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这么倒霉
“铃丫,今夜早点睡……”
水爹疲惫地声音从水铃背后传来,水铃摘花生的手一顿。
“我知道了,爹。”水铃回应了一声,垂头抿着唇放下了手上摘到一半的那颗花生,站起身回了她和大姐的房间。
水爹望着小女儿沉默回屋的背影,张嘴却无言。
没发生那件事之前他家铃丫娇俏爱笑,铃音伴着笑声,一家人都爱听,可如今却笑的无声又勉强,哭的时候眼泪就那样悄声无息的从她那双大眼睛里流出,静的吓人。
他知道孩子这是不想他们担心,但他宁愿她大声哭闹,可她这样小就这么懂事,他们看了只有心疼,哪里舍得责怪。
可他就是个没用的庄稼汉……
唉!想到这里,水爹的肩膀不由得又塌了塌。
老实回屋的水铃压根儿就没睡,手摩挲着脖子上的监测环,闭上了眼,她怕压不住眼底的恨意,被监测环记录下来。
其实她心里也很无奈,很绝望,别人穿越还有个金手指,咋到了她什么也没有不说,还落地就失忆了,发烧后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却紧接着就是危局,半点儿喘息的时间都不给。
就算这会儿她六岁了,可也有心无力。先不说她这小身板,就是单为身后的这家人,她也不能自私的跑路,本就是被怀疑对象,这要是跑了,岂不就是不打自招,所以这一条路不通。
再说她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凡俗小姑娘搁这修仙世界跑路,往哪跑,阎王殿吗?根本就不现实。
更何况如今她被监控着,唯有以不变应万变这一法宝,或许能救她一条小命。
除非能去修仙!
据她所知这是个修仙世界,叫做封炎大陆,她如今所在的李家湾是凡俗界神虎国的一个普通小村子,易道宗每隔十年会来招收一次弟子。
等挨过这一劫,看老娘不搞死你们!
水·忍者神龟·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怒骂。
可月娘焦急的双眸难掩她的担心,不自觉地扭头看向家里的顶梁柱,喃喃出声:“爹……”
其实月娘也知道她爹改变不了什么,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不安。
刚才乖巧蹲在水铃身边的小儿子一看他二姐走了,慢了一步的站起来还要找他二姐,不到两岁的小娃还有点含混不清的叫着:“鹅…鹅姐,要,要…还要”,抬腿就要跟在他二姐的屁股后面追。
水爹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脚回屋,还不忘轻微呵斥小儿子。
“小四,不准闹你二姐,再闹老子抽你!”
呵斥声止住了小家伙的脚步,怯怯的不敢再追,但脸上也有点委屈,他还不懂为什么不能找二姐。
水娘扔下手里的花生,也顾不上手上的泥,赶紧上前捂住小儿子的嘴,不让他哭出声,抱在怀里哄着,月娘也从地上扒拉出一根甜草塞到小弟的嘴里,小家伙儿甜了嘴也就忘记哭了。
即便是这两年家里境况不太好,但是对于小儿子,往日里难免还是会偏疼一些。
可今日不同,明天……明天就得去县城了。
水娘的思绪又回到了两年前……
“铃丫……你一定要熬过去,只要退了烧就好了,啊……”水娘熬的眼都红肿了,哪怕她大着肚子也不舍得离开半步,小女儿已经高热两天了,要是再醒不来,怕是就……就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孩他娘,你去休息,我来照顾铃丫,你不能再熬着了。”水爹劝着水娘子,毕竟她现在怀有身孕。
上辈子死前的画面冲击着水铃快烧成浆糊的大脑,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急速上升的高温让她不得不跑到窗口查看出了什么事,却发现窗外一片惊悚,路边的绿植莫名着火,道路在融化,车子也因轮胎融化撞到一起,凄惨无比,人行道上的行人忽然倒地,肉眼所看到的一切,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在融化、消失,就像,就像她眼前的玻璃一样液化……
内心的恐惧也压不下高温急速脱水所带来的不适,炙热造成的疼痛让她无力逃跑,各处的尖叫哀嚎慢慢离她远去,倒在地上的她努力向卫生间爬去,她需要水,水……
“水……好热……救命……水……水……”被高热烧糊涂了的水铃从干涩的嗓子里吐出丝丝呓语。
“水来了,水来了。”月娘把刚刚冒雨跑去厨房取回来的水递给水爹,然后扶起水铃,接过水来喂她喝。
水铃大口吞咽,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她对水的渴求,就抓住了生的希望。
“慢点喝,慢点,别呛着,还有很多。”水爹又倒了一杯递给月娘,让她继续喂。
连喝了一茶壶的水,水铃的肚子都鼓了起来,也没能解了她心中的渴,但水家几人却不敢给她喝了,别人醒过来了再给撑坏了肚子。
混沌的意识还有些懵懵然,但水铃想起来了,她想起自己是谁了,穆奚,她是穆奚,水木星的穆奚!
那股炙热恍若环绕身周,真的太快了,快的还不知敌人是谁,发生了何事,就死了。
世界末日也不会那么迅速吧,到底是谁?是谁?水铃无声呐喊。
水铃不知道,她内心的伤痛化作泪水从她眼角留下,嘴里却呢喃着“难受,娘亲,铃丫难受”,眼睛不肯睁开,怕满心的悲伤和无处安放的恨意倾泻出来。
水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四岁小孩的身体让她无力掌控。
再醒来已近第二天中午。
“铃丫,你醒了?”惊喜的月娘人还没站起来就伸手去摸她额头,跟自己的对比,确实不热了。
“不热了!娘,铃丫不热了!”开心的月娘跑出去告诉娘亲这一好消息。
大肚子也没能拖延水娘的脚步,快步进屋,看着脸色苍白,唇上干的起皮的铃丫睁着眼望她,眼眶就是一红。
抖着手摸了摸水铃的额头,确定是不烧了,喜极而泣,摸着水铃的脑袋轻声说:“我们铃丫是个有后福的,以后都会顺顺遂遂的。”
水铃有些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这世的娘亲,这两天的生病带累娘亲憔悴了好多,水铃牵起嘴角笑了一下以作安慰。
这时,大姐月娘端来一碗白粥,闻着粥香,水铃的肚子应景的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咕噜噜”。
喜得那娘俩都笑了起来,水铃苍白的脸上倒是因此红润了些许,羞得。
“饿了好,饿了好,肚子知道饿了,说明我家铃丫好了。”
依旧是月娘扶起水铃,但却是由水娘喂着喝粥。
等水铃吃完,就让月娘去隔壁村喊大夫,想让人大夫再给瞧瞧,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喝完粥恢复了些体力的水铃不想躺着了,她想见见屋外高悬的太阳,想借太阳的温暖驱散内心的阴寒,就央求娘亲让她到院子里坐一会,水爹看女儿那可怜样,今天的天气又确实好,就也跟着说和,最后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坐在了阳光下。
水娘把空碗送回厨房后,就开始晾衣裳,水爹也不闲着,去把柴劈了。
水铃靠在躺椅上,就那么望着空中的太阳,汲取它温暖却不炙热的暖意,但终究是不可久视之物,眼睛被刺的流泪,闭上眼缓解不适,心里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好似也不错。
可突然地,门“砰”的一声被踹飞了,这片刻的安宁戛然而止。
水铃木楞楞地看着四分五裂的大门,虚弱的身体无力做出应对,心中也在哀叹,不是吧老天,她要不要这么倒霉呀!!!
她才刚恢复记忆呀!!!
水娘正把一件上衣晾到晾衣杆上,被惊的迅速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但身体还保持着原动作,导致她差点扭到脖子。
水爹反应稍快一点,但也才转过身来,手里的斧头没能及时挥出。
与此同时,被踹破的门变成碎木片、木刺,向着院中几人飞射而去。
一块飞射而来的木片就那么巧的正好砸到了水铃的头上,水铃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翻飞的墨色衣袂。
又没看到凶手!陷入昏迷的水铃十分不甘,想睁眼却控制不了眼皮。
水爹看着向后倒去的二女儿,忘了手上还握着斧头就赶紧去接,可还是没接到,水铃直接砸到了地上,还好有躺椅间隔了一下,摔的不重,但人已经昏迷了。
水爹把水铃抱进怀里,焦急的唤着她。
“铃丫,铃丫醒醒!”抖着的手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
水娘当时没反应过来,脸上、身上也被飞溅的木刺划伤。
这时走进来三个凶神恶煞的的黑袍武人,右侧腰跨大刀,左侧挂着虎铜牌,脸上杀意森然,直接看向晕倒的水铃,目标非常明确。
“这就是你家发烧的小孩?”低沉冷酷的声音让夫妻二人心中一紧。
“大人…大人容禀,孩子不烧了,好了…早就好了,真的,不信您可以让大夫验证。”水娘顾不得自己的大肚子,也顾不上扎到身上的木刺,捧着肚子跪在这三人和父女俩之间的位置,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他们。
水爹也想解释些什么,但还未说出什么,就看到大门正对着的那辆车上关押着好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被一队黑袍人围在中间。
水爹被这情形吓得冒出冷汗,手却抱紧怀中的女儿。
从未遇到过如此惊变的水爹一时难以想到为何如此,但想起大女儿已经去请大夫了,带着哀求道:“大夫……大夫马上就到了,我家孩子真的好了…”
“好了?李家湾水铃,大前天半夜开始发的烧,对吧?”右后方的黑袍人出声。
看他们无法否认的表情,为首那人手一挥:“带走!”
夫妻俩努力解释,女儿是被村里孩子推下水,受惊加呛水才发的烧,没有遇邪,也不是疫病……
为什么要来抢他们的孩子呀,他家也没与人结仇啊,夫妻俩都疑惑不解。
水爹抱着孩子想往后缩,可怀孕的妻子还在前面,他进退维艰。
突然,水爹感觉自己在飞速的靠近黑袍人,溢出眼睛的恐惧也改变不了他脖子被掐住的事实,强烈的窒息使他手上力气放松,孩子轻而易举被拿走。
水爹一只手扒着掐在脖子上的手,一只手努力去够女儿,想把孩子抢回来。大肚子的水娘被这连番的场景刺激得出了红,捂着肚子痛苦□□。
孩子到手后,戴武随手递给身后人,然后把水爹扔到一边。
“三天后到县城武馆领人。”
“倘若……人没问题。”黑袍人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随后带着这一行人走了。
他们往孩子身上贴了张东西再那么往囚车里一塞就带走了,可女儿腕上的铃声还在耳边。
不对,
“那要是有问题呢?”
水爹心中一惊,挣扎着想起身去追,却被村长张叔摁住了。
“那是虎卫军,唉!”
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水娘,张叔朝门外吆喝着,叫大家赶紧来帮忙。
也就是看那些人都走了,围观的人群中这才敢出来几个往常与他家交好的嫂子婶子,她们有的赶紧去看水娘,把人抱回屋,有的跑着去催大夫,根本来不及安慰满脸悲戚的水爹。
……
临近卯初的时候,水铃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倏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