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在外人眼里，林惜昭此刻的动作别扭到了极点，小腿左摇右晃，仿佛随时会跌倒下去。
其实，林惜昭感觉还好，痛得久了，她的忍耐力也增加了。
劈、刺、点，进行到第二个，她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对于灵力的控制逐渐精细，就像从面到点。这一点亦展现在了跌宕于经脉的灵气，与其说这是剑招，倒不如视其未引导灵气、洗涤经脉的一种手段。
下界灵力较为稀薄，自身良莠不齐的经脉承载灵气绰绰有余，但到了上界就不一样了，仙门道法无一不需要大量的灵气催发，韧性不够的经脉一旦承受不住，只会寸寸断裂。
各门各派各有法子引气入体、重塑炁脉。云霄宗的开山祖师好剑，便创出这以剑意引导灵气的法门。
林惜昭拼劲全力，于半空虚晃一点，兔起鹘落之间，一枚晶莹的水珠凝结于剑尖，“嘀嗒”一声，散落为千百颗，如雷点般毫无预兆地打向林惜昭。
那样密集的力量直接穿透了她的躯壳，直接落在了她体内，让她强撑已久的身体彻底不堪重负。
疼，真的好疼。
她心底只有这一个念头。
俄尔，林惜昭再次狠狠一个踉跄，整个人跪倒在了观云台上，裙摆散落，狼狈不堪。
“这也太丢人了。”她紧贴着冰冷的石板，小声嘀咕。
意识越来越模糊，以至于眼前出现了幻影。
林惜昭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了多久，隐隐约约，好像有某个人扶住了她的背，帮助她坐了起来。
一股浩瀚的灵气涌入，然后游走全身，停在涌泉、百会、会阴、神阙等大穴处，最后汇入丹田。
这一刻，她的意识几乎不受控制地沉入了身体。
林惜昭窥见，剑意缓慢流转，灵气成了一把看不见的刀，不断重新雕琢着她周身经脉的面貌。
变得越来越宽，容纳下越来越多的灵气……
所有人盯着那个被宋逾白扶起的少女，几乎认为她已经失败了的时候，她的手指突然动了。
林惜昭慢慢睁开眼睛。
一只手摁住了欲要起身的她，声音关切：“坐好，气沉丹田，继续运转八十一个周天。”
林惜昭“嗯”了一声，乖乖照宋逾白的话做。
“这，算是成了吧？”
“应该是吧。”
……
有几个人似乎被林惜昭引气入体的过程吓到了，脸色苍白，躲避着宋逾白巡骏而来的目光，生怕下一个别点上去的就是自己。
宋逾白暗自记下那几个弟子的名字，对引气入体心有抵触是不行的，他不会勉强人，就交由他们的师傅来操心。
“如尔等所见，这便是云霄宗引气入体之法，旨在淬炼经脉，如此才能修习上乘的神通。忍不过今日之苦痛，不但来日修为不得寸进，甚至会经脉断裂，沦为废人。”宋逾白将不引气入体的后果悉数告知，让其余人自己权衡抉择。
说完，他就地演示起了云霄宗的入门剑法纵云十一式。
一时间，云台之上，剑光旖旎，气贯长虹。
可惜众人皆无心去看，都想着引气入体的事。
黛玉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林惜昭，思及宋逾白是她师兄，应不会害她，才平复了心情。
引气入体的利弊，已经被讲得十分详尽，托着也不是个办法，只是谁都不愿去做第一个主动的出头鸟。
王熙凤管家多年，一度连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事都敢干，深知高风险高回报的道理，更何况这仅是入门的基础，又有掌门座下的首席弟子坐镇，肯定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一入仙门便是一切推倒重来，王熙凤在下界的积年威慑已化作云烟，有黛玉等六大长老直系弟子在前，她更要把握住时机，在本届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摸了摸巧姐的双丫髻，做下了决定。
如此，她和巧姐的路才能走得顺遂。
十一式剑毕，宋逾白轻挽剑花，负剑收于身后，便听见一个女声道：“弟子想要试一试引气入体之法！”
宋逾白未曾回头，淡淡回了一个字：“可。”
王熙凤揽着巧姐，交到黛玉手里：“这里劳烦林妹妹看着巧儿了。”
“我会的，凤姐姐放心。”黛玉本就喜欢巧姐这个侄女，径直答应下来。
见闺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王熙凤蹲下身安抚道：“娘一会儿就过来了，不会不要巧姐。”
“可是……那很危险。”巧姐仅有七岁，许多事情都不懂，但已经有了独立的认知，“林小姑姑刚刚很痛。”
王熙凤抹掉巧姐眼角的泪，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巧儿，娘是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你需要睁大眼睛看着，娘就是你的榜样。”
说完，王熙凤抽身向前，背影决绝而坚定。
王熙凤是本届弟子中最为年长的，经脉和根骨业已定型多年，要重铸经脉、引气入体，她比旁的弟子还要难和痛上一倍不止。她竟一声不吭挺了过来，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这心志，让许多弟子打从心底地佩服起来。
有王熙凤领头，陆陆续续有弟子尝试引气入体，云台之上一时间哀嚎声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惨剧。
林惜昭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眼前就是东倒西歪、瘫成一地的弟子，宋逾白俨然成为了最忙之人，四处巡视，确保无人灵气走岔，但持剑的手再未有其他动作。
“师兄！”她几步走到宋逾白身后，引气入体后她只觉身轻如燕，“有什么忙我可以帮的吗？”
宋逾白助她成功引气入体，她认为自己也应该尽尽师妹的本分。
宋逾白也不客气，指了指云台西边两个晕厥在地的弟子：“劳烦师妹去迎客台叫两只仙鹤，把他们驮去璇玑阁。”
“咚——”
霎时，东边又有一人应声而倒，宋逾白冷静自若：“她也一起。”
林惜昭点头应下，转身奔向迎客台，还未出云台，半路便再次被宋逾白喊住。
“把你姐姐也送回璇玑阁，杜若师叔与我商议过，林师妹体制特殊，会另寻他法为她开脉。”
林惜昭连忙调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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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弟子学引气入体学得可谓一地鸡毛。
林惜昭招了仙鹤把黛玉和那三个倒霉蛋送去了璇玑阁，赶回云台，发现又多出了几个伤员。
对此，宋逾白仅有简单的一句：“虽力竭，但气脉已通。”
林惜昭定睛看了他片刻，认命地继续唤仙鹤来接人。
倒了一大片人，这么猛。
敢情自家师兄就这样教人的？林惜昭有些怀疑自家师兄是不是第一次授课。
在走回四季谷的路上，这一猜测得到了证实。
空荡荡的山道上，宋逾白的嗓音甚为清晰：“入门两百余载，我的确未曾有过为人师表的经验，不过听南宫师弟他们提起过，均是如此。踏入修炼一途，若是连区区引气入体之痛都无法忍受，如何面对今后的苦难。”
林惜昭无奈：“师兄你可以温柔些。”
“这于我轻易，而于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那你也不提前说明直接让我做示范。”
宋逾白听出了师妹的耿耿于怀，柔声解释道：“你剑道慧目突开，灵气激荡，引发了气脉，若不及时处理，周身的大穴会依次崩溃。我带你念的便是引起调息之诀，今后如灵气运转不畅，亦可再用。”
原来如此，林惜昭忽而又转头，“师傅说我的课业暂时归你管，蓬莱阁三日后才会再开，这几日我学什么？”
她一双杏眸扑闪扑闪，有些跃跃欲试。
“纵云十一式。”
宋逾白语罢，半天没得到回应，再侧头去看，只瞧见了林惜昭若有所思的眼神。
林惜昭在半路上顿住脚步，忽地展唇一笑，玉手抽出腰间的木剑，手腕轻轻旋转，身形翩跹而行，微弱的剑光在空中化成一弧。
她收剑入怀，笑吟吟开口：“我嘛，运行灵气的时候还是偷偷看了几眼师兄用剑的风姿，也不知道我这第一式使得对不对？”
“形对了，但神未至。”
宋逾白的剑如疾风骤雨般掠来，流转间毫无空隙。林惜昭运起方才的剑招迎面对上，“咔嚓”一下，木剑断作两截，林惜昭栽倒在山道上。
林惜昭自山道上爬起，拍了拍裙摆的尘土，有些不甘地抿住了唇。
又不打招呼就来了这么一下，满级选手暴打新手村，有这样的吗？
“你的灵气没有彻底灌入剑招中。”宋逾白简要地指出了她的不足。
“这几日，每日每式一千遍，学会习惯你的灵力。”
“不许讲价。”
林惜昭的话还未出口，便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气嘟嘟地哼了一声。
剑练千遍，其意自见。
练功本是修行人应尽之事，不就是一万一千遍吗，有什么好大不了的，她林惜昭是会畏难的人吗？
“对了，师妹。”宋逾白回眸望来，林惜昭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空气滞了一瞬，他温声说道，“我这里有几封信，从下界来给你和林师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