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意冷
会议结束后，有人愁便有人欢喜。
周易被陈鸽等人围着恭喜一番后，便去财务室领奖金，不过却听财务的人说，张继中让周易到他办公室去领。
不过他还是受到很多恭喜。
纳闷的周易摆脱热情的剧组工作人员，到了张继中办公室。
却被张继中的助理给拦住了，说是里面正在开主创会议，依稀能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声，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和叶之伟给张继中等人出了一道难题，估计要等一会儿才能结束。
助理让周易明天下午再来。
当晚，陈鸽找到了周易，进屋就笑嘻嘻的道：“你猜刚才我看见谁了？”
周易耸了耸肩膀，也不理他。
陈鸽笑道：“我看见叶之伟把方静送走了，你没看叶之伟那样，整个人跟霜打了似的，你说那方静丫就破鞋一个，他叶之伟好模好样的，至于么？”
“这种事儿，谁能说清楚？你个老光棍懂啥。”
周易随后又问道：“主创会议结束了，你知道结果么？”
陈鸽摇了摇头，道：“具体的不清楚，但我听说关于改不改风格的问题，主创们分成了两派，争执不下，叶之伟算是最出彩的了，竟然和制片争的面红耳赤，到最后他仍然坚持原来的风格，以前我倒是没有发现这小子这么爷们。”
见周易脸色有些低沉，犹豫一下，他又道：“嗯，我还听有人传言是你把卢建和方静给踢走的，这一局，你自己对卢建、方静和叶之伟三人，是你赢了。”
“我哪有那本事？”周易却是心说就在会前，康洪磊倒是打电话问起过方静的事情，但也是很隐晦，却不想还真把她给裁掉了，又想了一遍康洪磊当时说的话，这才恍然，康洪磊那个层次的人物，说话当真是意味深长。
康洪磊从头到尾也没有问周易方静的去留问题，却是从头到尾都在试探他的想法。
不过周易对于这些见怪不怪，他介意的是张继中竟然没有让他参加会议，好像电视剧改变拍摄风格，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这让周易有种被无视的感觉，非常不爽。
他也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人微言轻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康导刚才坐车走了，说是去江浙采景。”
听陈鸽这么一说，周易忙拨通了康洪磊的电话，却显示是忙音状态，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些慌神，便去找沈兴浩，总算沈兴浩还没有走。
“来打听会议的事儿？”沈兴浩开门见山。
周易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看着对方。
沈兴浩道：“昨天，经过剧组和投资方，以及内部的讨论，最后达成一致，考虑到之前拍摄的内容、大家适应新风格的时间、以及经费问题，剧组决定对拍摄风格做出部分改变，道具和服装保持原来的风格不变，化妆略微调整，分镜头也改变一部分，周易，制片和导演也没有办法，众口难调啊。这么做也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不是全部转变？”沈兴浩说到此，周易低呼了一声，他本来以为以张继中的魄力会做出彻底改变，让“笑剧”彻底翻新呢。
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沈兴浩道：“周易，你不是制片和导演，自然不知道做出改变该有多难。如果不是昨天有我们几个压着，估计就和于化成翻脸了。”
“难道说，于化成站在了叶之伟一边？”周易有些不解，按理说电视剧拍好，对投资方也有好处啊。
沈兴浩道：“是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于化成把导演给说服了。昨天制片几乎被孤立了。”
“什么？”周易有些震惊，平时和张继中穿一条裤子的黄建中，竟然和他打起了擂台？
沈兴浩沉吟道：“其实导演的意思我能理解，一个剧组，总有人唱红白脸，制片一味求新求变，也不是稳妥的办法，导演需要压一压场的，其实他们两人一直互相扮演红白脸的角色，而且就拍摄风格这方面，导演可是一直对改变保持底线的，你应该理解吧？”
周易不禁想起当时自己提出新的镜头风格时，黄建中的确不怎么待见，反而是张继中一直支持自己。
“但是，改变风格肯定会大卖，投资方不知道么？”周易不解。
沈兴浩摇头道：“周易你要知道，投资方并不是专业出身，对镜头什么的基本不懂，他们只相信经验，只想求稳，所以叶之伟投其所好，和导演、于化成一拍即合。再者，改变镜头风格，就要再投入一笔钱，又带有一定的风险，他们自然想稳妥一点了。”
见周易一脸的失望，沈兴浩道：“起初按照于化成的意思，一点也不能改，做出这些改变，也是制片红了脸，导演从中斡旋争来的，也就他们有和投资方讨价还价的资本。”
周易脸色有些难看，随即站起来，就要往出走。
沈兴浩连忙拦住他，道：“周易，你这是干什么？”
周易沉声道：“我这就是说服导演支持制片，然后再去说服于化成，我有办法说服他。”
沈兴浩却是紧紧的拉住他，叹道：“周易，这事儿基本算是定了，你就别在过去给制片他们添堵了，现在他们也是焦头烂额。”
“怎么就算了？”周易掷地有声道：“就是因为大家对资本的一次又一次妥协，才出现了那么多烂作品，才会被好莱坞甩开那么么，甚至和日韩的差距也越来越大，怎么能说算就算了？这次改变风格，是证明我们大陆影视人实力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
沈兴浩愣住了，想不到平时有些寡言，随和的周易，此刻竟是如此的激昂，甚至有些狰狞，不由得也被对方感染。但是随即，他缓缓摇了摇头，叹道：“周易，剧组不是导演一个人的剧组，它关系几百人的生存问题，作为剧组的领头人，首先要考虑的，是大家的生存问题啊，如果饭都吃不上，还谈什么拍电影拍电视剧？”
周易不甘心道：“还记得建国初期的前辈们么，他们苦不苦，累不累？别说饿肚子，在后来那段黑色的岁月里，即便冒着牢底坐穿的风险，他们也坚持着拍电影，我们为什么不能？”
沈兴浩被周易说的额哑口无言，但随即摇头道：“周易啊，时代变了，现在做什么都要用钱来说话，没有钱，别说梦想，活着都成问题。”
“但是……”周易没有再说什么，沈兴浩说的没错，现在的影视人的确越来越功利，的确没有钱什么都谈不上。
但风骨和金钱有关么？他没也固执的想让张继中等人学着第三代导演们饿肚皮拍电影，只是想让他们坚持那种追求艺术尽善尽美的风骨而已。
沈兴浩又叹道：“更何况，周易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人微言轻呢，如果你真的有想法，就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带动别人。”
周易忽然浑身一震，咬紧牙关，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他才微微一叹。
“既然如此，那谁也没办法了。”回头现实，周易想不到堂堂张继中竟然也被投资方给限制了，看来这事儿是定了，转而问道：“会上有没有再提人员调动的事儿？”
沈兴浩道：“导演骂了叶之伟一顿，把他调去了武戏组，同时也骂了陈鸽，罚了他半个月薪水，不过他却升为文戏组的掌机了，至于你的问题，导演没有说，但于化成强调了很多遍打架斗殴一定要惩处，并且认定主谋是你。”
周易听说陈鸽没事儿，而且升职了，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听说主谋成了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只听沈兴浩道：“其实于化成针对你，主要是因为你提出了新风格，坏了规矩，让他难做人。不过我想你留下来应该没问题，我也能保证你回到摄影组，现在掌机是陈鸽，你如果好好配合他工作，效率肯定会大为提高，同时你也有掌机的机会。”
“制片和导演就没说什么？”周易问。
沈兴浩摇头道：“争取到改变部分风格，又提升了陈鸽，他们已经尽力了，哪里还有精力顾及你？周易，大局为重啊。”
“是么？”
周易一颗心彻底凉了，好一句大局为重，如果没有自己，谈何新风格？又谈什么提高电视剧质量？
自己要的不是那点奖金，而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本以为付出这么多后，张继中会给他这个。
但是，风格没有坚持到底，反而他又被踢出局了，别无情的冷处理了，周易如坠冰窟！
沈兴浩接下来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游魂一样的走出了沈兴浩办公室，心中泛起了无限苦涩。
虽说沈兴浩的意思是能让他继续留在摄影组，但张继中不为他说话，又有什么意义？
饶是半路上，李亚朋打电话来问他有什么打算，也是迷迷糊糊的应了几声。
随后他还是去找张继中和黄建中，但让他心灰意冷的是张继中和黄建中的反应，难道是自己要求太高了么？之前他去了张继中和黄建中的办公室，助理将他拦在了外面，连门都没让他进。
一道门，两个世界，两种结局！
周易只觉脊髓发凉，他本想强行推门而入，向张继中两人问个究竟，但最终停了下来，转身而去。
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不如叶之伟和于化成的一句话，都付诸了流水，他又何必再去讨那个二皮脸？他周易还没那么贱！
而周易刚刚离去，屋内的张继中终于长舒看了黄建中一眼，对方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又该何去何从？”
周易坐在剧组驻地外的马路边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其实他倒也不是没有出路，比如打电话给鲁白，对方肯定能为自己介绍剧组，去找沈兴浩也可以，哪怕是陆雪滢，都能给他推荐给剧组，但问题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不想重新再来，都饰演了角色，做了临时掌机，再回头当摄影助理，又有什么意思？
叮铃铃……
这时他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看号，竟然是陆雪滢打来的，本想直接挂掉，但还是接了起来。
“周易，在哪呢？”
听着电话里陆雪滢好听的声音，周易心情舒展了一些，便道：“躺着睡觉。”
“怎么听你声音，心情不好？”陆雪滢转而问。
周易打了个哈哈，“有什么不好的？我爽的不得了。”
“忽悠鬼呢？心情好还坐马路边抽烟？”
陆雪滢有些愠怒的声音传来，周易猛然一惊，豁然起身，转头，只见陆雪滢一袭长裙，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向他晃着手机。
手机屏幕的微光，时而照着她白嫩的俏脸，周易竟是觉得平时有些事故的陆雪滢，此时竟是出奇的温柔娴静。
他朝对方笑了笑，走过去，道：“我闲着无聊，出来坐坐。”
陆雪滢白了他一眼，显然不信他的话，不过她也没煽情的安慰他一番，而是道：“我那边有一大堆衣服没搬，抓不到壮丁了，不想撞见你了。”
“行啊，我帮你，你请我吃饭。”
周易跟陆雪滢到了摄影棚。
片刻后，在去往服装组的路上，昏黄的灯光下。
周易抱着一大堆衣服艰难前行，陆雪滢则是背着手，笑盈盈的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不时眯着眼睛看他两眼，嘴角翘的更高了。
“唉，我说你就不能帮我拿两件？”周易翻着眼睛抱怨，这些都是群演穿的麻衣，非常重，又顶到了下巴，看路都费劲，他着实有些难受。
陆雪滢得意一笑，傲娇的摇了摇头，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将周易甩开。
“看在陈鸽的面子上，我就委屈一次好了。”
周易闷闷的跟在后面，走了几十米，还是忍不住道：“能不能歇会儿？”
“不准消极怠工。”
陆雪滢朝他挥了挥白嫩的拳头，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周易，凶巴巴的说：“给本美女搬东西，很委屈么？”
“你知道就好。”周易撇了撇嘴蚊声说。
陆雪滢抓住了周易撇嘴的小动作，嗔道：“你撇什么嘴啊，别人巴不得给我搬东西我都不想用，就你得了便宜卖乖。”
周易轻松道：“赶紧去找人吧，累死我了，刚好能歇会儿。”
“不行。”
陆雪滢跑到周易身后，推着他往前走。
周易苦笑，心说：“看来得改变形象了，总这么老实巴交下去，真是当壮丁的命啊。”
“哎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不能好好走路么，跳什么啊？”周易看着前面不知因为什么得意洋洋的陆雪滢，此刻他非常不爽，极度不爽，凭什么老实人就被充壮丁啊？而且我刚刚很郁闷好不好！
你就不知道关心一下么？
陆雪滢回头瞪了周易一眼，哼声道：“要你管？”
“……随你。”对于这招，周易无解。
总算到了服装组，周易已经气喘如牛了。
不过适才郁闷的心情却是一扫而空，看着忙里忙外的陆雪滢。
周易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总觉得陆雪滢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淡，对他比以前温柔了很多。
他的心情也忽然间豁然开朗起来，伸了伸懒腰，慢悠悠道：“没事儿我就走了，你可记得欠我一顿饭。”
看着心情忽然好起来的周易，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陆雪滢怔了一会儿，好看的嘴角便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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