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721是个普通又难忘的日子。十一年前，她回国有三年，考取了北医在职研究生。暑假，本是她上课的日子，因为意外怀孕生孩子耽误了，其实7月份她已经返回了北京，已经在外面兼职上补习班。那天她冒雨回家。裙子湿透了，鞋子早已灌满了水。连下了地铁，都是小河在汩汩地顺着下水道方向流水。她趟着水回了小区。

记得衣服几乎湿透了。她丈夫干什么去了，其实十几年前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当时两人的关系有些生疏了。因为情绪不高，忙着上课填补银行卡的窟窿，所以对天气变化，对外界的环境包括新闻并不怎么关注。

其实那一年，很多人因为下雨没有准备，有的亡命于616公交车上，有的自驾车驶进了好几米深的立交桥底下，哪想到水深不可测。

其实，那一天，天热热的出奇，到了中午瓢泼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打雨伞基本无用。到了五六点，那雨在街上基本变成了河，因为京城的排水系统一直不太运行良好，所以到处看到的就是一汪汪潭水，深不可测。基本都没过了小腿肚，到了膝盖。她那时和丈夫刘力处于胶着状态，他那时应该暑假回老家了。两人无法感同身受。仿佛感情处在十字路口。一拐弯，出错了路口，就要分道扬镳。

记不清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子，苦涩酸涩压抑都有吧，但是也无能为力解决，身体虚弱，想飞往哪里也挥不动翅膀。特别是卡里没钱，十万都没有，没法赌气，一走了之。想想当时自己的灰暗心情，要不是有老友在不时开解一点，她现在都觉得自己当时跳楼的心情一直都存在。产后抑郁的程度说不好。好在，她扛过来了。

那一年的那一天，21号，很多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比如说她，好歹活着。有的人，因为大雨，因为洪水失去了生命。

因此，每年的暴雨警告，在21号前后，大家都会万分警惕汽车熄火，地铁停运，雨水倒灌，进楼道都是小菜一碟。她记得下一年的那一天，天气预报有暴雨，在下午五点时，地铁已经没人，街上除了几辆公交车在跑，几乎看不见人影。几乎所有人都在家里，在楼里猫着。谁也不愿意和暴风雨抗衡。自然之力不可抗。

明天又是这一天，21号了，好多年了，天气预报又开始了暴雨警告，她决定哪里都不去，也不许她男人去实验室，孩子们也不许去上课了，都在家里猫着，躲过这两天黄色预警再说。

胆小的她甚至还禁止丈夫暑假带着孩子出去游山玩水。怕遭遇到雷暴袭击。

她和她丈夫之间的感情感觉发生了变化，像公司合伙人。她之前有些黏他的那种劲儿逐渐消失了。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理智的她。不同的是，她不在想着她一个人飞去哪里，而是想着怎样让孩子们多学点数理化，争取在未来的中考高考中获得更好成绩，报一个更好的学校。别再来烦她。她觉得自己很累，稍微干一点活就腰酸背疼。

即使每天都吃四十颗黑乎乎的药丸，她早晨四点多都是疼醒的。她不愿意告诉家人，也不愿意被当作是矫情之人，娇气之人。事实是，她经常疼的连起身做运动都难，而且还岔气，说起她的岔气，还是生大女儿时留下的后遗症。就因为当时没有按摩，血流不畅造成的。她当时脱力，也不知道该如此疏松全身，而她的男人当时也是个愣头青。

待她发现，气滞已经造成，无法挽回了。只要坐着的姿势，躺着的姿势，甚至是站立的姿势不对，或者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她会突然倒地不起，不会动。得那么半分钟吧，她才慢慢滴，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才算活过来。之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所以她不敢去冒险的地方。她担心自己是累赘。当然如果抱着不再回来的念头，勇往直前，去到哪里，她也是不惧的。

她早晨都要挣扎差不多一个小时，腰疼才渐渐减轻。直到五点半以后她不疼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事实是，从她腰疼开始，后来好了，但是她腰疼的病根是烙下了。

她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给家里人在网上都买了最高份额的意外保险。她和她男人都买了大病医保，北京普惠保，一年一千出头的保费，让她心里踏实了很多。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她也无意告诉他们。孩子都保到17周岁。她和丈夫都是60周岁意外保险。

一觉醒来，一睁眼已经七点多了。只有她一人醒来。挪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微湿的空气穿透进来，没有风，所以还是闷热。雨声却是越来越大。仿佛倾倒的水一样，一刻都没有停。天上到底有多少水。她不禁想知道。

她没有开灯，所以天还是阴沉沉的。喝了一杯水后，她又爬回床上，接着睡去。下雨天，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候。

她把枕头重新调整，回到了男人那一头。两人只有晚上才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她就睡着了。早晨她醒的早，出去干活，两人白天几乎没有交流。也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窝在家里，雨天，不做点什么，简直太不对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热，手率先行动，开始检查。根据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的循经路线，摸摸索索，无名手指间，手背，鱼际，外关，尺泽，，……顺着任督二脉，到了交会处，关元，对了，怎么能忘了美人穴和Liao 穴，环跳……最后她专心的几乎贴在他身上了。终于检查完了，她舒了口气，自己还没忘记这些穴位。

忽然感觉柔软被覆盖，抬起头，对上了男人早已睁开的眼睛。“你醒了？”“从你第一个动作开始，就醒了。要不是你，我早就一脚踹下去了。”“感情我还有特殊待遇。”她又傲娇起来，“检查完了，没有损耗。”“功能呢？”刚睡醒的他声音低沉，像话筒里传出的重低音，迷得她七荤八素，她干脆不打招呼，亲了他。

不知道睡美人吻了王子，还是王子吻了睡美人，谁先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她投入的连腰疼都忘记了，难道是以毒攻毒吗，瘫软的她最后是被男人抱进了浴室。温水冲刷了疲惫和烦恼，她心里的那口郁气忽然就一扫而空。她贴在男人身上，“亲爱的，谢谢你。”然而就是紧搂着他的脖子，不下来。

“虽然我比以前重了，但是你也重了，你得把我抱回去。”“懒吧你。小心胖成猪。”““108斤还好了。只是稍微胖一点而已。”“这是一点吗？以前九十八斤，”“你不行了。”“你才不行了，你全家都不行了。”“那不包括你吗。”“全家就你最矮。”“哼！我生气了。”

给她找了裙子换上，照顾宝宝一样收拾停当。她又去给他换上衣服，用他同样的手法和方式打扮他。“爱你。还是那么帅。”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刚才谢谢你还像以前一样照顾我。”他拥住她，就深吻了回去。爱不需要说出口，用行动表达了他的心声。

夫妻二人黏糊了好一阵子。才开门一起去厨房。很明显，二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了，情意在眉眼间流转。他做主厨，她打下手。配合的天衣无缝，没有心不在焉。两人在厨房，一起享用了早餐。至于孩子们的，给留在了锅里。“不用去叫，这么大了，自己会来厨房找吃的。我这么大，都能开拖拉机了。给家里拉苞米，麦子回家。”

她的眼睛亮亮滴看着丈夫说少年时期在家干活的事情。她不曾经历过他那样的乡村生活，只是去苞米地里，麦地里体验了几次而已。“亲爱的，你真厉害。那么小就能开拖拉机。难怪你的物理学的好，学的透。”他能怎么说，他女人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很清新的与众不同。

“今天下雨，哪里都不去，在家陪着你。”看出他女人对他的崇拜，他心里得意，真不容易啊，这么多年，这样的目光才落在他身上。不是因为他长得好，不是因为他成绩好，学历高，而是因为他十一二岁会开拖拉机，帮家里干活，从地里往家运庄稼。

听着雨声，她躺在男人的腿上，那本蓝色的初中数学读本几何分册盖在她的脸上，她的焦距渐渐模糊，她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