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尘灭
“郭旭，我真不明白，你明知道天绝教此次非比寻常，为何不同意将公主送回宫去，要知道被花花太岁这个恶贼盯上，一旦公主有个闪失，我......”铁衣问的又急又没有耐心，可见公主在他心中的分量。
采玉立刻为郭旭解围，“哥，你别急嘛，郭旭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郭旭轻摆手，说道：“铁衣，公主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样要求她回宫，她一哭诉，你有办法么？”
郭旭的反问让铁衣顿时无言可驳，但是依旧强辩道“那也不能让她处于危险的境地呀。”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表面安抚，我已经叫人通知了翁泰北，由翁泰北向万岁启奏，万岁下令，公主就不得不听了。”郭旭的语气充满了揶揄。
分别虽然痛苦，但是自己宁愿痛苦，也不能让公主受到一点点的伤害。铁衣点了点头，知道这几日是最后的时光。
此时连蓉进了议事厅，对郭旭说道：“少局主，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你的伤也治了，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你昨日刚为如风姑娘治伤，现下可曾恢复好？”郭旭担忧地看着连蓉，自己的伤不打紧，自连蓉回归以来，为铁衣解毒，给公主治病，又为如风姑娘治伤，这段时间从没有好好休息过。
“不打紧，我已经服了药，恢复的差不多了。出来前我就让他们带上了给你治伤所需的药物，现下还是为你治伤要紧。”连蓉笑道。
“郭旭，天绝教实力雄厚，远非表面所示，我看还是听蓉蓉的，尽快将你的伤治好，这样我们也放心。”采玉劝道。
“不错，现在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究竟有多少一流高手，我们根本无从知晓，早一天治伤，就多一份力量。”铁衣也希望郭旭尽快恢复往日功力，做长风镖局真正的顶梁柱。
“只是，那药为如风姑娘服了一半，究竟能治到什么程度，我也没有把握。”连蓉抱歉道。
“还是那句话，我从未想过还有机会，蓉蓉，咱们但尽人事，且听天命。”郭旭反而安慰起连蓉来。
这日晚间，连蓉和妡儿在屋内为郭旭治伤。
一阵推宫过气后，连蓉用独门手法锁住了郭旭的心脉，更是闭了他心脉周遭的所有所有穴道，最后用阴阳定魂功将自己所有的功力转为阴气之功，传入郭旭的体内。
这边妡儿递过一个木鼎，如果郭旭此时没有被点昏睡穴，意识醒着，会发现木质特殊，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打开鼎盖，妡儿燃起了一支熏香，鼎内的蛊虫闻香而醒。妡儿又数掌打在连蓉的心口上，连蓉忍痛运起功来，最终在左手腕上一划，流出了一碗心头血。
连蓉轻蘸热血，涂于郭旭的心口处，再抽出一把火燎匕首，在他心脉位置上一插，其余血汁均喂郭旭服下。此时蛊虫已经全面苏醒，熟悉而浓厚的血腥气让它顿时有了前进的方向，顺着郭旭的身体爬上去，最终钻入了他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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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如风站在花园的一角担心着郭旭。夜风习习，铁衣送天凤回去休息，答应她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回来时拿了一件衣服，给如风披上了。
如风轻抚着这件衣服，玉首轻回，黯然神伤。
“我还记得，你曾经也如此体贴地照顾过我。”如风开口让铁衣不知所措。
“如风，我......”铁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正直的品格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心爱的人都是对这个姑娘的伤害。
“我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如果我脚伤治不好，你背着我走一辈子的路。”
“我，”铁衣窘迫地看着如风。
“我还记得，你为我治伤，都怕我痛，下不去手。”如风目光灼灼地走上前去，此时此刻她离铁衣是这样的近，呼吸相闻。
“我......”铁衣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一次，你还为我这样治伤，你让我怎么办呢？”如风的声音幽幽地，却极有杀伤力，让铁衣无从回答。
“我，”看着铁衣尴尬地接不上话，就差自挖双目了。
“我，我，我，除了这几个字，你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面对如风的咄咄逼问，铁衣只觉得又心虚，又心慌，他不断后退，退到身后的假山上，此时已退无可退了。
“铁衣，你真是太老实了，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难道你还要记着么？”如风的故作轻松让铁衣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凤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又美丽，又可爱，很值得你去爱。”如风又开口了。
铁衣又接不住了，只得诚挚地说道：“对不起。”
“你有何事对不起我？”如风狡黠地看着铁衣。
“我......”
“好啦，别我我我啦，你以后可不许学那石秀才，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可不轻饶你哦。”如风给了铁衣一个心灵的宽恕，铁衣感受到了。
他笑着看着这位爽朗直接的好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边铁衣转身离去，如风深情地眼神追随着程铁衣的背影，却没有看到身后的封平和石秀才也在另一个角落里，听得一清二楚。封平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石秀才更多的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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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妡儿又递过一个玉盒，“阿姐，真的喂他服下么？这可是你母亲豁出性命保下的，是留给你保命用的。”
连蓉已经虚弱的有气无力，依旧咬着牙说道，“我都如此了，不给他服下，岂不是前面功夫都白费，别再废话了。”
妡儿只好点了郭旭的穴道令他嘴张开，将玲珑阳血丹置于其口中，在背部一拍令其服下，最后喂入熬好的阴气药汤。
一切结束后，将郭旭的伤口包好。
“叫他们进来吧。”说完此话，连蓉将左手缠上绷带，就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倒在椅子上晕了过去。
“郭旭，郭旭。”众人奔进屋内，一声声呼唤，郭旭也没有醒。
“蓉蓉姑娘，蓉蓉姑娘，”如风一声声的轻唤，连蓉也没了意识。
“妡儿，这是怎么回事？”采玉问道，“为何他二人都没有醒？”
见众人关切的眼神不仅在郭旭身上，也在连蓉身上，妡儿才有些安慰地说道：“少局主需要时间消化他体内蓬勃的药力，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看他的天资和造化。因此短时间内不会醒。至于阿姐......”她特意卖了个官司，看向众人，尤其是程铁衣。
“哎，究竟如何你快说啊。”铁衣是个急性子，此时语气的急躁并没有惹妡儿不快，反而她很乐意见到这一幕，这才缓缓地说道，“我阿姐为了此次治伤牺牲太多，现下重伤在身，需要好好调养。否则后果熟难预料。”
“怎么会这样？她可是神医呀，怎么这个没治好，自个儿又伤了呢？”石秀才问道。
“你以为神医那么好当啊？”妡儿没好气地说道，“金刚护心蛊，是我们星月教三大法宝之一，需要现取现用，子不过午。为了将此蛊带到京城，我阿姐每隔半个月就要用心头血喂养，这一路又要赶路，又要杀敌，又要养蛊，到了这里治了这个治那个，要不是家传心法护住一口真气，她早就支持不住了。”
“心头血？”如风问道，那岂不是......
“没错，每隔半个月，我都要在她心脉上连击数掌。我真不知道，你们曾经对她有多好，让她肯为了你们，受这样的罪！”妡儿幽幽地说道，众人赶紧将妡儿放在外间的床榻上。
长风镖局众人脸色各异，之前连蓉并没有言明，此蛊需要受这许多痛苦的。她为什么不说呢？是了，她说了，众人也替代不了，更不会同意她如此做，如此心血就都白费了。
“现下我们能做什么？”铁衣问道。
“熬药照顾，有大家伙儿我很放心，只是我阿姐伤势可愈，心结难解。”妡儿看此刻连蓉昏迷的沉了，索性将话摊开来说。
“是不是郭大少好了？”此刻天凤也开心地进了房间，见大家伙正在说话，就乖巧地站在铁衣旁边。
妡儿见天凤也在场，故意说道，“二少局主，我阿姐自小对你情根深种，对教内众多人都不假辞色，如今你心里有了凤姑娘，她也不敢强求，但我求你，对她好一些，千万顾及点她的感受，也不枉她千里迢迢，宁可搭上自己，也不愿你们心伤。”
众人尴尬地看着铁衣，天凤此时却听明白了，不安地小手紧紧握着铁衣的手掌。
“妡儿姑娘，感情的事，我们外人插不上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解决吧，否则只怕越帮越乱，你说是不是？”采玉一锤定音，将话题打住。“好了，现在郭旭需要静养，蓉蓉姑娘也需要休息，咱们大家伙儿还是各行其是，待他们醒了可以挪动，就尽快返回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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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心口剧烈的疼痛将连蓉从昏迷中拉回，意识稍稍清醒的她全身被汗浸透了，定了定神，有些庆幸自己不再置身于一个个恐惧的幻梦中撕扯。
抽泣声，一滴滴泪滚烫滚烫地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怎么回事？我快死了？不会吧，虽然伤重，但是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还不至于垂死吧？妡儿会伤心至此？
“蓉蓉姑娘，我只愿你尽快好起来，你救了我，还救了铁衣，我还没有报答你，你可别有事。”说着，天凤将连蓉的手放入自己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胸口。采玉说，她这十年受了很多苦，如今看着蓉蓉姑娘的手，这么多伤痕，交错密布，这时她才明白，所谓的很多苦是究竟有多难。
什么鬼？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连蓉本就心口疼痛，这下更晕了。
“天凤？你怎么了？”进门的铁衣看见天凤哭了，顿时紧张万分。
“铁衣，蓉蓉姑娘会不会有事啊？我在郭大少的屋子里看见了一个碗，里面好像都是血。”天凤的双眸充满了对血腥残酷的恐惧，让铁衣心头一紧。
“没事的，妡儿不是说了么？她会很快醒来，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有事。”铁衣将天凤埋入自己的胸怀，她总是这样善良，为别人担心。
“真的吗？”天凤希翼地看着铁衣。
“嗯。你病才痊愈，情绪不能大起大落，这些事有我们就行了。”
“不，我要照顾她。蓉蓉姑娘救了大家伙儿，还救了我，我还没有报答她呢。我也要为了照顾她出力。知恩不忘报，才不枉为人啊。”天凤说的理所当然。
“好好好，”铁衣无奈地笑了，“只是你别越帮越忙才好啊。”
“你笑我。”天凤撒娇撅起了小嘴，铁衣好笑地看着天凤，二人间的美好像涓涓细流，却如狂风骤雨砸向了连蓉。
他如此爱她，如此宠到没有底线，退到没有原则。这样的铁衣，她从没见过，连蓉败了，此时她真的不能再心存幻想，必须承认自己真的毫无机会了。想及此她呼吸都急促了，听到呼吸有变的铁衣，立刻赶忙上前，“蓉蓉，蓉蓉，你醒了？”
“蓉蓉姑娘，你醒了？”天凤激动地跑到床边，握着她的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嘴里说着好，眼泪却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连蓉看着激动到哭的天凤，“没事，我死不了。等我死了，你再哭也不晚啊！”
“我去叫他们，给你拿药，天凤你好好看着蓉蓉。”铁衣带着笑意退出了房间。
“蓉蓉姑娘，对不起。”天凤见铁衣退了出去，饱含歉意地对连蓉说道。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难道偷我的甜糕吃了？”连蓉故意开玩笑逗她，真是个善良的姑娘，自己这样经历万千磨难，内心早就深沉复杂，是不是早就不配和他们在一起了？
天凤破涕为笑，但是转而又说道：“蓉蓉姑娘，我从前不知道你对铁衣的心意，如今，我看着你受伤，真是心里难过极了。”
“怎么？你要把铁衣让给我？”她不会这么傻吧。
沉默了片刻，天凤坚定目光却也饱含歉意说道，“其实世间所有事，我都可以让给你，帮你达成，但是铁衣和我，是两情相悦，所以，只能对你说抱歉了。”
“这样说，才对嘛。”连蓉强撑着心痛坐起身来，很是欣慰，这凤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人，“凤姑娘，铁衣有你，是他的福气。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用情很深。如果你因为我救过你就偏要对我有所报答的话，那就答应我，让铁衣幸福，也让你自己幸福，好吗？”
天凤感动地笑着点头，连蓉此刻却觉得，都是自己痴了，生死存亡之际，还有心思想着程铁衣，早就不该妄想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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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万岁，天绝教绝非一般江湖门派，他们高手众多，行事诡秘，臣几次探查，觉得他们欲行不轨，因此还是将公主接回宫中才妥当。”翁泰北跪下请旨。
“万岁，翁大人也太风声鹤唳了。怎么天下间什么事都是欲行不轨，意图造反？是不是没有这些事，锦衣卫就大权旁落了？”东厂刘公公语含嘲讽。
“万岁，此事千真万确，前些日子他们还派人夜袭长风镖局，以长风镖局的身手和江湖地位，敢如此做，可见一斑啊。”翁泰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呵呵，区区江湖门派也值得拿来说道。长风镖局的郭旭武功全失江湖上谁不知道？被人夜袭也是因为自己没有本事，而且就算他们夜袭长风镖局，那又如何？江湖门派岂能与我皇家力量相提并论？翁大人，你该不会是不想保护公主，找来一堆托词吧？”刘公公字字诛心，击的翁泰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而且翁大人有没有想过，公主出宫游历机会难得，贸然让公主回宫只怕又要惹得殿下不快，到时旧病复发，而女神医已经随着长风镖局南下，其时又该如何？”
“这......”翁泰北彻底无话可回。
“好了，依你说，该当如何？”正德帝看向东厂厂公刘申。
“启禀万岁，依奴婢之见，东厂愿派护卫，紧随长风镖局其后，既可保护公主安全，又不打草惊蛇，顺便将想谋害公主的恶贼一网打尽，以全皇家体面。”刘申信誓旦旦，翁泰北知道这是为了和自己争权，东厂故意唱反调，让自己不痛快了。
“好！那保护之事就交给你们东厂去办吧。翁卿，锦衣卫可继续追查这些江湖匪类，不过一些江湖人，成不了大事，尧亲王案的后续还有很多事没有办妥，你们也要盯着些。”正德帝一锤定音。江湖人，他还没放在眼中。
“臣，遵旨。”翁泰北只得领旨谢恩，他悄悄抬头看去，只见刘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他背后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