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这种情况下,还能往哪里跑?
宋婉被春巧扶着走下马车的时候,心中还在吐槽这一幕,都没留意到宋夫人在招手,被春巧悄悄拽了下才知道,赶忙走过去,跟着上了宋夫人这辆马车。
马车是很大的,坐四个人不成问题,但春巧还是很自觉地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连带着还有宋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坐在了前面。
“母亲。”
宋婉轻声,做乖巧状。
宋夫人抬手为她拢了拢松散的头发,在下车之前,春巧已经帮宋婉拢过了,但不仔细,这会儿又有几缕松散,宋夫人抬手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帮她别住了这几缕发丝。
“可是吓到了?”
“还好。”
宋婉如实说着心中感受,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对害怕的感觉还不太深刻,脑中想到的都是求生的方法,以及各种自救方法的可行性,包括最糟糕的后果该怎样度过自己可能还有的后半生。
“这位小公爷行事一向嚣张,索性还有一点儿好,不会牵连旁人。”
宋夫人这般评价了一句。
宋婉忍不住好奇:“那被箭指着的是谁?”
加上上次在大长公主府的赏梅宴上相见,这是宋婉第二次见到秦骁,可每一次见到他,他仿佛都在跟人不对付,上一次是跟“小侄子”孙览孙从观,这一次是跟谁?
“荣王世子司马煜。”
宋夫人没有瞒着宋婉,说完之后瞥了她一眼,略带告诫,“他们的事与咱们无关,就当没有看到好了。”
马车被射成那样,那匹马显见也是活不了了,连带着几乎丢了性命,损了颜面,但宋夫人却全无追究的意思。
宋婉略诧异地看了宋夫人一眼,她从来不知道宋夫人是如此宽容的人,宋夫人却面色严肃,“你以后嫁了人也要记得,你的娘家是宋府,但宋府未必人人都向着你。”
她说话的时候,又如真正的母亲一样给宋婉整理了一下她的衣袖,那衣袖上有几处破损,一时间是补不起来了,幸好车上也都带着替换的衣裳,一会儿换了就是。
宋婉听着这话,心里头在分析,宋府如今看起来很不错,是因为宋老太爷还在,偌大一个宋家没有分家,人家提起宋府,只会说官职最高的宋老太爷,说这是礼部左侍郎的府上。
但,宋老太爷的威名不能完全等于宋老爷的威名,也就是说她这个女儿,且是庶女,借不到多少威风,若是真的自持“礼部左侍郎府上女儿”的身份傲人,就只有被人打脸的份儿了。
她这般,宋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宋老爷如今只是一个县令,宋夫人连诰命都没有,别人称呼一句“夫人”,只能说是时下流行的尊称,要是真的以为自己这个“夫人”很有分量,那就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起码,在秦骁这个并非继承人的小公爷面前,宋夫人是没有多少自傲的资本的。
更不可能因为损了一辆马车,险些遭遇生命危险的庶女去跟秦骁叫板,让他来赔偿。
这种默不作声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的态度,才是最正常的。
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宋婉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绪超脱了身体之外,从高空俯瞰下方,似乎还能看到秦骁在对那位荣王世子司马煜颐指气使,两人的身份地位,真正论起来,应该是司马煜更高,可偏偏现实相处之中竟然是这般。
再有,同为纨绔,原来秦骁和司马煜竟然不是一个圈子,不对付的吗?
这一条,宋婉以前想当然了,就好像认为美男和美男都是朋友,纨绔和纨绔都是狐朋狗友一样,可事实上,纨绔跟纨绔也是不相容的啊!
后面的路程再没什么波折,宋夫人带着嬷嬷先行一步,宋婉落后,在春巧的帮忙下于车内换了衣服,再下车的时候,就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你说,那荣王世子怎么惹到小公爷了?”
宋婉踩着台阶,略感无聊,忍不住又提起这个话头,询问春巧,春巧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没什么人,这长阶之上也藏不了人,她便小声凑到宋婉耳边说:“仿佛以前世子说过小公爷坏话,被他听到过,后来……”
秦骁那种脾气,能够忍过夜吗?宋婉连连点头,脸上一副“懂了”的神色。
“若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那是荣王世子。”
宋婉回忆了一番,她也算是某种固定思维了,见过了纨绔界之中鼎鼎有名的秦骁和王冲之,发现这俩人长得都不差,就觉得排名第二的荣王世子司马煜定然也是相貌不错的纨绔,可结果,对比鲜明,不能说难看,只能说平平。
就是脸颊上还带着些嘟嘟肉的富贵相少年,荣王世子,荣王最疼爱的也是唯一的儿子,胖点儿也是应该的。
何况他也不算胖,就是脸上长点儿肉,很给荣王长脸的样子。
“我还以为……”
荣王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怎么也比一个开国公品级大,可实际上,荣王从无实权,以至于这地位就像是颠倒了似的,秦骁一个小辈也敢压着名正言顺的荣王世子欺负。
宋婉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每每在她以为古人很讲规矩的时候,古人都会变通给她看,一个是“盲婚哑嫁”,一个就是阶级地位了。
都说皇帝是至高,其次就是皇帝的一帮亲眷,可现在看来,有实权的大臣就是能够稳稳打脸这些人。
转念又觉正常,不然也不会有什么权臣奸相之类的说法了,哦,对了,本朝没有丞相,所以是不会存在“奸相”的。
宋夫人自去还愿,宋婉跟着拜了拜,就被宋夫人给支走了,理由就是她一个姑娘家拜这些不好,但这话,是在宋婉拜完了之后才说的,可见她心里未必就是真觉得拜了不好。
宋婉也不深究宋夫人是什么想法,这位嫡母对她还算不错,这次回来,还特意当着宋如的面儿给她添了差不多的一份首饰,宋婉十分知足。
哦,对了,还有庶祖母周姨娘通过宋夫人的手转交给她的一份添妆,也是首饰,样子有些老气,应该是庶祖母以前戴过的,如今样式不那么流行了,可真金白银,也足够让人欢喜。
宋婉特别愿意坦诚自己俗气,比起什么精致好看的,她还是更喜欢这踏踏实实压手的真金白银,方便变现,还容易携带,万一真有什么事有不谐,拿着跑路都方便。
春巧就不是太理解宋婉突然俗气的审美,最终也只能当做是月钱太少而引发的对钱财的渴望。
这一次去灵山寺,宋夫人还给宋婉求了个平安符,说是保佑她以后和和美美,平安顺遂。
心意不错,符纸也好,就是……宋婉心想这灵山寺的功德是能换两个平安符的,宋夫人不会只拿了一个吧,那就亏了。
再回府,宋婉去找宋婷玩儿的时候才知道宋娟和宋妍都出门了,两人以前都是不爱出门的性子,跟宋家女眷保持一致步调,这一次出门,却借口要给宋婉买些礼物。
“我也要买啊,为什么不带我?”
宋婷委屈巴巴,她凑到宋婉面前,有口无心似的说,“我看她们才不是为了买礼物,不定是为了做什么呐。”
这话真的像是挑拨离间,不过,宋婉寻思自己和宋娟宋妍的关系,大约也用不到挑拨离间,本来就不怎么好嘛!
她也就无所谓了,敷衍地点点头,算是谢过了宋婷这个耳报神。
又过了些日子,就听说余家上门来求亲,为余大人的小儿子余怀秋,向宋家二房的庶女宋四姑娘宋娟求亲。
“啊,怎么是宋、四姐姐?”
宋婉急刹车,幸好没在宋婷面前直呼宋娟的名字,一点儿尊称都没有,可是跟骂人没两样了。
宋婷好像没听到她的口快来了个“宋”音,轻呼:“四姐姐,四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她这一问,就暴露了她其实知道某些事情,比如说宋娟和宋妍想方设法跟余怀秋接触的事。
宋婉转头看她,她才意识到失言,小手捂着嘴,略歉意地看了一眼宋婉,讷讷放下手,好像做错事一样揪着帕子,“我也不是有意不说的,五姐姐让我保密嘛!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那不是……”
宋婷仰头看天,像是要从大白天看到满天星斗一样,不去跟宋婉对视,宋婉轻轻一下拍在她的额上,无奈:“行了,我又没怪你,你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故意瞒着我的,没什么。”
比起自己这个外来的,宋婷跟宋娟和宋妍不仅同是二房的,也更为亲近,十多年的姐妹了,怎么也比自己强。
后来者没道理对前面的说三道四,排队还要有先后呐,想后来居上,凭什么?
何况,她也没想。
宋婉对人际关系上面是很佛系的,当着面的时候,也许千好万好,撒娇都能一个“姐姐”绕上八个弯儿,但离了眼前,想也不是太想,就还过得去吧。
她对别人不是太交心,将心比己,也就不觉得别人一定要对自己交心,若不是宋如先对她好,她也不会惦记宋如分毫。宋婷这般,只能说姐妹缘分不深,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