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逢 下
包厢里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林霖趴在桌上祈祷着这群人快早些散场吧，姑奶奶还要回去睡美容觉。
“林经理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丁总这是在哪里招的人，我回去也让我们行政部门的同事学习一下”，主位上的一位男宾笑着说道，那人通身气派，这话说的两面三刀。
丁总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常总说笑了，林经理往后还得靠您多多支持，这个圣诞的案子，正是我们合作的好时机，也让常总看看我们的能力。”说着两人边哈哈大笑起来。包厢里气氛一时热烈起来。
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被点到的林霖此时正在装醉，这是她常用的把戏；每一次都很奏效。
酒其实是上好的红酒，托人从玛格酒庄带回来的，林霖非必要一般不参加这样的饭局，但今天这个饭局实在是很有必要，老板出发前：“你喝两杯就给我装醉吧，可别给我耍酒疯。”
她连忙阿弥陀佛，祝老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板：“得了吧，你心里别骂我就成。”
她连忙谄媚道：“我的好老板，我哪里敢啊，你可是我的福星，我拜你还来不及呢”，不怪她这样说，林霖今天能自己拿下新世界集团这样的案子，多亏了她的老板大力支持。
她所在的商业公司墨石，近年来已经是沪上甲方较为青睐的综合服务商，林霖也水涨船高，她从非专业背景进入商业地产地产公司已经有三年左右。
从最开始的一个小执行跑工地跑工厂，到现在已经可以有资格和这群老板坐在一个台面上吃饭，其中付出的多少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她当时正在为这个案子比稿焦头烂额，竞争对手已经是业内老牌的一家商业公司，有着商业体，服装连锁等大型商业设计经验。
她们的公司能力虽够，但就是输在成立时间较短，往大型单位送稿时，常常会在这个环节输掉很多比分，因此错过了很多优异的项目，这一次新世界的案子，也是林霖几年来第一次上手当项目经理，所以对此格外上心。
那天丁总一推门就看她愁眉苦脸的坐在沙发上，9月的天气格外的炎热，一杯冰美式毫不犹豫干了半杯，跟喝水似的。
丁总毫不意外问道：“什么事情这样的愁眉苦展？”。
林霖第一次一个人接手完整项目，心里实在是发怵，但又不好在老板面前说实话。
只好苦笑道：“老板，常总刚刚看过了我们的报价，说报价太高，让我们控制在**以内呢，我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来跟你商量一下。”
丁总转身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值得你这样愁眉苦脸。”
林霖低着头一言不发，模样很是“为难”
丁总无奈笑道：“在报价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只要不低于我们的成本价格，你可以随便谈，这一笔的利润，3%会作为你的奖金。你有什么好担忧的”
林霖随机喜笑颜开：“丁总可是要说话算话啊。”
丁总笑了笑：“说话算话。”
得到老板的应允后，林霖放开手开始干，其实丁总先前说过这话的，林霖不敢直接答应甲方把价格压的这样低，于是“委屈”了一回，又再去请示了老板一回，这样她可以放心的开始操作。
比稿后面紧接着就是报价和资质评定环节，设计方案没有问题，可以说是为甲方量身定做的，输就输在资质这一块，她思来想去，只能是在报价环节下功夫了，这样的话至少三项能胜出两项。
像新世界这样的大型单位走的就是经济实惠路线，她在工厂跑了三天，熟悉了各个材料的价格优势，把预算刚好控制在范围内。
包工头已经熟悉了她：“看不出来你小姑娘挺能干的。”她嘿嘿一笑。
最开始和这帮工人打交道是非常不同意，他们心里其实很瞧不上林霖这种坐办公室手上没有一点技术，只会拿着甲方派头耍威风的人。
刚接触的时候它吃了几次闭门羹，后来她学聪明，有什么问题总是虚心求教。
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吃苦，和这些工人也没一点甲方架子，平时提出的要求，只要在范围内，这些工人也就爽快的帮她改。
慢慢的从对她的轻视到接纳。
忙完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她无比感谢上海的交通发达，让她在这个城市可以自由出入，多次瘫在床上嘟囔道：“应该给上海地铁写感谢信！”
后来说起给丁总听，丁总笑话她：“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公司的资质评定环节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思来想去，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
丁总曾告诉她，这个项目成与不成，全是项目总常总点头，她暗自琢磨，闲来无事点开了常总的微信翻看朋友圈。
上方几条赫然都是关于公司的发文以及平时与友人聚餐的照片，再往下一翻，看照片依稀是家庭合照，配文：“诸事安稳，家庭和睦，我儿成材。”。
原来是老婆和孩子，再往下翻依稀是在美容院的照片“陪老婆做美容。”
林霖心想：“这个年纪了居然还陪老婆去美容院，可见是真爱。”
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
成事讲究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也就是赶巧，那一次和友人敏敏在一起聊天，随口说道这个案子，敏敏与她相识于微时，没成想，这个常总的老婆不仅仅是敏敏美容店的常客，还是个超级VIP。
这个常总老婆第二次来到店里的时候，敏敏和她说起了林霖这个事情。
常总老婆敷着面膜说道：“他们公司的事情我不怎么清楚，但只要你朋友报价合适，想必也是有机会的啦。”
其实林霖并没有在这方面抱有太多的期待，也不知是否是上天眷顾，她公司真的中标了，高兴的给敏敏去电，敏敏那头忙着算账：“我没帮什么忙啊，可见是你们方案给力，报价也给力呗。”
林霖自是千恩万谢。答应忙完后请她吃饭。
第一次亲手接项目，从策划，到方案，再到设计跟踪，报价比稿环节，跟下来全程身心俱疲。
丁总又是亲自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公司一起聚餐，其实她们公司蛮小，也才三十几号人。
因着是跨国商业集团在中国的分公司，福利待遇一直不错。林霖从毕业一直跟着丁总，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可谓是领导也是行业领路人和师傅。
有人在群里通知聚餐，那时自然要去的，大家都在起哄好不容易放一次老板的血。
商业公司白天见客户的时候都是衣着光鲜一丝不苟，连林霖也是多年磨练后习惯了一身的职业套装。
倒是旁边的设计师已经和另外一组的项目经理开始比赛划拳了，包间里面烟雾缭绕，她起身出去出去透透气，遇到乐一位新同事。
林霖听说过她，张若楠，高级项目经理，另外一个合伙人从投行挖来的，据说是高薪。林霖在领英上看到过她的职业经历，到墨石，真的屈才了。
张若楠递了一只烟给林霖：“恭喜啊，拿下了新世界的项目。”语气淡淡。
林霖客气的说道：“还好是我们公司个方面都比较适合，我也只是绵薄之力”。两人在阳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
没多久就散场，喝酒的同事们全部人仰马翻，她和张若楠两人废了老大劲才把这些人送上车。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已经是半夜，扔掉面膜，管他什么美白抗氧化，都没睡觉重要，明天是周六，心里无比开心，软绵绵的坠入梦乡。
功夫不负有心人，新世界项目圆满成功，助她一臂之力。
她的新名片抬头换成了“项目经理—林霖”，虽说她的才能在公司新一辈当中属于拔尖状态。
但却是离不开领导的推波助澜，试想一个才入行业的年轻女性，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项目成果，断然不会给她这样的甜头。
何况另一位合伙人也挖了一个“高级项目经理”呢，从职级来说算是自己的领导。
林霖不敢掉以轻心，新的高管空奖代表集团会有换血。
这不新世界的案子到了收尾时刻，公司会议长港地产的开基集团准备开年方案，需要派人实地调查，有大单谁会放过。
林霖初入行就被带到丁总麾下亲手教导，自不然的也成为了“丁总一派”的人物，她也想借着香港的一行，给自己领导长长脸面。
会议室烟雾缭绕，丁总放下手里的烟，郑重说道：“这一次香港之行，全看若楠的了”。那一头裴总笑的一脸开心转头对张若楠说道：“若楠，这一次要辛苦你了。”
两位领导话里话外恭敬多余吩咐。林霖挑眉。
被提到的张若楠笑了一下：“of course”。
话说张若楠，她专门去八卦了一下，这可是一尊大佛，入了小庙，她先后在投行证券公司干的热火朝天，在原行业内，人人称呼一声Nancy总。
她的名字现在都还挂在复旦大学荣誉校友的一栏下，要好的同事几人打趣道：“是不是俺们也要搞上市了，挖了这样的大人材”？林霖“鄙夷”的说道：“你做什么美梦呢，子公司明白吗”？
开完会一行人无事转身回到工位，林霖专门去丁总的办公室等着，果不其然，丁总笑笑的掩上门：“就知道你在这里等我，说吧。”
林霖气不过，话语带了点小性子：“何故不让我去香港，我刚好新世界项目收尾，该让我去趁热打铁才好。”
一旁的丁总笑笑不语，林霖今天没有出差，不拘于商务礼节，今天一身打扮，倒是有几分才出校园的青春洒脱。
丁总平时极为惯着她，自己带出来的徒弟，他沉下心耐心教导：“你说你去，我可问你，香港那边的客户你接触过几次？是否知悉里面的人物关系？客户喜爱的方案是哪一些？”。
林霖才入公司时，也是被他这样手把手的教导，自己在他手下混了几年，新世界项目完成的圆满出色，本来也是为自己争取机会来着。
这样被老板一说，林霖心里那种被人轻视的感觉浮上头来，自己已经可以独立完成项目，当头上司居然这样看不起自己，当然内心闪过一丝失落，面上却未显出一丝一毫。
她收起心里的不快，语气不急不缓说道：“我研究过他们过往中标方案，再说了这一次我只是想去见见世面嘛。”
丁总看她说的煞有其事，但根本没说道关键问题，他心里摇摇头：还是太年轻。
对面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身上也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那股莽撞不怕困难的劲，颇有自己年轻时候的风采，这也是自己一路提拔照顾她的原因之一。
他转身点燃一支烟，看着对面黄浦江畔的高楼林立，一幢幢精致的像礼物一样的盒子落次排开，转念但一想年轻人嘛，看的浅很正常。
丁总开口道：“开基的市场Team Leader 叶琼，年前才从黄氏跳过去，市场仅仅是她的一块小业务，最重要的，是她的新title，开基中国区投资部及营运主管，未来3-5年着重收购国内存量地产，新年方案只是她在开基内部的一场试水，这一切你清楚吗？”
在丁总说到一半的时候，林霖就知道她高估自己了，功课没有做完整；丁总看她安分的坐在那里听自己讲。
他靠在窗户边继续说道：“这个项目的背后的起因，人物组织关系，以及未来这个项目人物的影响，这一切你是否有做过调查？香港众多公司能力出众，且是本土便于沟通，你从内地过去是否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完全理清楚客户的需求？为何客户非要舍近求远也要几个内地公司去投标的名额？”
那一边的林霖已经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丁总毫不犹豫的说：“出去吧，把这些问题想清楚明白后，这一次开基项目给张经理打辅助，如果公司能拿下这个项目，她会是项目主导人，你一切听从她安排即可。”
丁总像是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张若楠的抬头虽然是高级项目经理，但是比别把人家真的当项目经理，裴老板以后都要看她几分面子行事。”
处理好新世界的收尾工作，去找敏敏聚餐，巧合的是遇到后面一桌便是张若楠与一众人，对方地社交手腕哪里是她比得过，她还未起坐，对方便已经站起身来落落大方找她说话。
张若楠年长她几岁，不仅仅过往业务能力非常出众，还有丁总那天最后的一席话。
她收起小心思，马上换了一幅人精模样：“Nancy，你今天也在啊，那天请你出来吃饭，你都不答应我”。
对方嫣然一笑没接她话茬：“和几个商务上的伙伴，你今天陪朋友吃饭吗”？随即介绍了敏敏和对方认识。两人聊了几句，张若楠回到座位。
敏敏笑嘻嘻的说：“这个就是你说新来的辣玫瑰”？
张若楠生的一幅好模样，且又在职场混迹日久，气质出众。
林霖拿起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递给她：“今天出血，随便点不客气，上次帮了我大忙”。两人多年好友，敏敏也不和他客气。
林霖接过她刚刚的话茬：“ 公司这一次的香港项目，她是主负责人，领导说让我以后给她跑腿。”
敏敏随手点完菜给道服务员单子，开口道：“我看她好像蛮厉害的，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你就算是给她跑腿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呢，何况人家是高级项目经理好不好，你差了一大截，继续努力继续努力”。
林霖没点破，何止氏高级项目经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多久菜品上齐，沿江的西餐厅风景是独一份的好，高大的落地窗外风景一览无余。
结账的时候，敏敏一听价格，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对她说：“要不你以后直接给我包红包吧，这钱也忒浪费了，再说你这才工作几年啊，出手就这么大方，小心裤子没得穿”。
林霖笑她没出息：“帮了我大忙，当然得谢谢你，这个项目可让我在公司站稳了脚跟，不请你搓一顿那怎么能行。”
敏敏假装无奈：“好吧，也不是天天吃，我当收下这份情了”。
那日丁总敲打她过后，她回去认真理了一下，对于自己的自负好好的反思。
第一是对自己第一份优异成绩高兴过了头，有点不知轻重，
第二是对“对手”的过分看轻，这个“对手”是客户也好，或者……张若楠也好。但有想起张若楠算是她哪门子的对手，自己也只能给人家跑跑腿。
果真是骄傲自满最容易让人失败，她告诫自己，之后万不可如此行事。如此才睡了下去。
开基项目团队奔赴香港在即，林霖却没有通行证，张若楠特地说：“你请两天假期，回去办了吧，护照也一起之后可能会频繁出差”。
有了上一次丁总的告诫，也不知怎的，林霖奔赴香港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诚然她也想去繁华都市看看。
林霖无奈的笑着：“我就给你支撑大本营！随叫随到，你就放心的去香港吧，有啥好货也给我们带回来开开眼界。”
林霖现在把自己的位置放的特别端正，说好听点，她是一个打辅助的，不好听的，就是老丁让她市面见眼界的。
这样一想，去不去香港都不重要。张若楠可能也想到了这一层，也没有勉强她。过了几日带团队去了香港。
这一走，公司的人去了一大半，就还剩下设计部零星几个人，冷冷清清的，平时没事也会去跑项目，现在天气冷，她也懒得出门。
就去大楼下面的健身房练舞蹈。她这样的岗位常年出差不在出公司很正常没有人质疑。
办了健身卡，甚是肉疼了一番，但是转念一想，搞得美美的，出去谈项目，客户也喜欢高看她一眼不是？这么一想，这个卡刷的也不是那么心痛。
健身房的老板带团队组织了几次舞蹈比赛，拿的也不知道是市区里的什么奖，回来后她好好的和同事们“炫耀”了一番。
同事们关系处的不错，调侃她：“拿奖了请我们吃奶茶，不然我们就告诉老板你摸鱼出公司”！林霖豪气的一挥手：“没有问题。”
丁总出差回后她美滋滋的也去炫耀了一番，丁总头也没抬：“挺好，以后和客户聚餐，你也不像个死鸭子在旁边光吃饭了，也能作为话题聊两句”。
林霖颇有点傲娇的说：“我哪有光吃饭啊，我也经常给你捧场的好不好”！
不愧是常年混迹商业场的领导，这不用到这个“谈资”的时候来了，
春节完后，也没有什么项目进行，上半年是光是攒局喝酒聊谈规划。
丁总老婆是外企财务，众所周知，外企是出了名的大方，今年预算够够的，林霖俏皮说道：“有老板娘在，我们里应外合，今年赚个盆满钵满”。丁总嗤笑了一声：“那看你的本事了”。
这天遇到得是一把聊天局，根据她的经验，应该是先从武康大楼聊起，接着画面会转到东京，接着会聊一聊北海道滑雪的美景；最后感慨一下欧洲旅行高昂的物价，多少次了，总是这样没一点新鲜。
她还没有去过东京，但那点新鲜感早没了。
她和丁总一起出行，老板娘带着自己公司同事几人一起，饭局在愚园路的西餐厅。
林霖在上海混迹了几年，诚然她家境不算多差，但委实混的不算多么风光，比如说席间的上海话和西餐，前者让她头大，后者让她如坐针毡，一是听不懂，二是吃不饱。
但是后面业务难不免的要和这些人接触，一点面不露，后面工作实在是不好开展。
察言观色是她近些年来练就的较好的本领之一；她坐在位置下手，上菜的地方，地方宽敞，视线也就宽敞，余光看到椅子后面放着的行李包。牌子倒是不赖，专柜几万的名牌包，就这么拿来放在地下。
她心里想到，上海小囡就是有钱，要是自己肯定得供起来。西餐厅的红酒中规中矩，老板和一行人正在切入红酒的话题。
她坐在那里倒不是手足无措，就是有点“死鸭子”的感觉，另一边余光一晃，倒是让她发现了好话题，随行的生活另外一位女郎穿的正是时下流行的跑鞋，这可不是是现在健身房的“新宠”？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上课的时候，穿着阿迪耐克就去，舞蹈室清一色的外国货。倒不是崇洋媚外，只是审美的差距被一下子拉开了。
装作不经意的随口切入，话题面一下子被切的很宽，果不其然。一行人吃的宾主尽欢，林霖也在席上和几位稍微聊了几句，为什么说稍微呢？
这不得不说外企的“通病”中英混杂，听着很是吃力，她英语极烂，对话中连蒙带猜，和一众人也算聊上了几句，她心里给自己打气，这一算成功的一步了对不对，往后就按照这个模板走。
饭局散后，老板果不其然夸奖了她：“今天不错，想是舞蹈课没有白花钱昂”？她知道老板打趣，席间也多有抬举她。
她立马马屁精上身：“还是丁总领导的好！没有老板教导！就没有我今天的侃侃而谈”！一席话说的老丁非常受用，老板娘一听也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