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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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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公府历经几代修缮,富丽堂皇之甚,哪怕是在金窝银窝里长大的李玉舒,亲自目睹时,也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

她家哪怕是江浙茶商之首,富甲一方,也终归只是商人,且又讲究财不露白,家宅修葺终究有个度。

哪像这。

等到了谢临书房,她才发现,感叹得还是太早了。

光是书房里一根柱子,居然用的都是金丝楠木,更别提其他。

不过怪得很,除了一开始奉茶的小丫鬟,这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燕青扔下一句“主子还在与人议事,姑娘请稍等片刻”,便匆匆离开,放她一人在这里边打转。

她四处走动着,翻翻这瞅瞅那。可惜谢临这虽然藏书颇丰,但多是经史子集,外加一堆兵书,对她毫无吸引力。

李玉舒在偌大的书房里逛了一圈,百无聊赖,因着昨晚没睡好,这会子闻着沉水香,倒是有些睡意了。

她往书桌前的椅子里一坐,眼睛刚要阖上,却忽然瞥见桌上随意摆着的一封信,愣在原地。

......

等等,这信的字迹,和那下方的印章,怎么那么熟悉?

像她爹???

她这人,一旦心里有个什么事儿,不弄清楚,就和一百只蚂蚁在心头爬一样,痒得不行。

李玉舒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后,终究没忍住,飞快拿过信来。

这下一凑近,不过一眼,她就已确认,是她爹的字迹无疑。

但是他,写信给谢临?做什么?

她手撑在椅子上,僵坐片刻,脑子里却开始天人交战。

看,还是不看。

这信这么随意摆在这,应该也不是什么机密吧。

而且这两人能说的话题,不就是她这个当事人吗?

片刻后,终究是好奇心压倒自制力,她颤巍巍捏住口子,正欲撕开——

“你在做什么?”

声音沉沉,不大,却震得她手一哆嗦,那封信就轻飘飘掉到了地上。

李玉舒蹭地一下弯腰捡起,心里叫苦不迭,只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但愿意不拆穿她。

“世子,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也没点动静”她强笑着,一字一顿。

谢临眉毛挑起,原本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去,往门上牌匾一看,笑得邪性。

“这是我的书房没错吧?下次来之前我先叫人敲锣打鼓通知你一下,让你好做准备?”

李玉舒:“......”

哪一天,如果她能买到哑药,她第一个就要毒死谢临这张一天不刻薄人,就不舒服的嘴!

谢临看向她背在身后的手,“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李玉舒:“没什么呀,而且我哪有鬼鬼祟祟。”

谢临一笑,难得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又郑重地叫了她名字一声,“你看我像傻子,还是瞎子?”

他顿了顿,下巴微抬,“手里哪的什么呢?”

看他那样,李玉舒看出来了,反正是决计瞒不过他去了。

她小步往门口挪,万般不情愿,交个信动作慢得不行。

\"看世子书桌凌乱,想帮忙整理一下来着。\"

“啊,整理,”谢临摸着下颌,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可我刚刚,怎么看你好像准备撕开看来着?”

......

这都能注意到。

眼力那么好,怎么不去战场当千里眼?

李玉舒愤愤看着他,对上那双狭长的双眸,见他眼神戏谑,心知这人又是在拿她寻开心,脾气上来了也不再顾忌。她将手中的信往他胸前一拍,“我有窥私欲,怎样!”

又不服气地补充:“而且它就那样随意的放在桌子上。”

那扬起的下巴,满脸都是破罐子破摔,和心知不会得到惩罚的肆无忌惮。

“窥私欲,”谢临跟着重复了一遍,玩味道:“我能怎么样,毕竟你这也就算窥私,未遂?”

“不过,近来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谢临拿着信封,从她饱满的脸颊缓缓滑下去,“你之前说,你来自浙江,具体是哪来着?”

随着他的动作,李玉舒生理反应似的颤了颤,就像是将死前被猎人慢条斯理折磨的猎物,四肢都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急起来,脑子打结,话也说不明白,“我”了半天都不知如何应答。

然而谢临像是不需要她的回答,上前一步,彻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至无形,陌生的男子气息将她层层包裹住。

“我猜,是不是杭州?”

他又笑了一声,这次李玉舒仰着头,近在咫尺间,看得分外清楚。那双如寒星般墨黑的双眸,根本无半点笑意。

“你知道吗?我有一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杭州府人,与你同名同姓,姓李,名玉舒,你说,是不是很巧?”

谢临垂眸,晃了晃手中的信,声音轻飘飘的,“只是,按照她父亲的说法,此时此刻,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在杭州李府待嫁。”

李玉舒被他这样半压着靠在门框上,忍了半天。

听到他这一连串的质疑,显然早已知晓答案,此时在这儿装模作样不过是想看她出丑的样子罢了。

她懒得再编什么拙劣的谎言,反正每次她撒谎都会被这人一眼识破,翻了个白眼,坦然承认:“对,你猜的没错!我本来是应该在杭州准备嫁人。不过你也说了,那是不出意外的情况。”

最后几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她双手一滩,“而很不巧,出现了意外。”

“所以,是什么?”

“意外就是,我天性古怪,不愿随便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我的夫君,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必须有我的喜欢。”

谢临气极反笑,“你就逃婚了?”

李玉舒:“对。”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怎么又歪打正着,往京城跑?这么多地儿,偏又跑到我这来了?”谢临嘲她:“还是说,这是你李大小姐作风前卫,对夫君提前考察来了?”

之前不管她怎么闹怎么折腾,谢临都是一副当玩笑的样子,不曾认真。

可如今,乍一看他面如寒霜的脸色,李玉舒立马懂了他那冷面修罗的外号真不是白来的。

不行,隔太近了。不管是他的气息还是威压,好像都在成倍放大。

李玉舒吞了吞口水,用力推了他肩膀一把,结果却像推铜墙铁壁一样,纹丝不动。

“你干嘛啊,说话这么凶!”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见她真有些被吓到,谢临直起身,暂时放过她,“你抛出的?怎么跑的?又是怎么来的京城?”

“......一个一个来,你审犯人啊,再说,问题太多太长我也记不住。”

“怎么逃的?”

“躲在家里的商船里偷偷出的杭州。”

还行,不算太离谱。

谢临松了口气,“一路坐到北京?下船怎么没被发现?”

“嗯,中途下了,后面被抢劫了,路上碰到好心人,跟着他一块来的。”

谢临狐疑地眯起眼,“好心人?”

“就......沈玠。”

这俩字一出,面前男人脸色立马晴转阴。

他这下眼睛里是真要喷出火了,“你一个清白姑娘,跟着一个壮年男子走了一路,李玉舒,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马踹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大得能惊起外面的麻雀。

本来就只是勉强压着性子在解释,一听他话语里的鄙薄和对沈玠的怀疑,她再难忍下去,猛地一推,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

“谢临,你别太过分!沈玠是我朋友,我俩是君子之交。再说,你要是觉得我这样有损名节,退婚好啦?”她胸脯起伏不定,声音都高了好几度,“别以为我忘了第一天你在茶楼说的话!”

“李玉舒,行,你有种,”他冷冷觑她一眼,讽刺道:“你想退婚,你做得了主吗?”

谢临扬了扬手上的信,“你爹可是在信里为你辛辛苦苦粉饰太平,盼望这事能成呢。你若跟你爹没什么深仇大恨,也倒是抽人告诉他一声。”

“免得人女儿跑了,为了她的名节,还没发光明正大找人,只能偷偷增派商船南来北往的打听,头发都不知道为你愁白几根。”

*

“玉舒,你这是做什么?”

玉京看着李玉舒在屋里翻箱倒柜那劲,像是要把屋子里的东西锤烂一样。

“走人!谢临这个挨千刀的赶我走,我若再多留一刻,背地里就要被人讥笑掉大牙!”

说完,李玉舒又以砸屋子的气势收拾包裹,噔噔噔的没个完。

她回头,撞见角落里一脸茫然的女孩,良心后知后觉又开始出现,一边费劲的往包袱里塞衣服,一边给她解释前因后果。

“哇,”玉京猛地一拍手,双手合十一副梦幻的样子,“难怪,我就说世子对你那么好,原来你们是“姻缘天定、冤家变爱侣”的话本情节。”

“玉京!”她要气死了,“谁跟他是爱侣啊!什么天定姻缘,就是个老得可以进棺材的一个荒唐承诺罢了。再说,谢临给的玉佩信物我都卖了。”

“卖、了?”

清冷的男声隔着一道木门突然传入,惊得屋内二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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