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日落的瞬间,大地起了萧瑟之意。
万物沉于长夜,这是王府最不想看到的光景。
所以每当暮沉,府中上上下下便莽足了劲掌灯点火,极力营造一种白日荣光的错觉,实际上只是贪图汲取最后一点余晖所带来的温暖。
天□□晚,正值清冷,又正值忙乱,后院原本热闹的小花园,因前院设宴变得幽静寂寥,整座游玩的庭院不再留太多人影走动。末了,只剩两队巡逻侍卫在有条不紊的交班,待他们走后,方才从假山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身穿素裙的姑娘。
她们手里还提着花灯,显然是刚从前院中偷跑出来。
正自西向东,穿梭于林樾之间。
庭院地形复杂足足走了半刻钟,越走离后院越远,如果晚归被发现,定是要挨骂的。
于是,其中一位姑娘终于耐不住性子,轻唤同伴:“依玉,这么晚了。”
“咱们要去哪啊?”
“本姑娘的玉足快要走废了。”
梁清辞提着裙裾,虽是嘴上抱怨,可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在景依玉的身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作为天选之子,今天是她穿来这个朝代的第七天。
因一场车祸被系统强制绑定带到这里,整整七天,她靠察言观色以及原主自身的条件,才得以艰难活下去。
原以为自己会是这个时代的开拓者,可只有真正到了这里,才懂什么叫古人口中的沧海一粟。
因为各种犯规,她已经两天没有吃饱饭了。
如果今天再犯王府大忌。
呵呵,等着饿死重穿吧。
梁清辞饿得眼前不由发懵,干咽了下口水。
高底绣鞋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下一下叩击这石板,惊动林间飞鸟,鸟群倾巢而出,好一阵头顶盘旋,迎着最后的曙光,纵情展翅高翔。
许久不见这般自然之景,促使梁清辞短暂忘记饥饿,忽兴趣大增,不禁仰天观望。饶有心思欣赏候鸟群飞,她先是咧着嘴浅笑,幻想自己是这禽类中的一员。
走着走着,又惊觉身在四方天地,青砖墙高高砌起,凭她的实力无论如何现下也飞不出去。
梁清辞踮起脚尖,跟着这群飞鸟的足迹,自顾自跳了两下步法。
原主和她都是为舞而生,连身段都极为相像。可原主的条件却比她要好太多了,步法轻缓而不柔,身姿挺直而不僵,也许是因为自己单纯热爱,而原主则是为了生存。
想到这,她便觉得挺对不起原主的。
就在梁清辞险些委屈落泪,眼前人轻快地讲话,让她赶紧偷偷抹了把眼眶,强制拉回现实里。
“别急,等下你就知道了。”
听到这般谜语,梁清辞不得不略蹙起眉,继而望向那俏丽的背影。
景依玉回眸一笑,似水的眉目又柔又雾,像极了现在春夏交替的季节,清澈且热烈。
然而她越这般纯善,梁清辞越不敢放松警惕。
众所周知,王府中最不缺人,尤其是女人,从正宫各位佳人,再到后院各种打杂,突然暴毙一位根本不算什么。
并且,谁不知道后院中的女人也跟前院一样,存在敌对的关系。
所有的接触都是以利益至上,各位娘娘喜欢争宠夺爱,而像她们这种无名小卒,则喜欢拜高踩低。
自前几日准备举行王府晚宴开始,所有人默不作声期待这场盛大仪式,企图从中能分得一杯残羹。
原主自小因舞技惊人而入府,为了能在晚宴中展露头角,整日学习舞技。表现好的话,说不定能因此获得王爷的褒奖。
而之所以做这一切,凭原主的记忆让梁清辞知道了,她在暗自攒钱赎身,渴望有一天能像这群候鸟自由南飞。
后院虽不缺人,但同时最缺的是钱。倘若手头能多些富裕,那么以后的日子也将好过很多。
钱乃身外之物,但没钱是万万不可的。有了银子就算熬,也能顺利熬走自己的一生。这对于身份卑贱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梁清辞想,也许这就是景依玉邀她过来的原因。除此之外,自己空无一物。
随着路程越行越远,禾春池方向传来的凉意也愈发清晰。
踏脚踩在青石板上,未落的夕阳向她们投来昏黄的霞光。
待余晖落尽,林间只剩飞鸟盘旋,夺走了白日,连同禾春池也失了光彩。
细看池水虽不深,旁边几棵柳树也因暮色的到来而光泽变暗,风一吹疲软的枝条泛起阵阵涟漪,颇有伤感之情。
但架不住俩人站在池边,衣角随风摆动。晚风从针线缝合处灌进身体,很快便激起彻骨的凉意。
最后梁清辞实在受不了,打着冷颤想速速离开:“天色已晚,姐姐没什么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吃饭吧。”
“毕竟忙了一天,我快要饿死了。”
她说的是实话,现在走两步都觉得脚下发飘。
但景依玉只是略带感伤,望着眼前的场景不动,缓缓转过身,像是寻到了什么,双眼忽亮起期待的光,然后朝着池水后方一片不起眼的草地上提裙跑去。
梁清辞欲哭无泪,可又不得不与之陪同,尽管她已经险些饿出幻觉。但理智告诉她死在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景依玉蹲在地上,用手拨弄着面前花花草草,不一会儿整片小草坪就被她扒拉开了。
梁清辞跑了几步,离她还有半米位置停下脚,疑惑的注视着面前忙碌的背影。
只见景依玉捧着什么东西转过身,面对着梁清辞尤为兴奋:
“你看!”
“什么?”
梁清辞歪着头,朝怀中一探究竟。
不由大叫:“我滴个乖乖,甜瓜!”
瓜不大,顶多有两个手掌般的大小,瓜皮平整光滑,没有一点磕碰过的痕迹,上面还沾有新鲜的土渍,是景依玉刚刚从地里刨出来的。
她举着手指,指了老半天,眼睛都看直了。
景依玉微笑,将瓜塞入她的怀中。
梁清辞表示难以置信,紧着嗓子询问:“这,这不会是你种的吧?”
景依玉轻点头,“这是我偷偷从府外带的种子,我只种了一个试了一试,竟发现可行。”
她忙举目向四周望去,手指在唇边稍停,噤声道:“你别告诉别人啊。”
“要不然该被人说了,下次就不许来种了。”
“知道知道。”
梁清辞觉得嘴边似有口水滴落,随之用袖子抹了一把,此刻单纯觉得什么东西都再入不了她的眼睛。
只顾得上问:“咱们是在这吃,还是拿回去吃?”
景依玉说:“拿回去吧。”
“在这没有工具可切呀。”
“非也非也。”
梁清辞已经急不可耐,俩手将瓜放于膝盖之上,顶住瓜的两边,用尽全力一掰。
瓜完好无缺。
“噫?”
“我怎么打不开?”
“让我看看。”
景依玉的力气比梁清辞大不了多少,掰了半天丝毫未动半分。
最后梁清辞提议:“要不找个石头,切开?”
“啊?这不成吧。”
她们抱着瓜寻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称心如意的东西。
景依玉忽停下脚步,手指绞着袖口似有难言之隐,犹豫了许久,咬唇问道:“清辞我想花钱托你教授我一点舞技。”
“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么?”梁清辞有点没听清,又重新确认一遍:“你让我教你什么?”
“教你……舞技?”
她反应过来后,不由大笑。
笑过之后又挥手,无奈地说:“算了吧,就我那点皮毛在城里可排不上名。”
“你如果想学,何不找名师拜艺,问我?我可不想误人子弟。”
景依玉想了想,仍坚持:“无妨,主要是……我没太多钱。请不起有名气的师父。”
梁清辞笑声未落,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感情是因为自己价钱便宜。
假设景依玉有舞蹈功底那还好说,可关键是,她是一点功底都没有啊……
就算勤学苦练,也未能几日速成啊。
如此一来多少犯了难,便想回绝此事。
这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酥麻阵痛的电流感,梁清辞猛然清醒。
是系统发来的信号。
【恭喜宿主已在杨府生存七日之久!随后奖励以积分方式发入您的系统】
【现在您可自由开启传艺任务,任务完成后达到一定积分值可穿越回正常世界】
对此,梁清辞表示苦不堪言,前世就是赶赴片场途中遭遇车祸,没想到穿到古代竟还是个破跳舞。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在心中默问系统:“景依玉能不能作为传艺对象?”
“我除了舞蹈,再没别的什么本事了。”
“有几成把握能学会?”
【系统回答:两成左右】
“什么!才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