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人站在队伍的末端,跟着前面的人一起等待着顾府的招募。
沈长思看了看元业,又望了望周围的人,开口道:“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只见元业大人,一身白金虎纹袍,头戴看似简洁却不失精致的金冠,马尾如瀑布般顺滑而下,身材高挑,腰肢紧瘦,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当家丁的人,倒是能当主人。
而元业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长思,也同样望了望周围的人,继而双手掐腰道:“我觉得你也得换,你这一身虽然看着朴素了点,但料子却是天界极品。”
沈长思拿起自己的衣袖,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这衣服是红绫给我的,我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料子。”
“浓情蜜意丝,是他门外那棵树上绑的祈愿红线抽丝做的料子,保佑爱情可灵了。”元业抿了下嘴巴,委屈说道:“我也有一件,我都不舍得穿,就随便挑了件普通的,谁知道你这么不当宝贝。”
沈长思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大喊不好,元业定是又默默记了她一笔账。
果然,只见面前的怨夫一脸埋怨地盯着她,似是想要看穿她这心里究竟有没有他的位置一般,沈长思被他看得心虚,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还换么?”
元业神官终于移开了他那审判的目光,走到了一旁的角落,抬手就变了一身粗布衣服。沈长思轻轻呼出一口气,也趁身边人不注意的时候,换掉了这一身。
但是沈长思觉得换掉那身衣服也没什么用,无论穿什么衣服,元业的气质依旧是盖不住的贵气逼人。当然,元业大人也是这么想的:“本神官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他们二人回到刚刚的队伍里,虽然比刚刚和谐了许多,但还是被出门来挑选侍从的顾珉和顾肃一眼就注意到。
眼前这二人,身着粗布衣服,却高挑白净,一尘不染,女子容貌谈不上倾国倾城,可也如冬雪中的白梅一般浑身透露着冷冽之气还有一份破碎感。而身边的男子,又恰恰相反,剑眉星目,轮廓明朗,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却又担心被其灼热的光芒刺伤。
顾珉用眼神示意顾肃去打探这二人的来意,如果是都城派来的人,那便不好办了。
顾肃接收到他的意思,径直走到他们二人的面前,刚刚还是一脸严肃瞬间转换为客气柔和的表情,做拱手礼以示尊敬:“敢问二位可是来参选的?”
沈长思和元业回礼说道:“正是。在下听闻顾将军乃是救世英雄,慕名而来,可否能有幸为这位英雄效力。”
“这,二位气度不凡,若是可以,我家王爷自是愿意招纳贤士,一同共事,府上正缺两名侍卫,不知二位是否愿意。”
元业皱着眉头不发表意见,若有所思,沈长思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顾珉,而后答道:“当然愿意,多谢这位小将军。”
“那请二位随我来。”
顾肃在前方带领他们进了顾府,元业和沈长思跟在身后。等一切打点完毕,已是正午。府中的老人带着他们两个去往住处。
“二位既是一同前来,想必关系定是不一般,不知是夫妻还是?我也好安排住处。”老管家等着这二人的回答。
“夫妻,让老人家见笑了。”元业回答道。
沈长思在一旁低头浅笑,不做反驳,老管家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而后来到别院的一个小院子内,说道:“这里离王爷住的地方近,虽是侍卫,但平日里都是由顾小将军跟在身边,二位等着王爷其他安排就好。”
老管家推开房门:“就是这间屋子,虽然小了点,但考虑到二位的关系,并没有安排在大家一起住的地方。靠着将军,也算是清净。”
“多谢。”沈长思说道。
“还不知以后怎么称呼?”
“贾业。”
“许长思。”
“叫我李伯就好,二位休整一下,便可以去顾小将军那里等候差遣了。”
“多谢李伯。”
元业看着离开后,便关上房门,开了结界,以防隔墙有耳。
沈长思坐在桌边,看着元业检查了好几遍:“没想到有一天元业神官还能给凡人做侍从。”
元业看了沈长思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坐到她面前打趣道:“本神君乐意的很,想我在天宫的时候软磨硬泡都没住进拂怨殿,如今轻轻松松就同房了,我巴不得不出去。”
沈长思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敲了他的额头无奈道:“胡闹。”
元业抓住沈长思的手:“我没有胡闹,只要有你在,哪里我都觉得很好。”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沈长思应接不暇,除了心中不停乱跳,嘴上愣是没有一句好听的话。她不会说什么情话,也不知该怎么表达好自己的感情,每每到这个时候,她也只会害羞的闪躲。可元业就是这样,你再躲,也躲不过他为你设下的天罗地网。
起初沈长思惧怕他的感情,拒绝过,也逃避过。
可就在元业被她拒之门外的某一天,拂怨殿休息难得无事可做的某一天,她觉得太安静了。
于是她走到寝殿的书架旁,摆了满满一个架子,都是元业这些年处理过的事务,一个不漏的整齐摆放在这里。
就是那天,沈长思才意识到,原来,她对元业的感情就如这里的卷宗摆放整齐在架子上一般,她早就开始一点一点将这份感情放在心上。
那些年的并肩作战,还有她默默在灯光下,在黑夜里,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她就会轻轻擦拭,慢慢整理,然后等待天亮的时候,元业的到来。
“长思。”元业看着沈长思一直发愣,担心地叫她的名字。
沈长思回过神来,正巧对上元业的眼睛,像是一个蓄满了水的清池,又像是黑色天幕挂满群星,蓄满了温柔,挂满了担忧,紧紧圈着她。
沈长思倒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被眼前的人深深吸引,连吐出这口气都不知该怎么做。
“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元业急的捧起她的脸左右查看。
“没有。”沈长思赶紧按下元业的手,不让他再晃自己的脑袋。
“啊?”元业不解。
“无事,我们赶紧换了衣服去找那个顾将军吧。”
“真的没事?”元业还是不放心地问。
“真的没事。”
“有问题可不许瞒着我。”元业狐疑着出了门,乖巧地站在门外等她换好衣服。
沈长思一阵心虚 ,总不能实话实说,刚刚是因为他靠的太近脸红的吧。
“嗯,不会的。”
元业这才放心道:“那好吧,不过,你不觉得有问题么?”
“什么问题?”
沈长思一边换上顾府的衣服,一边答着元业的话。
“你说,这顾将军,选个正常洒扫的家仆都要奴籍,偏偏是我们这两个不知根知底的,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元业双手环胸,左手的食指缓缓敲打着手臂,思考着原因。
“我换好了,你进来吧。”
沈长思坐在梳妆的镜子前,想要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他知道我们两个有问题,故意把我们放在身边的。”
元业推开门就看见沈长思笨拙地在镜子前摆弄自己头发的一幕:“你带簪子了么?”
“唔,我忘记了。”
元业走过去接过她的头发,三两下就用一根漂亮的发簪编好了一个干净的低盘发。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是我没见过的。”沈长思看着镜子的元业,移不开眼。
“嗯,那天新得了一块漂亮的灵石,就想给你做一支簪子,想着你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时候头发太长总归不方便,你又笨手笨脚的,所以一直带在身上。”元业解释道
被说笨手笨脚也开心的沈长思取下耳饰放在元业的手心:“那这个也交给你了。”
“好。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他也注意到我们了?”
若是这个人也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不对劲,难道说明他就是鬼王了?
“我不知道,但也有可能,不过,今日在门外,我们两个确实够引人注目。”
沈长思想到那天在城门口时,两个士兵说的话:“现如今顾府这个将军的处境,可能并不太好,他有防备心,对我们两个有所芥蒂,这倒是正常的,若我们真的对他图谋不轨,与其将我们留在暗处,还不如放在身边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是这样想,他把我们招进府中也是合情合理的。”
“若真是这样,他还算是有胆识。”
元业收好沈长思交给他的耳饰,又很快换下身上的粗布衣服,简单地将顾府的衣服套在外面。
“在我们没找到鬼王之前,只能先行避开赤乌,那天晚上的她爆发出来的灵力,是带着杀意的。”沈长思说道
“可此刻很明显,这个顾将军和赤乌定是有关系的,我们避不开她。”
沈长思面色沉重:“所以他极有可能就是鬼王,但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显露出鬼王之力,只能跟着这梦境中的发展,查找出真相,没准,这梦境的尽头到来之时,一切来龙去脉也都会搞清楚了。”
“可这梦境已经存在百年之久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元业疑惑道
“你还记得君上说过此地是什么地方么?”沈长思反问道
“是赤乌的历劫之地。”
元业恍然大悟,明白了沈长思所说的梦境尽头。他本以为,这梦境是鬼王的给自己塑造的幻想,会沿着他心中所愿一直发展下去。可想来,赤乌在这梦境里面的身份为孟凝雨,显然是她历劫作为凡人时的身份,如今距离她来到凡间已过百年余,若这是一直延续百年的梦,若孟凝雨是这梦中无关紧要的人,她又怎会不老不死,那便说明,她在凡间所经历过的一切,已经在这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她明明有着自己是赤乌的意识,却仍在那晚大雪之夜,以孟凝雨的身份和口吻说着做着曾经发生过的事。
如此看来,她很有可能是甘愿在这里陪着那个鬼王不停地上演当初的一切。
赤乌下凡百年,鬼王降世百年,这梦境的尽头,难道就是鬼王曾经降世的那一天么?
元业想清楚一切,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们一路走来关于这顾珉的功绩也已经了解大概,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心向和平的大将军最后成了灭其一国的鬼王。
沈长思看出他的心思,拉过他的手,轻轻安抚他:“走吧。”
他反手握住,回以一个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