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张照片上看过你
「哐啷——」
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店内大多数人的思绪，停下了看书的动作，纷纷往四周寻去，试图找出声源处。
除了站在店里最角落边的，正捧着一本美食菜谱，这会还看得入神的郁黎。
只见她转头望了望四周，低头鬼鬼祟祟地掏出笔记本抄着菜谱，期待回家后可以大展拳脚！
一边抄一边默默在心里暗附道: 罪过罪过，我待会会买其他书。
郁黎会做菜，但成功几率很低很低，要不是卖相达到了，味道没到；要不就是味道达到了，卖相相差甚远；要不就是味道卖相都没达到。
“明明就是你的错！”一道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吼了过来。
郁黎连忙接住因为慌乱而差点掉下去的手机，缩着脖子偷偷转身，发现后面空无一人，这才猫着腰慢慢走出来，往四周一望，发现店里其他人都围在书店的一个礼品区处。
“要不是你这个小屁孩到处跑来跑去，我能撞到你？”
“我没乱跑……”小男孩昂起脸，气极地吼道，拼命忍住眼泪，“是你撞到我。玻璃球才掉的。”
“哈？”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嚼着口香糖，放下叉腰的手，推了小男孩一下，继续咄咄逼人，挑衅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说呀！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高中生见无人上前，笃定小男孩只有自己一人，气焰更是嚣张，又推了小男孩一下。
“我……”小男孩被对面高中生的气势打压得像泄了气的气球，往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往四周一望，却发现大家都只是在看着他。
“看监控不就知道了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越过围着的人墙，郁黎举起手，一边讲着\"麻烦让让\"一边挤开人群，她睨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玻璃水晶球，回头望向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继续说：“工作人员能把监控调出来吗？”
几个围观的工作人员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跑去调监控。
监控出来后，众人纷纷看向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高中生，却发现那人已慢慢溜到门口。
“这位同学，别急着走呀。事情还没完呢。”
郁黎一个箭步上前，微笑着擒住对方的包，“道歉，以及赔钱！”
“对不起。”高中生翻着白眼，不情不愿地讲道。
郁黎挑眉，笑笑：“不是跟我道歉，是跟那位小朋友道歉，态度诚恳点。”说着向站在礼品区，一脸委屈巴巴的小男孩招了招手，喊道，“小朋友，过来。”
“对不起！我错了。”女人诚恳道，语气依旧有那么一丝不情愿。
小男孩昂着脸，紧盯着对面的高中生，嘟着嘴，满脸的不服气。
“小朋友，这位姐姐已经知道错了，也道歉了，可能是这位姐姐帮她的朋友挑礼物太入神，没发现所以撞到了你。你能不能原谅这位姐姐？”郁黎蹲在小男孩旁边，柔声细语道。
女高中生在一旁听得顿觉自己更不是人，才郑重其事地再次道歉。
“可是，可是她推我。”小男生指了指高中生，委屈巴巴地讲道，双眼通红，眼里的泪泫然欲滴。
“那你打回去！”郁黎爽快地建议他。
旁边几个人讶异得惊呼出声，纷纷在心里对刚才的温柔大姐姐形象打了个叉。
小男孩闻言，转头向郁黎投去不可思议的一眼，在收到她笃定的眼神后，伸手轻轻拍了对面女生一下，随后扬起小脸，说，“姐姐，我原谅你了。”
服务生伸长着脖子在商场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人，回来趴在收银台上，望向郁黎，幽幽叹了一声，“黎姐，那人跑得贼快！那玻璃球可贵着呢。”
郁黎把手里的书放在收银台上，“我这边一起付就行了，还有这些书。”
“又过来抄菜谱！”少年一边扫着条形码一边吐槽，“我替这些老师唾弃你。”
她对做饭有着谜一样的执着，之前觉得是在国外，材料难寻，但后面发现是自己觉悟太低，所以干脆自暴自弃，心血来潮时就瞎鼓捣一通，主打能维持生命体征就行。基本所有菜谱被她买回去到最后都是充当个盖泡面的盖子。
“下次一定买回去。”郁黎捏了捏太阳穴，漫不经心地答道。
郁黎接过袋子时，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个小男孩还站在她旁边，她蹲下来与他平视，问道：“小朋友，你家人呢？”她皱了皱眉，男孩看着年纪也才六七岁，家长就这么放心让孩子一个人跑出来逛？
小男孩笑着，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乖巧道：“我跟我舅舅一起来的，他有事出去一趟，让我在这里等他，晚点他就来接我，”小男生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处的小天才电子手表，继续解释，“时间要到了，他快到了吧。”
郁黎这才点了点头，随后回头交代收银台的少年照顾下小男生。郁黎这还没踏出一步，就发现衣角被一双小手拉住。
“阿姨，我认识你！”
郁黎蹙了蹙眉，轻笑道，“喔，是吗？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你站到哥哥那边去，等你家人来接，知道吗？”
“在一张照片上。”小男孩点头，走到少年身边，但抓着衣角的小手还是没松开，一双眼睛紧盯着郁黎。
郁黎闻言「噗嗤」笑出声，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那我可以肯定你是记错了，我不爱拍照。”说完起身离开。
郁黎说的是实话，从小到大，她都不爱拍照，连小时候她爸爸帮她拍的那些照片，因为保存方式不对，很多张都看不清脸了，这让郁黎乐了好几年。
直到后面她发现小学毕业，初中都要拍毕业集体照，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证件照时，所以她都是能怎么别扭就怎么别扭地拍。所以她的手机里，最多的就是她家猫咪的视频照片，连风景照都很难找到，虽然去过的地方不少。
以至于这次回来，办了一□□身卡，前台跟她要一张照片作为会员卡头像，她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最后问了对方能不能用她家猫的照片，对方无奈地笑着解释照片是为了会员过来健身时，方便前台核验身份的。
小男生若有所思地看着郁黎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他扬着笑脸，拉了拉旁边少年的衣角，礼貌地开始跟他套近乎。
郁黎在经过商场的玻璃大门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玻璃上的水雾，走上前去，伸出食指，在距离玻璃门一公分处停下，愣怔在那里，歪着头。
半响后才回过神，收回手指，心里暗笑，她这是想要在这写字吗？
她抬眼望了一下外面，阴沉沉的天安静地飘着细小的雪。郁黎把围巾往上一提，遮住半张脸，撑开伞，踏步往外面走去，中间还几番回头望了望满是水雾的玻璃门。
宋昀与电话那边的人谈着工作，一边看着商场进进出出的行人，看到一个人时，忍不住笑出声，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吼了声。
宋昀也不恼，跟对方解释：「看到一个人，这点毛毛细雪就撑着伞。」
「估计是南方人。」听筒那边传来不温不凉的回答，「年后什么时候回来？那人都抄了你的照片多少次了。」
「这点小事你那边解决就行了。」宋昀拧眉看着那女人一步三回头的地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扇玻璃门？
「那你也得配合呀。反正我这次直接给他们传票，到时候需要你给出证据辅助的，你一定要给。」
宋昀“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随后举步往玻璃门方向走去，在玻璃门前走了两圈也找不出好看的地方，倒是觉得门上积了这么重的水汽了，工作人员还不清理。
车里
“舅舅。”
“嗯。”
“我今天在书店见到一个人，你做梦都没想到的人。你猜猜。”
男人嘴角擒着笑，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孩，随后调回视线，专注地看着路况，漫不经心地回他，“齐天大圣吗？”
小男孩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宋昀暼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小外甥还是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看来是还要他继续猜，笑道，“奥特曼？柯南？”
“我都说了是一个你怎么都想不到的人。你再猜猜！”
宋昀拧着眉，疑惑道，“都不是！这些都不是你喜欢的吗，那你是遇到谁了？激动成这个样子！”小家伙兴奋得跟吃了糖一样。
小男孩狡黠一笑，提高音量，“我要是跟你讲了，我生日时，你要给我买一辆自行车。”
“行，没问题。”宋昀笑道，反正迟早都要买。
小男孩通过后视镜对上宋昀的眼睛，认真道，“你钱包夹层里，那张照片上的人，那位阿姨。”
宋昀是被后面车辆的喇叭声拉回神绪，抬头一看，才发现指示灯早已变成绿色，又进入倒数，左右两侧的车流从他们旁边经过时，不忘摇下车窗朝他们这边骂了几句。
“舅舅~”小男孩见宋昀神色异常，往前趴去，伸出食指头点了点宋昀的脸颊。
“程燃！坐好！”宋昀吼道，“谁让你解开安全带的！给我系上！”
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期，还下着雪，路上别提有多滑，程燃还做一些让他分神的事。
“对不起嘛。”程燃闻言乖乖坐回到位置，委屈地撅起嘴，扣好安全带。
车稳稳地开着，宋昀睨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小燃，对不起，舅舅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
程燃看着水晶球里缓慢飘落的雪花，举起水晶球，奶声奶气地，“我知道，我不怪舅舅。”随后举起水晶球，“好看吗？”
宋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后疑惑地问：“你一个男生买个水晶球干嘛？你喜欢水晶球？”
程燃捂着嘴“嘿嘿”地笑出声，“这是送给张桐的礼物，去年她们家来这旅游，张桐说她住在南方，五岁了，还没看过雪。妈妈说，下周我们要顺道去张叔叔家，所以我买个水晶球送给她。”
程燃兴奋得手舞足蹈，似乎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宋昀停好车后，将程燃抱下车，在看着程燃进门前，问起了这一路上最想问的问题，认真地看着程燃，“小燃，你在书店，确定没看错人？”
程燃昂起小脸，调皮地眨眨眼，“我赌上齐天大圣的名义，绝对没认错人！”
小家伙眼神笃定又信心十足。
宋昀呼吸一滞，双手攥紧，苦涩顿上心头，一瞬间的失神后笑着推了推程燃，示意他赶紧进屋。
“对了，舅舅，我打听到了，那位阿姨在那家书店工作。你要加油！”程燃临进屋前，回头向宋昀低声道。
宋昀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赶紧进屋。
宋昀坐在车里，透过天窗，睨了一眼早些时候还灰得有些厚重的天空，这会雪已经停了。宋昀掏出钱包，看着夹层里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失声苦笑，见义勇为的城市猎人？颇负盛名的犯罪心理学家？这会又是书店店员？
郁黎，你这几年都去哪了？
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又掏出打火机，手却抖得半天打不着火，最后干脆手夹着烟，失神地望着车窗外面的绿化带。
手机震动了一下，宋昀暼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才记起今天有一场高一的同学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