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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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风鹤唳从盈昃处得知风苃一行人,出现在轩辕的平象驿站。
“你不能去!”
羽鸿衣冲出门槛,神情紧张,扬袖欲拦风鹤唳。
“血月将至,你身体抵不住,不能出去!”
“闪开。”
风鹤唳声色低沉。
羽鸿衣不搭理他,只自顾自的说道:
“你的病最近越渐严重,身体也越来越虚,上次
穆知危给你写的方子呢?可用了?”
提到药方,风鹤唳冷笑了一声:
“他那方子,还不如鬼见仇的有用。”
“你也信鬼见仇的话?杀风氏七子,煮鼎啖肉,方可治愈百病?”
“信与不信,有什么区别?”
“你也要学他吃人?”
羽鸿衣惊愕道。
“这个世界不是人吃你,就是你吃人,人和牲畜有什么区别?你与你爹不是吃人作王的?”
风鹤唳凛眼反驳,声音像一只游走在滑湿井壁上的蛇,在羽鸿衣的心里缓缓蠕动着。
“胡说什么!我爹才不吃人!那是他们司幽的方子!只是他们族中的传说罢了!”
羽鸿衣气的像被谁划了一刀:
“女丑的血若可延年益寿的话!她怎么死了?华胥的历代女王的寿命不也活不到四十?短似如烟?司幽那老头不人不鬼的,你学他干嘛!”
“我与他一样。”
风鹤唳叹道。
“你不一样,你是人,风鹤唳,只是血契让你生了病,是病痛让你才变成这般,若是我早日寻得到你,定不会让你变成这般……”
羽鸿衣慨叹一半,突然没了声音。
“哪般?”
风鹤唳挑了一下眉。
“……”
风鹤唳看着她回答不上来,自嘲的哼了一声,神情冷漠如千年积雪:
“你喜欢的样子,我没有,你若是想见从前的他,我也可送你去死。”
“我想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族。”
“风鹤唳!”
羽鸿衣深知他的性子,并不想与他计较言语,她只是柔情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翅膀被折断的孤鹰,在悬崖尽头扑腾着再也无法飞翔的羽翼。
她的声音轻了许多,她望着他,心中忧虑万分:
“别逞强,上次你在谢府的事,你忘了?”
“那日情急未料,今日我有准备。”
“什么准备?你的准备便是这件斗篷吗?”
羽鸿衣抓住他的袍子,急切道。
“可挡一番。”
“若是挡不住呢?”
“盈昃和于野都会去。”
风鹤唳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
“那我也跟你去!”
“你得留下,看着他。”
风鹤唳言语淡薄。
“他?”
“他会行动。”
羽鸿衣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我帮你杀了他?”
“暂时不用,他是一颗好棋子。今夜我出去,他必然会行动,且看他要做什么。”
“你留着羽沉舟,是要弄懂风苃她到底为什么不死?”
羽鸿衣适才反应过来。
“羽鸿衣,我很讨厌别人猜我。”
迎面而来的语刺,扎在羽鸿衣的心中,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仰起脸来看他:
“谢生辰杀她便可,派盈昃去收尸便是,你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
羽鸿衣想不出理由,她和风鹤唳之间,能有什么借口才能让他听自己的话。
“因为我救过你。”
“我求你救了?”
“没有。”
“那便是了,你自愿救我,不应从我身上获寻回报。”
“风鹤唳!”
羽鸿衣生气道:“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帮你?”
“你为何要帮我?”
“你又帮得了我什么?”
“我会帮你杀华胥族。或许风嘲月给风苃下了护咒,才令你下不了手,但我可以,我可以帮你去杀她。”
“你杀她们有什么好处?”
风鹤唳冷眼道。
“我杀她们要什么好处?”
羽鸿衣气急反问。
风鹤唳一双蛇眼迷起:
“羽鸿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羽民国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屑地盯着她:“你们也想要那把钥匙。”
“什么钥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风鹤唳!我知道你很痛苦,你的族人被杀,那不是你的错,是风嘲月胆怯筮卜,忌惮上天,拿了由头将他们杀害,可是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让自己陷入仇恨的漩涡,我看你这样子,心中实在难受。”
“你难受什么?你有国有家,你金羽族灭了黑羽族人,你跟我提难受?倒不如去问问你们宫殿下埋葬的黑羽尸骸,他们难不难受?”
“风鹤唳!你!”
羽鸿衣火冒三丈,气得双颊绯红,一时间话语凝噎,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她竟不能辩解。
因为风鹤唳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她金羽族人,本是羽族旁枝,确实是因为氏族之战,从本该登帝的黑羽族手中,抢夺走了羽民国的王位。
于是她软了下来。
但风鹤唳在她软下之前,便以开了口。
“羽鸿衣,我跟华胥的仇并不是你想的那般,你不明白,风氏需要我亲手去杀。”
“为什么?”
羽鸿衣心中难受,眼里冒出泪花。
风鹤唳没有回答她。
***
“快点!我们也跟去看看!”
花卷望着远去的三人背影,推怂着夏幼清。
“我不要。”
夏幼清连忙摇头:“如果其中一人真的的是羽鸿衣的话,她定是带着属下去找风鹤唳的!我可不要和那疯子再见面!我会折寿的!”
“可是您不救羽沉舟了吗?”
“羽沉舟……他自己应该应付的了吧……毕竟他武功还能跟风鹤唳打个来回,而且还能骑马,至少活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万一他要被他们杀了呢?”
“不会吧,要杀他风鹤唳早就杀了……还要等到今天吗?”
“您就不想想风鹤唳与羽鸿衣汇合后,羽沉舟会有什么麻烦吗?”
“什么麻烦?”
“风鹤唳是怎样从悬崖上掉下来的?”
“因为我跟他拼命。”
“那么他生不生气?”
“很生气。他差点杀了我。”
夏幼清想起那个被他杀掉的无辜的武陵。
“您命受天佑,他杀不死您。可是,若是他把怨怒先杀了羽沉舟呢?您不就失去了一名得力的心腹之人?您的势力只会更加减弱。”
花卷担忧道,他望着风苃迷茫的神情,又建议起来
:
“眼下风鹤唳病重,羽鸿衣定是要先照顾他为首,我们先去观察情况,倒时与羽沉舟里应外合,不仅能让羽沉舟顺利脱身,说不定,还能将风羽手下三人擒住呢!”
“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呢?”
“那我就带您逃了。”
说罢,他的手中多了两枚三角状的炸弹。
“这是什么?”
“无踪无影。”
花卷得意洋洋的抛接着它,“只要投掷出去,炸开便是看不清的一团大雾,近身半米,人影都看不见,连味道也闻不到,是绝佳的跑路利器!”
“你从何得来的?”
夏幼清好奇的问。
“路上偷的。”
花卷“嘘——”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地牢跑出来到现在,身上没有钱了。”
***
风沐雨虽然扬言要擒拿鬼若,可她心知越在她身上拖时间,就越无法顺利带走风鹤唳。
她虽留了琉璃翡翠去断后,可心中还是隐隐约约的,感到有点不安。
于是她加紧了马步,打算率先回到轩辕境内。
可是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
羽鸿衣率先看到了风鹤唳。
面对面的时间过快,快到连于野都没看清,她便凭那一撇而过的身形,看出了他。
她忙调马头,眼见越追越远,蹬了马背,便向风沐雨扑去。
人未到,声先到。
羽针细雨一般向着风沐雨身后奔去。
风沐雨红袖一扬,弹开绵密细雨,它们纷纷略过羽鸿衣的侧脸,直插到她身后的树干上去。
羽鸿衣紧接而到。
她的侧脸出现在风沐雨的娇容旁边。
风从她们的身后穿过,额角的碎发挡住了视线。
一秒钟的遮蔽之后,风沐雨扬手出剑,羽鸿衣早就转身躲闪,于此同时,她方才旋出的羽扇割断了风沐雨拴着风鹤唳的锁链,她转身向后,伸手一提,竟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她未落地,马已赶到,她落到马上,风鹤唳便也跟着安在马背之上。
于野从她身后赶来,惊声换着“太巫”。
“你是什么东西!敢抢你祖宗的人!”
风沐雨瞬间大怒,扭转马头,掌剑奔来。
“什么你的人?”
羽鸿衣气道,她心痛的看着昏死中的风鹤唳,气的扬鞭叫骂:“风沐雨!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倒是谁这般大胆!敢从我的手上抢人!原是你这贱丫头!这么紧张风鹤唳这反贼,你怕不是那个暗恋他的,羽民国的羽鸿衣吧!”
“风沐雨,你敢伤他,我今日就要你死!”
羽鸿衣羽扇旋风,烈风阵阵,吹的林间落叶纷纷,气旋卷着落叶,直冲风沐雨命门而去。
风沐雨甩袖接挡,她的红袖在风中上下翻飞,若翩翩红蝶,似照照霞光,只叫人看了眼花缭乱,也跟不上她肩上绢丝红缎的速度。
于野跳下马,奔去为风鹤唳疗伤。
他把他从马上抱下(被羽鸿衣瞪了一眼,发觉他是在为他治疗后,刀人的眼神变得温柔),才发觉前胸一阵湿,那被夏幼清胡乱包扎的伤口,又溢出了一些血来。
羽鸿衣见状,向风沐雨发了一阵风刃,也忙去查看他的伤口,却没想到风沐雨却早已越出风阵,长剑突刺到她的身后。
“砰——”的一声,剑对上萧,震的风沐雨手腕发痛。
“你又是什么臭鱼烂虾?”
风沐雨气的直骂。
羽沉舟并不回答(废话他没发说话),他只是连击数次,直将风沐雨击得步步倒退,一直退到身后的树干前毫无退路。
萧抵上她柔弱的颈间。
软剑缠上他的手臂。
“你再敢近一步,我便切断你的手!”
翡翠的及时赶到,救下了身处劣势的风沐雨。
羽沉舟抬眼看清来者,便停了手。
可就在此时,响起一个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剑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