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
“把她杀了！”
玉无痕发号施令，要不是刚刚听到圣君的惨叫声。
他们及时赶到，恐怕现在圣君早已魂飞魄散。
他本想着苏曦禾能好好待圣君也便罢了，可现在她恢复了记忆，还妄想杀了圣君，那就万万不能再留。
“不，不要杀她！”
北堂离骁拖着虚弱的身体，连连阻拦，神情尽是凌乱的慌张。
不管苏曦禾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杀了她！
“圣君，难道你还对她心存幻想？醒醒吧！”
玉无痕难以理解，苏曦禾都要杀他了，他还要留下她？
他就那么喜欢苏曦禾吗？
“是我对不起她……”
北堂离骁目光投向苏曦禾，眼底只有无尽的黯淡和落寞。
此时，苏曦禾大脑一片混沌，所有感官仿佛失灵，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听不到。
她只知道，为了杀掉北堂离骁，她也活不成了。
她再回不了天界，也见不到她最爱的师尊师姐了。
一切的喧嚣都归于沉寂，所有的努力都在刹那化为泡影。
事已至此，那便玉石俱焚吧！
“既然我杀不了你，你也休想得到浮白之心，我们同归于尽好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淌，她来人间走这一遭，实在太苦太累了，现在也是时候结束了。
北堂离骁还没细细思考苏曦禾这话的深意，便骤然听到一阵令他头皮发麻的笑声?。
“哈哈哈哈……”
只见苏曦禾仰天长啸，眼底猩红，目光狰狞，充斥着仇恨和绝望。
那笑声响彻整间屋子，阴鸷凄然，冷酷至极。
明明是春天，却叫在场所有人都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不寒而栗。
尤其是北堂离骁，一种不详的预感席卷了全身，
这样的笑容，他好像……似曾相识。
等他终于想起，苏曦禾在地牢自杀时也曾露出过如此可怕的笑容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可为时已晚，苏曦禾在众目睽睽之下，迅疾夺过横在脖子前的利剑。
没有任何迟疑，闪电般将剑直直抛向空中。
北堂离骁见状，身体猛然发颤，几近崩溃地连连摇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苏曦禾，不，我不准你死！”
他想上前阻拦，可是心口疼痛愈发加重，一步也动不了，重重瘫倒在地。
只能发了疯似地朝着周围的人呼喊：“快拦住她！”
一切都太过突然，所有人来不及作出反应。
苏曦禾闭上眼，利剑落下，不偏不倚命中她的心脏。
这下好了，北堂离骁再也得不到她的浮白之心了。
她也终于解脱了。
发紫的嘴唇被喉间连绵不断咯出的鲜血瞬间染红，如同含着一朵怒放的彼岸花，艳丽醒目。
血沫顺着嘴角直流而下，淌落到身上的婚服之上，蔓延侵入清漪草刺绣。
那是她的专属图案，如今也同她一般血色淋淋，命不久矣。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昏暗不清，呼吸也一点一点消散殆尽。
终是支撑不住，双脚瘫软无力，沉沉栽倒在地。
被利剑刺穿的心脏血肉迷离，鲜血如泉涌，源源不绝汇聚在她的身下，凝成一滩血泊。
满屋子被血腥味笼罩，死亡的气息萦绕。
此刻，她感觉身体悄无声息无限下坠，坠落到黑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然后眼皮似有千斤重，越来越沉。
好累，好想睡觉。
眼睛实在撑不住，缓缓闭上，只是在她闭上双眼前的最后一刻。
她恍惚间看到地上一个人影，一边失声痛哭，嘶吼着她的名字，一边拼了命地朝着她爬过来。
旁边的人想要扶起他，他却怆天呼地叫他们“滚开”……
北堂离骁拖着羸弱不堪的身体，顾不得身体愈发剧烈的疼痛。
这痛远不及他心中痛之毫厘。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却感觉那么地遥不可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好不容易才结为夫妻啊！
她刚刚不是还说不会再离开他了吗？
他不要她的心脏，也不要她对他真心以待。
就算再恨他，哪怕是杀了他也没关系。
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他的眼神绝望而惶恐，一点一点艰辛地爬到血泊中的尸体边，双手将苏曦禾死死抱入怀中，仿佛要把她捏碎了般。
周围的人一时神情凝重，陷入沉寂。
玉无痕想上前骂醒北堂离骁，却被夜柳拦住。
她见过北堂离骁在地牢时对苏曦禾的爱而不得，也见过他在苏曦禾答应嫁给他后欣喜若狂得像个傻子般。
此刻，苏曦禾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就让他和苏曦禾做最后的诀别吧。
北堂离骁眼神涣散，泪水如洪水泛滥，抱紧苏曦禾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被一股无助感包围。
“苏曦禾，你不是神仙吗？你怎么会死呢？你不是要杀我吗？你起来杀我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苏曦禾的身体已经没了温度，他的心也凛若冰霜。
他多么希望苏曦禾能听到他的呼喊，哪怕只是为了留着一口气起来杀他也好。
他曾以为他这一生只会为了报仇和复兴魔族而活，不会爱上任何人。
直到遇见苏曦禾，他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可现在……
霎时，往事如潮水般，向他奔涌而来。
他想起苏曦禾给他当侍女时与他斗智斗勇的那些时光，她那么讨厌他，却还是会在他生病时给他熬药。
她曾帮他写《追爱宝典》，以身示范教他如何接吻。
他曾想杀掉她，她却在独香山救他性命，成为他生命中的一束光。
后来到了北堂府，她那么想逃离他身边，却还是为他求祈愿符，说要嫁给他，那个时候的他们多幸福甜蜜。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算感天动地，也不算轰轰烈烈，更谈不上完美无瑕，甚至连寻常凡人夫妻都比不上。
但在他心中，苏曦禾就是他的一切，早已深入肺腑，刻骨铭心。
哪怕，过往种种都是他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同时，那些回忆也不可遏制地提醒着他，他对苏曦禾做过多少十恶不赦的坏事，有多么地愧对于她。
他骂过她，辱过她，逼过她。
为了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强行抹去她的记忆，还囚禁她。
甚至想过取她的浮白之心，要她的性命。
这些都是他极力想要掩盖掉的部分。
呵~怪不得苏曦禾豁出命去也要杀了他，他真是坏到了极点。
他才是真正该死的那一个，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他甚至怨恨起玉无痕他们为什么要救他，如果不救他，他已经顺利被苏曦禾杀掉。
那样苏曦禾也不会自杀，意图和他鱼死网破。
他也不会如此痛不欲生。
怀中人的身子已经僵硬，汨汨的鲜血仍旧从心脏接连不断往外流出，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他想起连辉曾说浮白之心是苏曦禾的命脉所在，心在人在，心亡人亡。
可如今，浮白之心已被刺穿。
她……再不会醒过来了。
屋外那些不知情的人们还在欢呼雀跃，把酒言欢，沉浸在这场盛大的婚礼之中，好不热闹。
他们讨论着他们的圣君和新婚夫人，想象他们未来的生活。
而屋内，喜烛燃尽，化为灰烬，一片黑暗。
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和压抑的啜泣声。
末了，连那啜泣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是扛不住葵桑花入侵的疼痛感和心中极度的打击，北堂离骁眼前一黑，意识一点点丧失。
他紧紧拥着苏曦禾，像是要把她深深嵌入自己的骨髓之中，即便在失去所有知觉前的最后一秒，他也没有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