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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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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

31.1

温昕匆匆地开车驶向医院时,天色已近傍晚。

夕阳斜下,倦鸟归巢,人们经过了昨夜庆典的热闹,今日安静地休憩,只在徐徐晚风中自由漫步,空气中充满静谧闲适的冬日气息。

温昕却与这样的闲适气息格格不入。

她的车子几乎是甩着尾巴停进医院的车位,迅疾如风,轮胎摩擦水泥地面,发出急躁的“吱”的声音。

而她本人同样步伐迅疾,身影仿佛卷着一道风,直直地向着医院的电梯疾步而去。

直到温昕来到住院部的十二楼,就快要走到顾世鋆的病房门前,她的脚步才略略地慢了下来。

住院部的走廊十分安静,偶尔有医护人员往来,向她点头笑一笑;温昕也勉强扯扯嘴角。

那个笑容大概是不太好看的。温昕脚步一顿,转过头去,看着走廊镜面里自己的倒影:

长发没梳,妆也没有化,风尘仆仆的一张脸上,满满地写着四个字:关心则乱。

温昕看着自己的样子,叹了口气。

然而不等她再踟蹰,顾世瑜已经看见她的身形,远远地从病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向她招招手:“温昕,这边。”

算了,温昕想。

关心则乱,便关心则乱吧。

她的确关心顾世鋆,没有必要否认。

这样想,温昕反倒平静下来。

她从容地走进病房里去,与顾世瑜和顾女士点头打过招呼,才转头去看病床上的顾世鋆:

顾世鋆半倚在病床上,已经醒来了;脸色看着略微苍白消瘦一些,精神倒还宁静。

看见温昕走进病房,顾世鋆先是一怔,眼睛里下意识地流露出欢欣;但是下一秒,他停顿一下,忽然有些心虚地转开了头去。

那是一个温昕熟悉的表情。

她微微一怔,过往的记忆一下子在脑海里涌起:

每当顾世鋆不顾自己的胃病,瞒着她多贪食了一口冰淇淋或麻辣烫,被温昕发现的时候,他便会露出这样的因心虚而不敢与她对视的表情。

温昕心里一下子有火“噌”地冒了起来。

“是有什么数据证据那么金贵,”她脱口说,像当年一样,噼里啪啦地指着他数落,“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受伤?”

这句有些越界的诘问冲口说出来,温昕后知后觉地觉得造次。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顾女士和顾世瑜,温昕的面上不禁有些讪讪。

顾世瑜一脸惊奇,顾女士差点笑出声来。她拉过侄女的手臂,一边向病房外走,一边笑得咳嗽:“那个,我们先走了,你们慢聊,你们慢聊。”

顾女士体贴地将房门在身后关好,病房里一时安静。

房间里只剩下温昕与顾世鋆两个人,温昕的面色重新沉了下来。

她抱起手臂,睨着顾世鋆:“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世鋆讪讪地摸摸鼻子:“就是从温馨之家离开的时候,碰见了他们破罐破摔,想来直接抢我的手提电脑与硬盘……”

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连自己也觉心虚。

而温昕显然不信:“你又不是没有顾景的安保,怎么可能让他们近你的身,真的伤害到你。”

眼见瞒不过去,顾世鋆咳嗽一声,只得承认:“好吧,确实,那个时候我迟疑了一下,想着如果让他们得手,达到轻伤二级,那么律师团队便好处理很多。毕竟数罪并罚,可以让他们得到的惩罚严厉很多。”

仅仅以诽谤或侵害名誉起诉,事情的结果未必使人满意;因此,顾世鋆在对方前来袭击时顺水推舟,没有反抗,放任自己受伤,这才是真相。

其实温昕的心里已经隐隐猜到这个事实,然而听到顾世鋆亲口承认,她还是有火气一下子“噌”地冒上来。

“轻伤二级……你真敢想。”

她说着,气得抬步走到病床旁边,就要伸手去掀起顾世鋆的病号服:“有多严重,让我看看。”

顾世鋆有些窘迫,却没有阻止温昕的动作,任由她掀起了自己的衣摆。

“是腹壁穿透创伤,”他说,“还有体表创口划伤。已经做过伤情鉴定,是轻伤二级,但不危及生命,不碍事的。”

伤口已经被纱布仔细包裹,不再流血,需要静养。

温昕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泄气地松开手,放下了顾世鋆的衣摆。

“真的胡闹。”她说,“你是……真的胡闹。”

她不再发怒,声音里有一些后怕。顾世鋆一顿,反而比之前更加不安。

“温昕,”他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要担心,真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温昕神色闷闷,没有说话。顾世鋆望着她脸上真切的惊忧,忽然油然而生一种冲动。

“温昕。”他说。

“嗯?”

“虽然不是好的时机,”顾世鋆说,“可是,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31.2

金明市的冬天不算十分严寒,阳光很好,天色白而静。

干燥的日光斜斜地照进医院的病房,并没有冬天的萧瑟,反而有一种温煦的柔和。

当顾世鋆说:“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温昕站在病房的窗前,有些怔然。

冥冥之中,她似乎知道,有什么极为重要的对话将要开始了。

顾世鋆低低地叫了一声:“温昕。”

温昕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世鋆低声说:“我这次受伤,真的心里有数的。我是为了徐姐,为了养老院,也为养老院所有的护工。”

温昕明白的。

若是作恶的始作俑者只得到一点不痛不痒的惩罚,多多少少会寒了护工们的心。

顾世鋆放任自己被袭击受伤,为的是通过法律,将作恶者严惩。

顾世鋆望着温昕,声音微哑,却很认真:“温昕。”

“嗯。”

“我是很认真,很认真地,想要将养老院做好。”

顾世鋆说着,忽然笑了一下。

“而我这样认真地想要将养老院做好……是因为,我始终记得你。”

“……”

“我始终记得你站在华大的演讲台上,微微张开手臂,像一只即将展翅翱翔的雏鹰,那么坚定地说:‘我要通过自己的双手,通过自己的头脑,创造一份事业,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顾世鋆认真地复述七年之前,温昕稚嫩但坚定的理想;病房里日光明亮,映照出顾世鋆深邃而钦慕的眼光。

温昕微微地睁大眼睛。

眼前的人影和梦里的人影重叠成一个,恍惚间,她有些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顾世鋆,”温昕说,声音略微发颤,“之前你说,你想要的东西,和七年前不一样了——”

你想要什么?

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顾世鋆微微地笑了一下。

“在我遇见你之前,”他说,“在你离开我之前,我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追求——我在G.J.Capital工作,在‘金融巨鳄’的顾家工作,看似光鲜靓丽,钟鸣鼎食,实则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只是按照所谓的‘成功人生’蓝本按部就班地去做,而并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到底有没有意义,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顾世鋆这样说,手指无意识地在病床的被单上微微攥紧。

顾世鋆为人冷峻,寡言内敛,其实不是一个擅长坦诚自我表达自我的人。

这一段话,他说得有些慢,甚至有些不流畅,似是在思索该如何措辞,攥住被单的手指指节都因为紧张用力而有些发白。

但他还是坚定地说:“温昕。”

“……”

“是你,温昕,”顾世鋆说,“是你让我意识到,原来人生可以有着这样的意义——这样明亮的,既惠民利群,又实现自我的意义。”

“……”

温昕怔怔地望着顾世鋆。

冬日里最清白的好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聚在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着实质性的温度,那么灼人。

“所以,”他说,“我试着像你建立温芯智能一样,去做一家养老院,去做一份对社会有价值的实业。我想要像你一样,真真切切地在这世界上,试着带给人们一些真正的好的服务,好的东西。——温昕。”

“……嗯。”

“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也终于明白了你。”

“……”

温昕神色怔然,而顾世鋆微微笑,笑容里有那么多的酸楚,又有那么多的释然。

“我终于明白了,温昕,你要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而不识人间疾苦的顾家公子,或者亦不是温暖的人间烟火的陪伴;你需要的,是志同道合,并肩前行,共同实现价值与理想的知己与同路人。”

听见顾世鋆这样说,温昕不受控制地一颤。

灵台之中似有“铛”的一声钟鸣长响,有什么隐埋在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而顾世鋆望着她,亦是眼神微颤,眼尾微红。

“是我错,”他说,“当年,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只以为我想要你,想要你在我身边,所以一分一秒都恐慌你离开,恐慌你的生命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温昕,从最一开始,我一直渴望靠近的,是你身上那明亮的,别人都不曾有的,如同黎明破晓的光。”

这样说,顾世鋆慢慢地,颤抖着伸出手来,如同飞鸟择良木一般,颤颤地握住了温昕的手指。

“是你,让我醍醐灌顶地明白:我们的人生,原来可以有这样的意义;而我真正想要的,决不是限制你,绊住你,而是与你并肩而立,同路而行,一同去实现,去创造,去追寻我们想要追寻的东西。”

“昕”,即是太阳即将破开地平线的时刻;是黎明。

她是他的光,是他黑夜中的明灯,是他黎明时的朝阳。

她是那样坚定,明亮,清醒的一束明光,将他灰雾蒙蒙的人生路照亮。

“是我错,”顾世鋆说,“七年前的我太年轻,连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

他要的从来不是私藏明光,而是顺应那道明光指引的道路,追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顾世鋆说:“我爱你——我一直爱你。我想,我也将永远爱你。温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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