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与不可思议的魔法书⑤
〖月神形态和演技派。〗
“——变身。”
新生的卡牌随着八朔莉莉的话语碎为光耀的粒子。它们在一瞬重构成蝴蝶，轻振翅膀撞入腰间的水晶。陨石图案丝滑地改变了形状，像是一副眼镜，又像是一本翻开的书籍。
柔和慈爱的声音继续回荡着。
“Scholar.”
“Install.”
魔法阵自八朔莉莉的脚底骤起。闪烁的以太瞬息间自下而上流淌过她，转化为白色的长袍。灵矿炼成的金色溶液迅捷地攀上前胸及肩背，以装甲的形式固定，并于后腰处延展出一对翅骨。长袍适时分去两缕后摆与其构成翼膜，支棱成必要时足够锋利尖锐的飞翼。
金色溶液同样在完全覆盖住她面部的水晶上蔓延，凝聚出防止主人遭受外力打击后发生头部功能障碍的护具，最终以兵戈之势铿锵交错，撞击着将水晶分割为四块。
承担起眼部的职责的、原本黯淡的冰蓝色水晶微微亮起。
‘既然是战斗，那我还需要一件武器。’
八朔莉莉脑中模糊地闪过一点想法。
先前完成了着装任务的魔法阵消散后并未立刻回归自然循环，仍于她周身流连，此时极为敏锐地随着她的思绪，自行汩汩收拢悬浮于掌上重构，为她带来了一位换上崭新面貌的老朋友。
八朔莉莉的目光凝滞了。
她迟疑着想，莫非这是腰带在暗示使用者优先以理服人，对面不讲道理，再以厚度物理服人，最不济，这本刚换了镶金嵌玉版本新皮肤的书，能在俗世价值上不要脸的碰瓷，说不定就能对目标造成精神和经济上的伤害……
一旁的斯特凡□□安大为震撼。
[虽然知道她最初是海都出身、后来去北洋学术之都深造，致力于复现古代秘术的贤人，]体操选手止不住碎碎念，[但她战斗时不能真的作为学者掏本书出来当武器啊！]
[多少也拿出更贴近战士的那一面吧！]
[……]浮世英寿熟门熟路地把自己安排去目前看是安全的区域，友善提示道，[她失忆了。]
他早了解到八朔莉莉不是什么正常小孩，此时也不奇怪。本着收集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的想法，浮世英寿顺着斯特凡□□安的话说了下去：[贤人？]
斯特凡□□安却没立刻回答。他紧张地观察着对峙中的两位。她们一方在尝试四脚着地，并期望能再多长出几张牙齿健康的嘴巴，一方举着书一头雾水，甚至尚未搞清楚现状……
他意识到还有一个为失忆分子解释的流程，催促着浮世英寿帮忙说明情况。
‘解说……我想不需要吧。’
浮世英寿从善如流凝炼了信息发送给指定对象。
“啊。”八朔莉莉说，“我知道的。”
******
八朔莉莉疑惑的时间比旁人想象的更短。
分配来的外挂突如其来揭露真身，不是当下探究的事。
出现在面前的是危机与红名，那摆在眼前的道路就只有通往战斗的那一条而已。
她要武器，那么出现的就一定是武器。
虽然“怪人”是由甘竹舞子变身而成完全在她想象力范围外就是了。
‘既然是同学，那就不能完全将她当做敌人。’
八朔莉莉翻开手里的书。
她意识到这果然是一本充斥着魔法风范的不科学物品。她一揭开封面，便发现其余书页是固定住的整体，显现出的只是一页尚是空白的目录。
但按照她想法，目录的内容会得到填充，再自动跳转去能实现她需求的篇章。
‘好，就用这个吧。’
‘这样应该能够让同桌变回原本的样子。’
八朔莉莉略微松了一口气，抓紧时间扫视着新出现的技能说明和施法要点。她确实不曾想毕业多年，还能在隔壁国家重新找回午饭前最后一节课时，语文老师“不背完我陪你们拖堂”的紧迫感……
但Shadowkeeper估计是一位坚定的不加班主义者，它不顾对面同学仍在努力学习，只想完成KPI。也可能是先前的功亏一篑造成的心理阴影刻入了它休眠中的大脑，进度条加载至80%后，剩余20%就像是开启了VIP会员一般超级加速着走完了。
从漆黑之影中诞生了魔狼。
它亮出几副獠牙，叫人分不清究竟是哪张嘴在说话。
“我将成为真正的影之王！”
场中激荡着雷鸣般的回响，声音找不到一丝甘竹舞子的痕迹。
“来吧！把你的友爱之心舍弃掉吧！”
******
没有倒数，直接开怪，简直是不讲武德！
八朔莉莉内心怒骂一句，都没反应过来将自己按在BOSS的位置上了。
Shadowkeeper……或者说，暴走中的影之王，在智商跳楼大放送的情况下，更偏向以兽形发动攻击。它的身躯与肢体颇为强横，朴素的行动便能带起极具压迫感的冲击波，若不是这片空间随开战被重叠到狭缝，并投影成它当初战斗的那片土地，教学楼想必已换了一层做顶楼。
八朔莉莉灵活地在空中躲避着影之王的挥爪摆尾。
她背后那双翅膀本身不具备使人腾空的物理强度，是通过牵引操纵风属性的以太来实现飞翔。
她在实战上是个无可挑剔的菜鸟，却姑且打过一些游戏，左突右闪间就带着影之王毫无自觉地转了个面向，又为了捕捉她这个一味闪避的目标向前扑击，瞬息便彻底远离了某年幼主角所在的角落。
八朔莉莉心下稍定，刻意维持住跳起来能打着她膝盖的高度持续勾引，一边再次翻书。
反正没说不能开卷考！
影之王说，不行。
它到底还是保有作为顶尖猎手的素质，发现无论如何都咬不中脆弱的目标，当下也不再执着狩猎手段，仰头做长啸状，八朔莉莉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反常的现象令她心里一突，不安得点亮双眸，发现不同属性的以太正被影之王以自身为中心向内聚合，多种颜色重叠起来形成的黑色在以太界中打下深影。
压缩到极致时，影之王似乎也无法继续完美地控制，以太自边缘起不住沸腾，向外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当即以砸的姿态坠落在浮世英寿身前，甚至来不及看清书上刷新的文字具体写了什么。
‘算了，反正哪个都行。’
她果断随机挑选了一种防护罩在浮世英寿身上展开，整个人也扑过去试图严丝合缝地将他完全罩在身下。
浓稠的黑暗自以太界喷涌而出，吞没这片狭缝中的小小空间。
视力与听力彻底失去了作用，余下触觉依靠防护罩的颤抖判断下方正持续激射集束状的能量，以及感受另一人昭示生命的心跳的震动。
好在数秒过后，天又亮了起来。
八朔莉莉立马抬头观察四周，意外发现环绕在他们身边起到防护作用的不止有那个匆匆展开的防护罩。
空中零散漂浮着冰蓝色的半透明羽毛，星点微光间连成菱形的、轻柔如面纱的幕帘，外界活跃到失去控制、无差别进行破坏的以太来势迅猛，却没能撕碎它，反而被徐徐沉寂，失去原本的威力后，未能完全穿透防护罩就停滞住了。
这些羽毛似乎是装备上“蝙蝠式”骨感的双翼后方生出然后脱落的。
八朔莉莉站起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记在心里。然后发现，大概是刚刚的视野局限，她看漏了一个几乎覆盖了整个场地的半球形罩子。
‘诶……？难道……’
浮世英寿起身的动作让八朔莉莉只思考了半截。她看了他一眼，就决定去做一件大概会挨骂的事。
她径直飞跃而起，落定在影之王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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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刚睡醒脑子不清醒吗？”浮世英寿沉下表情投来不赞同的眼神，“太乱来了！”
‘果然被骂了……哇，倍感亲切的骂法。’
“……马上要上课了嘛。”八朔莉莉小声反驳，“同桌也成功变回来了。”
刚才的一击多少让她了解到防护罩的界限，不进行躲闪，顶着防护罩原地硬吃下影之王的攻击，同时释放解除debuff的净化魔法，八九分把握还是有的。
就是确实比较考验旁观者的心态。
“我知道狭缝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浮世英寿轻轻瞥她一眼，“那位同学大概不会回去上课。”
甘竹舞子恢复理智后，就变回人形惊惶逃走了。
八朔莉莉的借口被拆穿，只好说：“我不想直接用攻击性的魔法。”
但影之王不会有顾忌。刚才显然只是前菜，时间拖延愈久，在场的人就愈危险。
“比起通过战斗制服实体化的卡牌，唤醒同桌让她主动停手会更好吧？我想先跟她讲讲道理……她为什么会攻击你呢？”
浮世英寿摇头：“今天以前，我与她没有过交集。”
他又说：“你看起来不着急，有办法追踪到卡牌吗？”
八朔莉莉就翻开解除变身后恢复到她熟悉模样的书给他看。浮世英寿发现书比他拿在手里时多了几张卡牌图鉴，Shadowkeeper显示在最后一格。八朔莉莉用手指戳了戳那抹灰色的剪影，一串地名和对应的坐标印上纸面，并处于极速的变化中。
“等她稍微停下来吧。”八朔莉莉选择以逸待劳，“其他卡牌也是……还在到处飞……”
一想到之后为了把卡牌收回来，她得主动出门溜自己……
唉。
“不会有问题吗？”浮世英寿表示担心，“如果在回收之前，卡牌就从持有者身上夺取了足够的以太……”
八朔莉莉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是否有措辞不当的地方，导致浮世英寿生出误解，然后才解释说：“没有供给源，卡牌只会逐渐变成普通的卡，不会从别的地方获得能量。”
考虑到存在影之王这样不在她认知范围内的卡牌，她随即补充说：“至少我手里的卡牌是这样。”
[原来如此。]
自战斗开始就一直静静地注视着那位，以他不熟悉的姿态出击的、他心中最敏锐的狙击者，斯特凡□□安此刻终于理解了。
[条件变化了啊……]
[把手按在书封上吧。]他喊浮世英寿去做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我先重新建立我们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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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你失忆了。”
重获形体的斯特凡□□安干脆地说。
浮世英寿：“……”
八朔莉莉：“……”
她在这一刻，相信了两件事。
自己确实失去了部分记忆，以及斯特凡□□安原本是个体型正常的人。
盖因她在浮世英寿按完手印，看到图鉴New了之后内心自然涌出的一声大哥，在看到实体化的、成人小腿高的迷你人偶后戛然而止……
于是八朔莉莉为斯特凡□□安毫无铺垫的坦率震撼了三秒，接着虚心问道：“还有第二……？”
斯特凡□□安像一只真正的人偶一般，无意识地绕着圈奔跑起来。
“想来，变故发生的时间比我认为的更早。”他踩在砖石地板上发出一连串啪哒哒哒的细微声响，梳理着，“我在战争结束后立刻陷入沉眠，是因为在连续作战中就不知不觉地消耗掉了本身的积累，我却没能及时察觉与‘源头’联系的断裂。”
“第二，”他停下脚步仰望八朔莉莉，“三个月前，是谁注入以太唤醒我？现在是谁为影之王提供行动的能量？”
他顺便为目前不明立场的同僚刷洗清白：“Illusion或Create大概率有所牵扯，但他们的能力无法直接干涉其他卡牌。”
浮世英寿若有所思：“那恐怕还有第三了。”
“白光事件……你笃信第七天能结束一切，换言之，解决方案早有决定，正在实施中，或是等待合适的时机。”他用不那么确定的语气问，“变故与其相关吗？”
是原因，又或者是结果？
“我只是一张没有辅助功能、被扔出去打架的卡。”斯特凡□□安缓缓道，“知道所有又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在面前呢。”
被意有所指的失忆人士则显得十分乐观。
“虽然没有头绪的事情一下冒出来这么多，”八朔莉莉脸上竟然浮上快乐的神色，“但是我至少没有跟某人一样，失忆后被当做谋杀自己的嫌犯呀！”
浮世英寿&斯特凡□□安：“……”
实在很难不好奇那是什么神奇的倒霉蛋。
八朔莉莉才不跟他们展开讲讲，她正了正表情，神情略严肃说：“如果从亟待解决的任务中挑出一件，那首先得从在逃卡牌手中保证目标的安全。”
她停了下来。
就算是安全起见，介绍第一天认识的同学去叔叔家里住，怎么都感觉，呃，感觉……
‘看样子真的忘了个干净。’
斯特凡□□安叹了口气，耐心解释，他作为现有的十九张主卡之一，是拥有 Kaleid 系统，也就是驱动器的相关权限的。
尽管他暂时失去了可靠的两米身高，但刚刚借浮世英寿的手经驱动器之一的魔法书——准确的名称是魔导典——重新与源头链接，得以登陆上 Kaleid 系统后，他已经能够将用于变身的驱动器复制品实体化。
“ Kaleid 系统是你主导开发的。原本作为普通人也能立刻使用的即时战斗系统推广，我诞生时，就是非常成熟的技术了。”
“当时卡牌统一由你供能，不过如今出了变故，链接完成好像也只能用这副模样行动。”
人偶的表情生动地变化着。
“事实上你手中所持的……《摹仿论》，理论上也是一本复制品。”
“据说本体全部被封印在自己都很难打开的地方。”
他想说明浮世英寿不再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学生——等等可能他是有的——总之这位小学生随时可以化作一位身高两米的伟岸男子，若真与影之王狭路相逢，也不是不能送她一钻头。
再速行跑路。
八朔莉莉登时不那么担心某人的安全了。
不过，她显而易见的迷茫了。
“我主导开发的？”
“是的。”斯特凡□□安肯定道，“刚才的形态我不太熟悉，似乎是被称为月神形态，常使用温柔慈爱的月光之力。”
八朔莉莉：“。”
她不至于这就忘掉几分钟前现场学习的那个净化魔法名叫“满月光波”。
……大概确实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了，但是……
八朔莉莉垂下眼帘，交叠起的手指不安地纠缠起来。
“我没有——我真有那样的能力吗？”
“我连……我完全不知道任何事。书被除我以外的人打开也好，做到变身也好，甚至没有印象的危险卡牌。”
“我以为它只是……家中留下的，容纳了一点小小的魔法而已。”
‘糟糕。’浮世英寿想，‘好像变得麻烦起来了。’
******
两人想办法好生安慰了一番八朔莉莉，才一齐离开狭缝。
外界仅过去了数分钟，他们还有余裕慢慢散步回教室，顺便想一想怎样为甘竹舞子合理地请假。
为了避开旁人的视线，斯特凡□□安解除了实体化，再度附身浮世英寿。
[是我的错，又让你失望了。]斯特凡□□安对浮世英寿道歉，[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再一次，没能成功帮你找到答案。]
[没关系，我有所猜测。]浮世英寿让他不要在意，[卡牌不论，至少她清楚钥匙的条件没有发生的偏移。]
[你被她骗了啊，斯特凡□□安。]
斯特凡□□安的反应相当激烈。
[▆▆▆▆▆▆是不会骗人的！]
被消除的名字令他冷静了些许。
[……]他说，[莉莉怎么可能会骗人？]
他倒没有生气，只是无法理解浮世英寿这样断定的缘由。
‘纯澈正直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啊。’
[不是不会骗人，是没有需要，就不会做出相应的行为。]浮世英寿面上流露出一抹笑意，[她的演技可是能去无地鼓座公开演出的优秀水准呢。]
斯特凡□□安认为他的推论就无凭无据了。
[依据，大约是有一些的。]浮世英寿含蓄说，[我知道我骗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对他拿自己举例这件事，斯特凡□□安一时语塞。
[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好了。]他决定先跳过这一茬，[她有什么骗我们的需要吗？]
[当然有。]
浮世英寿走在八朔莉莉身侧，余光能看见她回落至安稳平静的面庞。这个年纪性别造成的差异并不明显，他们身形相仿，并行的步履有着一致的节拍，冲散了无言引起的寂静。
短暂的归途就要结束了。
[一面之词……她不完全信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