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轿逼人
侍童掀开红帘,风沐雨露出半张脸,她抚着怀中的“畜生”,语笑嫣然。
琉璃擒住昏迷不醒的风鹤唳,软鞭像藤蔓一般缠上他的四肢,陷进肉里,吸吮着他的血液。
侍卫们架着风鹤唳,送到风沐雨的轿子前,她扬眉,琉璃便擒起他的脸,风沐雨审查了一番,见果真是风鹤唳,大笑了几声,兴致高昂地摸了摸正低着头,向她毕恭毕敬琉璃的脸。
“琉璃,你这次做的很好,我要奖赏你,你尽管说要什么。”
“属下,属下什么都不要。”
琉璃一双琉璃目闪着水光,不敢直视风沐雨的脸,他偷偷地撇了她一眼:
“这都是殿下料事如神,若不是您让我与翡翠暗中跟踪羽鸿衣与盈昃,属下必然找不到风鹤唳的住处。”
风沐雨提起这事还有点生气:
“是了,我本想着利用那谢生辰,在驿馆时,就将风苃杀了,谁知那蠢货如此无用,人没杀成不说,竟还送了命,当真是个废物。”
“不过我却没料到风鹤唳竟会前去,自从他与风凛在赤水一战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他每次出现,都没有什么好事。”
翡翠推搡着盈昃,送到风沐雨窗前,踹了他一脚,想让他跪地对风沐雨磕头。
盈昃被断鞭捆了个结实,他一双寒目圆瞪,死活不跪,风沐雨甚是讨厌他的丑陋模样,厌恶的捻过手绢,捂着鼻子向他问道:“谢生辰可是风鹤唳杀的?”
盈昃把胸一挺,仰着脖子不惧:“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
风沐雨不计较他的脾气,只是得意的笑:
“风疯狗现在怎么谁都可杀?这般疯病可不好治,听人说,他还得了什么痨病,一到红月之时就疯得厉害,他连自己的主子都敢杀,你做他的属下,也不怕他有一天杀了你?”
“我怕什么?我可没做过害人的事情!我才不怕!反倒是你,风沐雨,主上为什么要杀你,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我清楚?”
风沐雨的笑意冷了下来。
“你母亲对他强行下血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如今不人不鬼的,难不成就是善人之君?!”
“他勾结外邦,异心叛国,杀我母皇!害我兄弟姐妹逃亡在外!他早该死了!我母皇的血契应验,他却躲过了血契!已经够便宜他了!你反倒来问我的不是?”
“若不是风嘲月杀了他妹妹,你们华胥氏又怎得倒如此下场?”
盈昃愤如烈火,他欲挣扎,肩头却被翡翠死死按住。
“大胆!我母皇的名字也是你能提的?”
风沐雨花容震怒,一掌扇在盈昃的脸上。
“殿下……要不要我将他的舌头割下来?”
琉璃不怀好意的笑着,声音似是激动的有些颤抖。
“暂罢,待我回去问完事情,自然不会留他性命。”
琉璃不敢应声,只得退在一边,翡翠把盈昃手脚捆了,也同风鹤唳一样,关进了队后的牢车中。
“这里腥臭味太重,还是快些回去,殿下受不了这种肮脏的地方。”
琉璃对轿夫言罢,伸手去关风沐雨的轿窗,风沐雨的手伸了出来,那绒花一般的手掌上,有着盈昃的脸上的血迹。
“擦干净。”
风沐雨的声音从轿内传出来。
琉璃双手去接,翡翠从牢车后走回,见琉璃正在亲吻风沐雨的手,他的动作谄媚而享受,吸yun着她的指尖,像是在亲自己一生珍贵的爱人。
这是风沐雨对他的“奖励”。
待琉璃擦干净风沐雨指甲中最后的一滴血色,轿夫们这才敢起轿。
静谧的林中,飞鸟腾跃,霜华已逝,金乌已经高高挂在深空,风沐雨坐在轿子里,用手绢擦拭着方才被琉璃吮吸过的右手,心中直犯恶心。
可是她也是愉悦的,如今她抓住了风鹤唳,定要他先为自己筮卜一挂,而后再杀了他,算是为母报仇,给华胥氏先祖一个交代。
她对风鹤唳没有多少恨意,毕竟在朝时,他并未怎么针对过她。她反倒是有些许的,释怀之情,当然这种释怀,是在风鹤唳杀风嘲月后诞生的。
正因风嘲月的死,她如今才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过得肆无忌惮,再也不像从前一般,一举一动,被风嘲月监管并束缚着,去忌惮那深受风嘲月喜爱的风凛。
风嘲月在世时偏爱风凛,这是朝中都知道的事情。
她风沐雨虽贵为嫡长女,可从未受到过嫡长女应得的待遇,就连朝中之人,也见风使舵,大部分都站队风凛,女王一天不立王太女,朝中雨凛争政便一天天渐长。
除风鹤唳那种置身事外的朝臣,不是归与她,便是风凛的人。
翡翠琉璃是兄弟二人,均来自契使家族穆氏,穆氏是第一批与开国女皇风仞进行血契的侍者,自然分与她用,可风凛的契使,却是继承上任女王风玉露的两位契使遗老。
风氏契使人数并未规定,性别也无所定,因此风凛的契使,除二位秦家穆府的两位旧契者——秦千载,穆怀清之外,要比风沐雨又多出一位名为楼姝的女契使来。
翡翠琉璃虽也都是穆氏族人,可辈分要比穆怀清小了两辈,又是女王亲自指派二人为契使,风沐雨自是膈应在心。
她风沐雨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女,按照华胥王规,风嘲月死前未立王储,她才是可以复兴华胥称帝的人。
谁都不能阻挡她做下任女王,无论是风凛还是风鹤唳,或者是别的风氏。
她已知姬蘅喜欢自己,她原本想借轩辕国的力量,除了司幽,待自己坐上王位之后,再除风氏,可谁知那日巧遇风苃与风霁月,偏又从风霁月口中得知《异山经》的存在,这便让她机警些许。
从前她听闻太师说过,《异山经》与《异海经》同为女王登基后方可读的书,可怎得又让风霁月的契使有机会读了呢?
风霁月年小天真,两位契使的能力也不过尔尔,与她并无威胁,她随时都可以铲除,但要先打听清风嘲月在世时到底与风霁月交代了什么。
至于风苃,许久未见,性子从原本的骄傲自大,变得疯癫莽撞,若是颠沛流离所致,倒也不是坏事,就怕在她所现异常,是为羽沉舟的注意。
风苃原在王室,本是吃喝玩乐的主,只不过那羽沉舟,非契使族人,心思缜密,颇有心计,倒是让她有所警惕。
因此当她得知羽沉舟与花卷并不相伴风苃左右时,她便想出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来。
她在风苃走后联系了谢生辰,与其作了交易,风苃杀妖未果死了便是,若是风苃杀妖回来,她便以生病拖住姬蘅,让其先回轩辕,只留风氏在驿站,谢生辰杀之烧之,嫁祸与司幽,他便可以杀妖除贼之名归功回朝,与谢贵妃二人独揽皇室前朝。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风鹤唳竟会出现于此。
他打乱了她的计划,竟与风苃二人齐齐坠崖。
她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谢生辰的本事,也低估了风苃的胆子。
待她派琉璃翡翠前去时,山崖上早已无人,好在翡翠眼尖,发现了站在山腰间远望羽鸿衣的羽沉舟。
契使未死,风苃便也不死,她这才派翡翠跟踪二羽两人,派琉璃下山去寻,欲先寻到风苃,先下手为强。
便果真让琉璃在药铺寻听武陵的怪异举动,从而找到风鹤唳的下落。
她这便急忙赶来。
若是风苃她便不会亲自动手,但对方是风鹤唳,他狡黠如蛇,她必然,一定要亲手活擒他,他是她坐稳王位的关键。
这般黄雀捕蝉,得来全不费工夫。
若是能再擒住风苃,便是极好的了。
还有三人,风沐雨盘算着,她可以拿风霁月与鬼仇做交易,其他三人,待让那风鹤唳筮卜,便可知晓风栖云,风簌瑶,以及风回雪的下落,试着笼络,若是与她所用,便留其性命待事成之后杀之,若是与她为敌,便将逐一击破。
她只觉得重事繁杂,心中乏力,扶着额,闭眼休憩起来。
轿夫不敢大声喘气,琉璃揣手走在轿旁,向后方的翡翠看了一眼。
风鹤唳被翡翠用玄金铁链锁住,吊在牢笼里,垂着眉眼,长发如枯藤散落,半死不活的,像一只翅膀折断的鹫鹰。他的伤口裂开来,把前胸染上一片漆黑。
盈昃被关押在他后面的牢车上,神情愤懑而悲。
而方才袭人的海东青,天空中却不见了踪影。
天青如水,云淡风轻,一根黑羽落在翡翠的肩头,他拿起来瞧了眼,乌黑发亮的鸦羽,分明是白日,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他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枝头的夜鸦又盯着这做红轿。
像鬼若盯着九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