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温淼度过了最最难熬的一个夜晚。虽然有父母的陪伴，但是她一整夜都没有睡着，脑子里全部都是陈颂。
就好像自己完整的一颗心，平白无故地空了一块。
第二天，她准时起床去上学。
家里虽然经历了那样一个意外，可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平静得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日出，日落，花谢，花开。
温淼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去云初高中报道的欣喜和激动，然而仔细算来，那一天其实没过去多久。
但是她想再回到最初的那一刻，已经不可能了。
拒绝了温扬的顺风车，她自己慢吞吞地在路上走。沉睡的小城在晨光的照耀下缓缓睁开双眼，一切都在慢慢苏醒。
温淼看见路旁的共享单车。
她还记得自己以前希望姐姐能教她骑，但姐姐总是很忙，所以她一直没有学会。
其实，骑车并不难的。
她只是没有好好学而已。
她拿出温扬给她的备用手机，简单地绑定了号码，然后打开app扫了个码。研究完怎么调座椅高度后，她将座椅调整成适合她的高度，然后慢慢跨坐上去。
还好她今天没有穿裙子，不然肯定会错失这次骑车的机会。
这条马路既宽阔，车又少，很适合她这个小菜鸟。刚好，她早就想自己试试了。
她学着小时候姐姐骑车的样子，踩着踏板，将车往前推了一把，然后迅速将另一只脚也踩在踏板上。
尽管车头晃动了一下，但没有倒。随着她的动作，车轮开始转动。渐渐的，耳畔都是轻柔的风。
风将她耳畔的碎发微微吹起，露出她柔软的耳廓。
如果不是她还不太会单手骑车，她一定要戴个耳机听自己歌单里的音乐。
骑车真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
不过，第一次骑车她也不敢加快自己的速度，稍有风吹草动，她就忍不住按手刹。也许是因为她的小心谨慎，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很快就将车骑到了学校门口。
许多学生陆陆续续地进校。就在温淼打算将车骑到共享单车的停车区时，她听到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喊陈颂的名字。
一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脏就狠狠颤动了一下。
她忍不住回头，目光迫切地想要寻找到那个人。
然而，因为没有看路，她的车偏离了原先计划的路线，和一群已经停进车位的单车撞在了一起。
“哐当”一声，她瞬间被震到了地上。那几辆被她撞到的单车也在此时砸了下来，纷纷砸在了她的腿上。
医务室。许思邈焦灼地看校医给温淼上药。
温淼已经哭过一回，脸上的泪痕都没干，有些疲倦地等待着校医调药。
她的膝盖被磨掉了一块皮，又因为被单车砸到，原本洁白的小腿紫了一大块。这还是不最惨的，因为害怕，她着急起身的时候还不小心扭到了脚腕。
“阿淼，你今天是不是水逆啊。”许思邈忍不住道。
人至少，不应该，运气这么背吧？
温淼吸了吸鼻子，道：“思邈，帮我跟科任老师请个假吧。我这个腿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教室了。”
“你还想着回去上课呢？”许思邈道，“我早就帮你请好假了。老班的意思是假如严重，直接送你去医院。”
“应该还不算严重。”温淼垂眸看着自己已经惨得不像样的右腿，“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全伤到一只腿了。”校医道，“我先帮你消毒，你忍着点啊。”
这句话温淼也对陈颂说过，没想打今天就轮到她了。尽管害怕，她还是咬住嘴唇，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校医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点在伤口处，那种钻心的疼痛让温淼哪怕一声不吭，眼泪也从眼角留了下来。
她不明白，陈颂当时是如何做到笑着跟她说不疼的。
明明这么疼，疼到无法呼吸，疼到骨子里。
许思邈见她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心疼得不行：“校医，你轻一点。”
“我已经很轻了，这么大面积的伤口肯定会痛的呀。稍微忍一忍。”校医道。
“没事。”温淼的唇痛得都失了血色，她看向许思邈，道，“要打上课铃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许思邈皱眉：“你都这样了，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我就是泪失禁体质，其实没那么疼，别担心。”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尽管她知道这个微笑比哭还难看。
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尽管担心温淼，许思邈还是决定回去上课。她站起身，道：“我下课再来看你。”
温淼艰难地点点头。
许思邈走后，校医一点一点替她将破皮的地方都消了一遍毒：“这几天不能碰水，注意卫生。消炎药这几天也要吃。”
温淼乖乖地“嗯”了一声。
校医又检查了她脚腕扭到的地方。小姑娘腿纤细纤细的，稍微肿了一块看上去就十分明显。她忍不住皱眉道：“你这车到底是怎么骑的？以后尽量少骑。”
温淼只好答应。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脚腕的伤严重吗？”
“不算严重，但瘸两天是毫无疑问的。”校医回答。
温淼：“……”
好吧。都怪她，一时兴起非要骑车。
“我来拿东西。”
先是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一个淡漠清冷的男声传了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温淼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怔怔地看向门边的陈颂。少年逆着光，看上去格外高大，可温淼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没来由地一阵慌乱，恨不得将头低一点，让陈颂看不见她。
然而，无论她怎么躲，都无济于事。因为她一条腿还在校医手里。
校医转身看了陈颂一眼，嘴角勾了勾：“许教练让你来拿的？”
“嗯。”陈颂淡淡走了进来，走到温淼身边，弯腰道，“麻烦让一让。”
温淼听后只好直起腰身，好让陈颂从她身后将东西取出来。
一塑料袋的医护用品，温淼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
“你跟许教练说，拿去就拿去，别送过来了。一来一回够麻烦的。”
“好。”陈颂道。
说罢，他就走了。
温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不由落寞。陈颂怎么跟不认识她一样？
换作以前，她要是伤成这样，陈颂高低就是一顿削。而今天，哪怕从她身边经过，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就好像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你怎么又哭了？”校医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到现在还疼啊？”
温淼摇摇头：“我只是单纯想哭。”
校医：“……”
处理好伤口的她，也不好再待在医务室。
轻轻将裤管放下，她一瘸一拐地往门边挪。
这样挪很费劲，所以她刚跨出医务室，就要稍微休息一下。
正当她休息的时候，门边一个身影忽然拉住她，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陈颂压着声音道：“是我。”
“你吓死我了。”温淼一看见他就委屈，“刚才你为什么不理我？”
陈颂却紧紧盯着她脚腕那截红肿，道：“怎么弄的。”
“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温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摔这么严重？”陈颂皱眉。
温淼更加不好意思了：“摔下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倒了三辆单车，全压我腿上了。”
陈颂：“……”
他突然蹲下来，轻轻卷起温淼宽松的裤管。这温柔的动作令温淼的心脏蓦然漏了一拍。
少年紧紧盯着她腿上的伤，那块紫色的疤痕触目惊心，让他不禁沉下脸。
他面色阴沉，语气不善：“我才把你放走，你就给我这么大一惊喜？”
温淼也知道自己理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心虚地看着他。
陈颂不愿再看，照旧替她将裤管放了下来，尽量不碰到伤口。
他站起身，道：“准备回教室？”
温淼点点头。
“以你目前的速度，慢慢挪回去天都要黑了。”他慢条斯理道，“趁我现在还有空，我背你过去。”
温淼愕然，下意识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就可以……”
陈颂咬牙切齿：“你要是拒绝，我就直接扛了。”
被他这么一威胁，温淼便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只好乖乖将胳膊搭在陈颂宽阔的肩膀上，任由他将自己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内心无比的心安。温淼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她将自己的脸埋在陈颂的头发中，闷声闷气道：“刚才在医务室，你为什么不看我？”
还让她伤心了好久。
“校医在。”陈颂答。
是哦。温淼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陈颂只敢在门外等她。
估计是怕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可是你背我回教室，也会被老师看到的。”温淼道。
陈颂却哧了一声，轻蔑地笑了笑道：“谁说我要背你回教室了？”
温淼下意识一惊：“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把你卖了。”陈颂没好气地说，“反正你这么呆，肯定还会帮我数钱。”
温淼：“……”
陈颂见她一点害怕的反应都没有，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不害怕？”
温淼实话实说：“不害怕。”
她的胳膊下意识将陈颂的脖子搂得紧紧的：“我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卖我。”
陈颂勾唇道：“在我背上就可以不要脸了？”
“不是你说我像小仓鼠吗？”温淼觉得脸有些发烫，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小仓鼠难道不可爱吗？”
“可爱。”陈颂语气颇为无奈。
会顶嘴了。
怪只怪自己平时太惯着。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里？”温淼好奇地问。
“带你去看脚上的伤。”陈颂道，“校医那里只能做初步的消毒，你要是想让腿脚好得快一点，得找个专业的医生帮你看。”
温淼听后乖乖地“哦”了一声。
她其实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趁此机会，问问陈颂昨天想对她说什么。
但她不敢。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就算自己再问一遍，陈颂好像也不会说了。
于是她只好小心翼翼地缓解此刻的沉默：“痛吗？”
“有一点。”陈颂道，“但时间短，忍一下就过去了。”
温淼“嗯”了一声，乖巧道：“我听你的。”
陈颂背着她走出校门，直到将女孩稳妥地放在摩托车的后座：“坐稳了。”
温淼笑了笑：“没问题。”
这车，她已经很有经验了。
陈颂给她戴上头盔，然后才跨坐上去，把自己的头盔戴好。
路程很短，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
是一家诊所。
陈颂抱她下车：“这里的大夫很好说话，也很厉害。你不用担心会治不好。”
温淼一点都不担心。她道：“你经常来这家医院吗？”
陈颂挑眉：“经常倒不至于。有时候不想上课了会逃到这里来打游戏。”
温淼：“……”
两人进了诊所。
里面环境很整洁，人也不多。陈颂将她安顿到一个椅子上去挂号，一下子就挂好了。
从进医院到坐下来看病，整个过程下来不超过五分钟。
温淼嘴上说着不害怕，可是面对医生的时候，还是有些没来由地紧张。她手足无措地拽着陈颂的衣角，示意他离自己近一点。
陈颂有些好笑：“医生还没说话呢。你怕什么？”
道理温淼都懂，但是她控制不了这种对未知的恐惧。
“扭伤。”医生检查了一下道，“帮你扭回来就好了。”
一听到“扭回来”，温淼吓得脸色都变了。
一旁的陈颂见状道：“医生，你动作尽量快一点，她怕痛。”
医生道：“那你跟她说说话，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陈颂：“……”
这他妈让他说什么？
温淼无助地看着陈颂，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让陈颂见了也于心不忍。
于是他只好搬了个凳子坐在她面前，认真思考要跟她说什么。
温淼屏住呼吸，盯着陈颂。
她好希望陈颂把昨天没说完的话说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陈颂要开口时，医生利落地摘下老花镜，道：“好了。下地走两步吧。”
陈颂：“？？？”
这么快？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