好，跟他爸开公司去。”“土豪就是不一样。他爸随便漏点当你给他，他就可以用科技特长生升高中了。”李晨真是羡慕。
“这个咱不知道。还得能赶上他爸爸发明专利才可以。”“反正得靠自己的努力。像咱们这种从小镇考出来的，貌似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努力读书了。”“那肯定了。你知道咱们老家的邻居爷爷吗？”“知道啊。我还穿过他家姑娘的衣服呢。”“在国内的孙子，一个人大，一个浙大。国外的都读的美国名校。”“他家学习一直很旺。所以来了北京后，更加注重后代的学习。国内的孙子读的哪个高中？”李晨想咨询下。“好像是人大附中吧。”“那超级厉害了。咱们大宝晓晨只要能考上头部高中就行了。要求不高。”
“你说这疫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03年那会不到一年就过去了。现在都足足两年了。怎么整，活少了很多。外语外贸类一片哀嚎。能撑下去的都是对行业有极大信心。我今年下半年就做了一个现场会，要求24小时核酸检测，我碰见以前的同学，当大学老师的，她说她们学校有大一的学生，学芬兰语的，都大三了，就见了一次面，其余全是线上。怎么办。往年都该去实习了。公派出国留学都没法选拔。”
“所以外语类就业特别差，导致外语类招生都降到省一万名了。”“是啊，所以北外都没有扩招，留校的同学说生源没有以前好。我那时候有同学是高考状元。现在，哎，差远了。”“没办法，学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就很难就业。现在不缺人。缺人才。爸妈说咱俩的崽子都让他们学理，不学文。”“那必须的。当年要不是我们高中那帮男生太混账，怎么可能被硬生生划到文科去。不过我学外语做了同传也还不错。学理就只能是高中数学或物理老师了。”
“也有可能和刘力一样读到博士呢。”“你饶了我吧。据说女生学大学物理超难的。还能读到博士的，凤毛麟角。如果女生能数学竞赛获奖，还能见到几个。物理获奖的几乎没女生。女生竞赛获奖基本在化学和生物上很厉害。考细心。”“我啥都不行。竞赛没获过奖。就混。连期中期末都不行，高一若不是你回家教我立体几何，我肯定掉下去。我当时脑子一片乱。感觉被赶着走，天天犯困。上课一点都不快乐。”“就是不适应。讲了之后，自己学是不是好多了。高二换了数学老师也好多了吧。”“确实如此的。不过我当时心态也不太好。初三保送后也没有提前往下学。亏大了。我虽然不善钻研，对学科没兴趣，好歹我对考大学有兴趣，对赚钱有兴趣啊。”
“所以你本科毕业就业就对了。现在研究生毕业就业都很难。你至少房子买了，贷款也还完了。我有个高翻的同乡，黄小博，他到现在都没结婚，房子也没买上。就当个北二外的老师。有一次他在海南做会，出现事故，砸了，之后心理关过不去，就彻底退出同传圈子了。光靠工资，一个月半平米都买不到。没有房子，没有女的嫁给他。当然条件差的他也看不上。”“他当时怎么回事？我记得咱们一起坐火车回家，他挺开朗的。在北京站你俩都戴着帽子，背着双肩背包。”“听说当时他父亲去世了。”李晨唏嘘，世事无常。
“你知道吗？我听刘力说，在北京的男生我们那一级其他班有不少呢。可惜，我一个都不认识。然后有四对成了情侣，过四十了，都没生孩子。不知道是不愿意生还是怎么的。”“我高中同一年级里，我知道的，两个46的未婚，一个和你一样大，结婚了20多年，不要小孩。想要老婆也生不出来了，都50了。”“就你们班那个青岛市第一那个吗？”“是啊，那可是第一名啊，结果结婚不要小孩。浪费了基因。也没挣到钱，他爸妈还在柏乡山里边。”“他媳妇可能比较厉害。”“你也挺厉害的。把刘力管的死死的。他爸妈没说要来吗？”“来就来，我也没时间，招待不了，让他自己弄。倒是有地方住。就怕人家不愿意来，家里有吃有喝，有大房子住，有几百万存款，舒服着呢。所以，我都不管的。”
“估计就因为你比他表现的还不在乎，他反而紧张你吧。”“不清楚，我有这么渣吗？都结婚快20年了。”“听听这语气，20年，可不是个小数字。你们俩也没离过婚。复过婚。感情还是很有基础的。”“从初一认识，高二一个班，一直到我毕业24结婚。认识了31年了。如果算交往从高二算的话，有27，28年了。想想挺吓人的。”“你们痒过没有？”“痒过，怎么可能没有。最后没有走到民政局罢了。这时候没有。折腾不起了。没那个心思。现在就想好好活着。扛过时疫。”
“我和你姐夫还离婚过两次呢？”“啥？”“离婚了两次。假离婚。”“你们真时髦。什么都去尝试。车号也摇。弄房子吗？”“是。不过有一次他忽然说要离婚。我很生气，就晚上关了门。12点他回来，进不来。我给他开门，直接告诉他，离婚可以，房子得留下。因为要养孩子。他说，那怎么可能。然后我就把他的红酒瓶子照着电视砸了过去。他吓了一跳。之后不了了之了吧。”“他花了你很多钱吧。房子对他来说比孩子重要。垃圾男人。就不能对他们太客气。离婚可以，就要他房子养孩子就对了。”“都是一家人，怎么分你我。”“也对。”她也没法和刘力分的太清。太清楚，AA就没法过了。
于是，两人略过离婚和花钱的话题，“你别告诉妈妈哈。”“不会。我就一年见一次。没兴趣唠这些。这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嗯。你自己没什么事吧。”“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李晨下意识隐瞒她的事。她不想让姐知道她的感情生活和状态。同时，姐和她说的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会告诉丈夫刘力。没意思。也不想评价。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和男人分享的。
两人从聚会的地点北蜂窝路上的茶馆出来，走在铁道部前的人行道上，姐说有些事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轻松了好多。她点头称是。有时候人憋的太久了，得发泄。光靠自己闷可不行，憋出病来。两人在军事博物馆坐地铁分开，各回各家。
到家已经八点了。华灯早已点亮。她和丈夫之间并没有相互查勤的惯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有事电话。除非回家特别晚。“你回来了。”“嗯。和我姐聊了会。很久不见了。发现即使亲姐妹见一面也挺难的。”“是啊，所以过年才要走亲戚。”“你什么时候走。腊月26。”“你确定？有点早，舍不得你呢。”“早点回去，给我爷爷上上坟。两年没回去了呢。”刘力带着怀念的神色。“回去看看吧，那是生你养你的故乡。崽子们跟你回去吗？”“不带了。别在路上感染，回来还得隔离。”“那我给你收拾东西去。”
李晨转身就去衣柜给他收拾衣服，特别是内衣内裤，袜子，多套。毛衣，一长一短两件羽绒服。待他的行李箱收拾好，她拿出两个袋子的咖色加厚羊绒衫，给你爸妈的。“别说是我买的就行。再问就说你自己去复兴商业城商场挑的。和你的一个颜色一样。我给你装进去了。都是大号，若是嫌弃大小，就给我带回来。听到了没。”“若是嫌弃，我就自己穿。他们肯定知道好歹。不是亲的，谁给他们买呢。”
待收拾妥当，床上睡觉的时候，她打着呵欠说，：“阿力，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内衣，内裤三条，袜子五双，全新的。羊绒毛衣，长羽绒服，短羽绒服，你根据天气预报来减免。只有一条，在外注意安全，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你回来。别跟人家说你一年挣多少钱。也不许你往外烂好心借钱。别出去喝大酒。让我知道，我就踢了你。这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感冒药我给你塞了行李箱，拿了四盒感冒软胶囊和两盒连花清瘟。”听着媳妇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心里热乎乎的。
禁不住把她扑倒，蒙上被子，就开始为所欲为。夫妻二人四十岁之后，真的是很注意养生了。一个月最多四五次。有时候就是彼此依靠的习惯，换枕头都睡不着。过了四十岁以后，李晨逐渐失眠。半夜四点多就醒了。有时看着她男人熟睡的容颜，她就重新钻他的怀里，再次入眠。仿佛不靠着他，心里不安似的。
李晨知道，这是一种心理依赖。她已经放弃了精神独立，天长日久的婚姻生活，磨碎了她的独立精神，她已经习惯了有事找男人去干。不愿意自己去当女汉子。自己搞定一切。
刘力回家前，把三孩子送去了岳父母那里。并说好了初五回来陪孩子继续刷中考一二模试卷。他照例给了两万块的红包。至于他给父母的，他已经取出来，放在信封里。全是新票，父母喜欢北京的新钱。李晨建议他随身携带。给他内裤上缝了个大口袋，内衣胸前也缝了个大口袋。直接把信封塞进去。然后用关针别上。
所以，他身上其实挺沉的。估计得多一两斤。他觉得有些丑，“为什么不能放在行李箱和书包里？”“是你拿钱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我从小看我爸去上货，带几万块，我妈都给缝在内衣内裤里。丢不了。谁能去扒你内衣内裤呢？六万块钱呢。过年路上小偷多。看好了行李。”被妻子无情的镇压下去之后，他就乖乖听话。听媳妇的，总没亏吃的。
然后他就早晨吃了媳妇做的早饭，和媳妇一起坐地铁到黄庄分开，他换四号线，直奔北京南站。他坐的是8点多的高铁，中午回家能赶上吃老家的午饭。他迫不及待地想念故乡了。踩一踩故乡路，喝一喝家乡水。吃一吃家乡菜。
他戴着口罩，护目镜一路一站给媳妇发一个位置。直到到了青岛站。中午李晨趁着午休给他打了视频电话。他故意给她看青岛栈桥的海边。“很久没回来了吧。想了吧？馋不馋？”“你替我逛了吧。注意安全和卫生。我去档案室了。”说着挂断了。他的思乡兴奋却抑制不住，于是一路拍了不少视频。坐地铁一路到家，父母那是相当的惊喜。赶紧重新做饭，上街买鲜鱼，买肉，买海鲜，买大虾。煎炸烹炒。真个有提前过年的感觉了。饭后，他拿出红包给父亲。又把厚羊绒衫给了父母。老两口赶紧换上，脸上的笑容洋溢不住。肩膀胸部正合适。只是爸妈的肚子有点大。
“真合适呢。我看见商场里卖类似的，一千多呢。”显然他妈是个识货的。“在复兴商业城买的，也打了一点折扣。”他想起来妻子嘱咐他的话。“等疫情结束了，儿子，你带我去逛逛吧。”“没问题。”他妈妈第一次提出要去北京，他当然得无条件满足。全家欢欢喜喜地过大年。
还在坚守岗位的李晨，她依旧被安排了值班。腊月二十九，正月初一，正月初二，三天。她没办法，只好二十八下班给老友打了电话。问他是否回老家。他说父母过来了。这样他就不用回老家了。而且现在也不方便回去了。“那我就不去找你了。明天你值班吗？你若是不值班就过来黄庄一趟，我把过年的礼物和给你爸妈的一并带过去。”
腊月二十九，中午两人约好在黄庄地铁口见面，她把提前准备好了的三件不同的羊绒衫递给他，还有一万块的红包。“灰色带领子的是你的。棕色的是你爸妈的。分号买的。红包是给他们的。代我问好。等我值班完，带孩子去看爷爷奶奶。”“好。到时候再约。”“赶紧回家吧。今晚就过除夕了。”说完，她就急匆匆赶回单位了。章雷见老友如此赶时间，心里想说的话就咽回去，和她拥抱告别了。
腊月二十九下午值班完毕，李晨直接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带着孩子们的新衣服，去了太平家园父母那里过大年。孩子们在那呆了五天，脸蛋肉眼可见的鼓起来了。兄妹四个一起玩。去奥林匹克公园打篮球，郊野公园骑自行车。“来，都把姥姥吃穷了。饭一会就没了吧。”“这有什么，再做就是了。过年图的就是热闹。”
过了这个年，李晨的父母就满70岁了。人生起来古来稀。她妈妈的头发白了很多。妈妈爱上了画画和弹琴。几乎每天都要弹琴，自弹自唱。那本李晨初中上学发的的歌谱，至今仍在用。爸爸爱上了听老歌，看小说。所以两人一人一个房间，弹琴的，看手机的，互不相让。孩们来了以后，老两口再次一个房间睡觉。另外两个房间都被李晨的孩子给霸占了。
除夕夜，她带着孩子和父母，还有姐姐带着男人孩子都来吃了年夜饭。分了两桌。很是热闹。吃完饭，包饺子。随后，姐带着一家子回去了。李晨还在这里。春晚她看了两眼就犯困了。给好友刘艳发了视频，她也正在忙。就发了过年红包给孩子，她儿子已经读五年级了。长得超级帅的男生。
随后她把手机给了孩子们，“给你爸爸视频，嘴甜点。”随后她就去睡觉了。等她半夜醒来。她看见有未接视频，是丈夫和老友的，她给分别回复了。发了99的红包。还送上了平安，健康，一切顺利的春节祝福。这也是她自己的愿望。窗外也没有鞭炮。在城里里过年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她又沉沉睡过去。订好了时间，明天她还得值班。
时间踏入20年代，她要四十四周岁了岁了，想想真的可怕。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要往前看。过去的，遗憾的，错过的，就都过去吧，和自己和解，和过去道别。迎接新的一年。过年过的不就是辞旧迎新吗？let bygones be bygones.“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里说的明明白白，过去的已经不可挽回，未来的事情还可以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