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鱼
黑衣人见计划得逞,提刀上前,对着沈琅镜和萧琢攻击。
刀刃划破了萧琢的后背、手臂,他却硬生生抗住了,没有松手。
沈琅镜目光中泛起冰冷的杀意,手中化出冰刃,箭步上前,与黑衣人交锋。因为天地法则束缚,他杀人就会自损,行动十分受限。
山林震动,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坍塌。
程令仪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被那红光吸进去了,她一抬眼便能看见山头上翻滚而下的巨石。
他们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要赶紧跑。
她一狠心,松开了萧琢的手,大吼道:“快跑——”
“程令仪!”萧琢双目霎时放大,露出一丝绝望。
那红光很快将令仪淹没了,萧琢被那力量往外推。
他反手将弯刀往土地上一撑,借力再次回身飞向那红光。
迎着刀刃般的阻力,他硬生生地跟着她一起进了那红光。
沈琅镜见两人一起消失在了红光中,也不恋战,飞身而入。他不能失去程令仪,她是他找到句芒的唯一线索!
程霜序杀死身边的黑衣人,抬头看见大雪奔腾而下,当即道:“蕤宾,抱紧杪春,跑!”
骏马嘶鸣,朝着山下狂奔。
·
寂静的黑暗中,只有水流声。
程令仪倒在水里,后背被碎石子硌出了血,染红了水,吸引来不少发着银色光的小鱼。
小鱼想上前啃食她的血肉,却被一道秽气击散。
九目牢焦急唤着她:“主人,醒醒!”
令仪微微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忍着后背的痛苦,坐了起来,看向四周。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问。
九目牢道:“看着像是一个地下暗河,主人,快离开这里,属下能感觉到这河里有东西——”
话音刚落,令仪瞥到一只巨大的黑影突然扑过来。
她吓了一跳,当即往后一退,飞身跳到了一旁凸起的石块上。
“那是什么!”令仪微微呼吸,紧绷起身体。
她对河水有阴影,对河里的一些奇形怪状的动物更有阴影。
在裴王宫的时候,裴王会在御湖里养十分巨大的巨骨舌鱼。令仪有一次被推下御湖,差点被那种大鱼弄死。
想到那丑陋的鱼脸,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里应该也是个异空间。”白泽突然出声道,“因为有了两个屏障,除了刚刚就出来的九目牢,其余魔物都出不来了。”
血湖异空间跟现实世界隔着一个屏障,现实世界和这个异空间又隔了一个屏障。
令仪诧异道:“不能吧?魔物这么不靠谱么!”
说着,那巨大的黑影再次扑来,令仪闪身一避,九目牢替她结了一个牢牢的结界。
白泽无奈道:“怪不得血湖,是你现在力量还太弱小,无法彻底打通血湖与各个空间的联系。”
“主人,那东西越来越多了,都朝这边游来了!”九目牢提醒道。
令仪低声骂了一句,从腰间空间袋里摸出一个流星弹。
她将那流星弹往远处狠狠丢去,一阵火光在暗河上方炸开,无数巨大的怪物朝着那火光扑去。
就在那一瞬间,令仪看清了那些东西的面貌——两人宽一人高的鱼,没有眼睛,却有尖利无比的牙齿。
太丑了。可怕得像是地狱来的怪物,滑腻腻的鱼皮让她想呕吐。
程令仪被丑得打了个哆嗦。
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没有眼睛,应该是长年生活在暗河里退化了。再看它们刚刚是听到了爆炸声才扑向流星弹,令仪判断,它们应该是听声辩位。
“九目牢,隔绝我们的声音。”
“是!”
黑气霎时加厚了一层,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令仪从空间袋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了照着水面。
果然,那些巨鱼听不见她的声音,开始漫无目的地游动。
令仪小心翼翼地攀着暗河边窄窄的石壁往前挪动,尽量不惊动它们。
令仪攀得手都酸了,突然,脚底下的巨鱼又动了,她赶紧静止不动。
可它们却不是朝着她来的,而是齐齐朝着前面奔去。
令仪暗道不好,赶紧手脚并用,猴子一样往前爬,姿态十分狼狈。她很快看见了远处一道人影。
长刀挥开灵力,照亮了那道珠白的人影。令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沈琅镜,那就没事了。
她朝着周围看了看,隐约感觉到了微风从另一边的暗河吹来。她艰难地往那边继续爬。
白泽问:“你不救他么?”
令仪道:“我是大善人么?”
她自己都难保了。
“他是你师父。”白泽犹疑,“你不救他?”
令仪嗤笑一声道:“就算是我爹我也不救。”
沈琅镜与春神有旧,身份神秘,轮不到程令仪出手相助——但这些事,令仪不想告诉白泽。
她还是提防白泽的。
白泽道:“那不如稍等一会儿,挖了他的灵核再说。沈琅镜的灵体虽然不清楚,但他既然能担任国师,灵核应该十分珍贵。”
令仪一顿,思索道:“好主意。”
正好待着,以防沈琅镜真出意外。
她重新躲回去,看向沈琅镜。这里秽气弥漫,程令仪没什么,但他似乎因此受了很重的伤,手臂挥刀时很不利索。
好几次,那巨鱼都咬到了他的肉,差点就把他拖下水去。
“怎么那么多鱼?”令仪手脚酸死了。
她刚说完话,突然感到了一阵强悍的麒麟纯气扑面而来,击开了那些巨鱼。
令仪骂了一声,道:“他凑什么热闹!”
正义凛然的少将军提着弯刀就来了,挥刀砍死几个巨鱼,扶住沈琅镜道:“走!”
然而巨鱼却密密麻麻的,前仆后继,将他们围了个死死。
“少将军,不必管我,你先去找令仪。”沈琅镜语气冷淡道。
萧琢道:“这里的秽气太浓烈了,还压制着灵气,我也撑不了多久。国师还是快些找到出路,不然找到令仪之前,我俩都要死在这儿!”
程令仪咬着牙,“他还真是好人,显得我太坏了。”
萧琢努力维持着结界,沈琅镜则当即盘腿坐下,摸出一个星盘,指尖拈决,开始卜算程令仪的方向。但这里是异空间,星盘受到影响,指针摇摆不定。
两人逐渐占了下风,一道尖锐的呼啸声传来,令仪伏下身子一躲,一只比巨鱼大上三倍的鱼从她身边游过去了,直奔沈琅镜和萧琢。
“鱼王来了。”九目牢道,“主人,它们应该是冲着萧琢的麒麟纯气去的。”
它们吸了太久的秽气,从未尝过麒麟纯气。现在,萧琢就是落进乞丐堆里的香饽饽。
“主人,我们快走吧。”血湖道。
程令仪气得无可奈何,闭了闭眼睛,道:“九目牢,等会儿我扑过去,你立刻扩大结界,把我们仨都护住。”
“这有点困难,毕竟萧琢的麒麟纯气对属下有克制作用。”九目牢为难道。
“你尽量撑住。”程令仪从空间袋摸出一张面具戴上,随后把自己的外衣剥下来,只留个里衣,她冻了一哆嗦。
没办法,若是被萧琢他们认出自己的衣服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将空间袋里为数不多的流星弹全包在衣服里,然后往前狠狠一抛。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亮光照亮了整个河里挤得密密麻麻的巨鱼,以及那只硕大无比的鱼王。
无数鱼朝着那爆炸声扑去。令仪瞅准机会,直接从石壁上跳下来,伸手一手抓了一个人。
“九目牢!”一声厉喝。
黑气结界瞬时扩大,将三人都笼罩在了结界里。
“凌阙?”萧琢看着她,立马给她先判了个罪名,“你怎么在这儿?这果然是你搞的鬼!”
程令仪扫了一眼刚刚因为鱼王的攻击而昏迷的沈琅镜,将他往萧琢身上一推,百口莫辩干脆不辩,只道:“你管我?扶好了,我带你们出去。”
“不行!令仪还在这里。”萧琢当即拒绝,将沈琅镜往她手里一递,道,“你先带他出去。”
程令仪一时无语,道:“她就算在这里,也早被鱼吃了!你身上的麒麟纯气是这些鱼想要的东西,你留在这里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快走!”
萧琢听见她说“早被鱼吃了”,脸色煞白,他固执地摇摇头,道:“我一定要找到她。”
程令仪气道:“她在鱼肚子里,你怎么找?!”
萧琢语气陡然冷厉森然:“那我就一条一条剖开它们的肚子!”
他甩开她的手,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绝不能再抛下她。”
程令仪眸光微微一动。
抛下?他觉得四年前他被迫远赴边疆,是抛下她么?
可他根本没有责任陪着她,又何谈“抛下”?
真是个傻子。
程令仪摇头轻声叹息,重新握住了他的手,道:“我跟你保证,你出去就能看见她了,不然你剐了我。”
萧琢一手扶着昏迷的沈琅镜,一手被她拉着,飞身落在了另一块石头上。
“我不信你……”萧琢之前就被她耍过好几次,不可能拿程令仪的性命做赌。
然而下一刻,属于令仪的贴身玉佩被她扔到了萧琢怀里。
“我已经将她救出去了,你要是执意求死,我也懒得管你。”程令仪不耐烦道,“把你的麒麟纯气收一收,碍着我家布结界了。”
她皱着眉扫了一眼满池子的巨鱼,道:“不行,鱼太多了。我们别说游了,爬都爬不过去。”
萧琢握着那枚玉佩,勉强相信了她的话。更是因为这些鱼太多了,必须要先出去,再找办法把它们都除掉。
他道:“我为你们开路。”
程令仪看了他一眼,阴森笑道:“萧琢,你再急着去喂鱼,我可真不管你了。”
她抬起手指,在他的弯刀上擦了一下,割出了鲜血,在空中迅速画阵。
九目牢道:“主人!你的身体撑不住的!”
程令仪能感觉到自己开始气郁心中,有点喘不上气来,但她还是坚持画完了阵法,道:“见我知舟,万河归途。寻!”
红光大盛,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瞬移阵法开启的一瞬,程令仪心口一痛,好像有什么裂开了,她的口中溢出了一丝鲜血。
·
程令仪没有选错路,顺着有风的方向,他们确实出了一个山洞,离开了暗河。
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山林。看来他们出了那个异空间,再次回到了山林。
令仪抬手抹去唇角上的鲜血,从容转身看向萧琢,问道:“没事吧?”
萧琢将沈琅镜放在树边,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双臂。
程令仪吓得往后一仰,道:“你干什么?”
萧琢盯着她,“令仪人在何处!”
程令仪忍不住勾唇一笑,道:“就这么着急,这么在乎那个小傻子?”
萧琢没想到她竟然露出这么得意洋洋的神色,下意识以为自己又被她骗了。
下一刻,程令仪指了指远处的树林,道:“你顺着这条路,就能找到你的程令仪了。”
“你最好别骗我。”萧琢冷冷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朝着树林奔去。
程令仪笑着看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吩咐道:“无颜,去吧,装作昏迷不醒就行。”
“遵命。”无颜领命而去。
装成程令仪这个活儿,他已经干得很熟练了。
无颜离开后,程令仪也准备趁这个机会离开,直接去找周廷训。
她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心口一痛,神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九目牢当即用力量扶住她,问:“主子怎么了?受伤了?”
程令仪忍着疼痛,摇摇头道:“没事,小伤,回去疗愈片刻就行。”
她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往山下走去。
·
这边,萧琢找到了由无颜变成的程令仪,小心翼翼将人抱起来,回到了大树边。
凌阙果然已经走了,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心想。
这次她突然出现,竟然救了他们,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此人心思真是难猜。
躺在树下的沈琅镜微微动了动,要醒了。
沈琅镜逐渐清醒,看见萧琢抱着昏迷不醒口吐鲜血的“程令仪”,当即捂着伤口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问:“令仪怎么了?”
萧琢盯着那张柔弱的小脸,添上了一丝忧愁语气道:“她可能吸入了大量的秽气,昏了过去。我们需要快些和霜序他们汇合,找个地方为她好好医治。”
沈琅镜轻轻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