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
步和泽比完下了台,他很懂进退,遇上修为比自己低的既不会赶尽杀绝,比自己高的则过几招后便认输,所以下来时仍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快步走至郦昀白跟前,笑着道:“昀白,这次试剑大比你可看得开心?”
郦昀白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剑尊和那个眼神,心想刚在台上那会子不是瞧见她在台下为她鼓劲儿了?
便莞尔一笑,随口敷衍道:“和泽的身姿,见之难忘。”
步和泽被心上人的笑容晃得有些飘飘然,他展开随身携带的白扇,摇着遮住笑意渐浓的下半张脸。
他怏然看着绕郦昀白一层的气法,只恨昀白不能让人近身,否则真想将她抱入怀中亲昵一番。
郦昀白被步和泽的眼神看得发毛,赶紧转移话题:“这试剑大会,接下来将要如何?等着长老和剑尊再比一场?”
“再等师兄他们比完,就该结束了。剑尊已经多年不出面,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天山之巅修炼,他的实力以多年无人能出其左右,怎会出来和人比试?”步和泽解释道。
郦昀白有些失望,想着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去接触这条大鱼,幸好步和泽是万剑宗弟子,尚能常来逛逛刷存在感。
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步和泽说要带她在万剑宗里逛逛,她没什么意见便同意了,待到试剑大会结束,他们准备转身离开此处。
在即将踏出会场范围的前一刻,忽得有人叫住了他们。
“步师弟还有这位姑娘,请留步。”
郦昀白与步和泽双双回首,一位穿着万剑宗执事黑色服制的男子出现在面前。
步和泽先一步向那男子行礼,“墨执事。”
郦昀白也学着他的样式行礼。
墨执事简单回礼,说明自己的来意:“两位,剑尊和太上长老有请,麻烦走一趟。”
“剑尊和师尊?”步和泽疑惑道,旋即压下“好的,昀白我们即刻动身吧?”
郦昀白虽然目前不太清楚状况,但她巴不得能和剑尊扯上关系,自然是乐颠颠地跟在步和泽身后往要会面的地点去。
三人踩在墨执事的飞剑上,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万剑宗前殿。
前殿作为接待外宾专门制造的宫殿,自是雕梁画栋,宏伟壮观,但其黑红相间的色调仍保留有万剑宗那股肃杀之气。
“剑尊、太上长老,我已将人带到。”墨执事致意后便退至剑尊身侧。
此时景曜仙君和太上长老早已在位上等候,郦昀白心中的疑虑逐渐加深,值得两位万剑宗魁首出面,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况且若单是步和泽身上事,应不会让她也同行。
可她真的只是来陪情缘看比赛的啊!
太上长老,也就是步和泽的师尊,看上去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留着一把长至膝盖的胡子,此刻正捋着胡子招呼他俩。
步和泽简单介绍自己与郦昀白,再推辞几句,示意她一并坐下。
景曜仙君将那股锋芒收束后,不再如先前那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像是朵极寒处才生长的雪色莲花,静谧地绽放于前庭,令人忍不住想一卿芳泽。
郦昀白只敢堪堪瞧景曜仙君一眼,便缩回步和泽身后当个娴静的淑女。
太上长老伸手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此次唤尔等前来,主因是缘于郦小友身上的灵力波动。”
郦昀白神色惘然地抬头,她怎不知有这回事?
座上二人看她似乎一脸迷茫,太上仙君启口解释道:“本为剑尊在观看大比时,无意间发觉。”
景曜仙君颔首,凤眼扫一眼坐于下位的郦昀白,“是如此,郦小友的灵力波动,似乎与本宗多年前遗失的一件镇门至宝极为相似。”
他一开口,郦昀白就晓得其所言之物为何。
完了,他们不会觉着是她偷偷把别宗宝物拿走的吧?
她脸色刷地变白,但仅一霎便恢复如初,却还是被景曜仙君发觉。
剑尊眯起眼睛,“看来小友并不是一无所知了。”
“昀白,是怎么回事?”步和泽也神情慎重地问她。
郦昀白自知像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弟子,在座随便一人都能将她碾死,神念一动,将那把昆玉宝剑唤至几人跟前。
在场几人均是一震,头一次见如此堪称神乎其技的倚天宝剑,被其通身肃杀之气震惊得怔在原地,几秒后才将将回神。
墨执事看得痴了,竟想要去触摸那剑,却被宝剑一溜烟躲过,甚至调转剑锋似要向他砍来。
“墨荥!”剑尊喝道。
墨执事自知失仪,收回手,后退几步跪在剑尊脚边。
景曜仙君不去理他,转而看向郦昀白。
郦昀白虽然心中有些慌,但她认为自己必须要掌握主动权,不然容易越描越黑。
随即她一五一十解释道:“此剑乃是我下山游历后偶然遇见,当它冲我而来,原以为会受伤,但它却径直融入我的丹田。”
“至于这宝剑为万剑宗镇派至宝,我确实是一概不知,仅认为它只是和我有缘的一件法器罢了。”
景曜仙君细细察着她的神情,见她神态自若,并无隐瞒之意,称心颔首。
“这……”太上长老似有些为难“小友也是无意之举,不过本道据实跟小友交代吧。此剑原乃是前任剑尊随身之物,名为碧龙裁云神剑,本以为它早已随前任剑尊飞升而去,没想到眼下竟与小友结缘。”
原来是前任剑尊的东西,怪不得那般骇人,郦昀白咂舌。
景曜仙君与太上长老对视一眼,后者略有些不自在地捋胡子。
郦昀白转着眸子左瞧瞧,右看看,这俩人不会想让她把神剑交出去吧?
随后太上老君又接着开口:“咳,不知小友是否愿将其物归原主?万剑宗愿用一切代价来换。”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可这把剑虽说游历途中自有人替她出手,她倒是还尚未用过这柄神剑,但心中却有种不舍之情,好似这剑早与她相伴许久。
郦昀白自是不大乐意,但她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那柄神剑却自顾自地动起来,似乎很是不悦,众人反应不及,它冲向太上上老身在之所,竟硬生生将其正捋着的胡子削去一半!
太上长老拿着那半截胡子,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柄碧龙裁云神剑。
霎时间,堂内鸦雀无声。
郦昀白被吓得魂不守舍,拼命地摆手,“真不是我,我尚未来得及做主……”
景曜仙君也道:“确实不是郦小友所为,神剑跟随前剑尊许久,养出灵识也未曾可知。”
听剑尊都出此言,太上长老只得默默将自己的胡子收回,吃下这个眼前亏。
神剑看上去似乎相当得意,甚至在空中自如地耍了个花剑。
景曜仙尊盯着神剑,似乎若有所思。
太上长老晃荡着还剩半截的整齐胡子,头疼地看着那柄剑,叹了口气,“神剑既然已认小友为主,本道也无可奈何。”
郦昀白腹诽:若不是神剑来了个下马威,你早已将它抢走。但她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诺诺的模样,悄悄地在眼底蓄了泪。
这可是她从幼时起便练得炉火纯青的一项本领,每次只要她一落泪,师兄师姐们就会争着抢着将玩具送回她手中。
她看到神剑如此护主,心中亦是十分感激的,又努力挤了些泪花。
座上二人见她这副样子,顿时有种在以强凌弱的萧瑟感,于是试试其他法子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
景曜仙君摩挲着下巴,“既是如此,不知郦小友是否有要紧事,可先在万剑宗小住些时日。”
郦昀白向来喜欢将人往最坏的方向想,为了以防万一,她灵机一动。
郦昀白滴溜溜地转了转眸子,用无辜的语气道:“要紧事还是有的,我需要找到能解决无法与人触碰的毛病,所以一直在游历。况且我早已与宗主通过书信,说我在上天山参观大比,几日后便归宗。”
待她说完,剑尊也沉默不语了。
前殿内的空气一时间凝滞住,郦昀白静静地观察着二人。
景曜仙君沉吟片刻,缓缓张口:“若本尊与你一同去游历寻那化解之法,则何如?”
郦昀白尚未来得及反应,步和泽却先炸了出来:“剑尊!”
昊天仙界中,从前有修士想要与其他修士结成情缘或道侣,一般都会邀其一同游历,继而达到培养感情或追求的目的。久而久之,这句话便成了一种隐晦的向修士表达好感的方式,若被邀请的修士也对其有意,那么就会答应此人一起游历。
虽说情缘不限人数,但有不成文的规定,有两位以上的情缘处于同一空间时,与他们结缘之人不会同任何一人有亲密举动。要与一位情缘活动,都得避开别的情缘。
在步和泽已告知郦昀白是他情缘的状况下,剑尊还出此言,便是极为恶劣的挑衅了。
景曜仙君自知失言,摇头道:“本尊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郦小友身上还带着宗门至宝,万一游历途中遭遇不测,落入他人手中便不好了。”
步和泽也反应过来,面颊绯红,行跪礼道歉:“是弟子一时鲁莽,请剑尊责罚。”
步和泽作为万剑山新一代优秀的弟子,剑尊自然是不会和他多计较的,便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原位。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郦昀白处。
“郦小友,意下如何呢?”景曜仙君垂眸下视,鸦羽似的扇睫覆出一片阴影。
郦昀白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