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后薨
众人一片寂静的等着明帝,明帝嘶哑的声音说着:“杀……杀……皇后……”
明帝说完最后一句话,瞪大着眼睛离世。
德禄公公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听错了。震惊好一会,才战战兢兢试着明帝的脉搏。
确认没有生意才用尖细的嗓子喊到:“陛下殡天!”
“儿臣恭送父皇!”李庭琛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说道。
其他人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应道。
林瑾初在东宫内心神不安许久,听闻太子被废的消息。身下见红,连忙传了太医。太医反复叮嘱不能忧思太过,可林瑾初忍不住想着怎么能解决这个问题。
她嫁给太子是为了将来做皇后,不是做个区区王妃。她要摄政要凌驾于他人之上,她不能失去这一切!她要告诉陛下一切都是齐王的阴谋......
宫中敲响九声丧钟,陛下驾崩。
陛下怎么能死?
陛下临终册立齐王为太子,她的一切希望都被泯灭,图谋那么久怎么能是一场空?
“太子妃......”半夏看着她裙子上越来越多的血,手足无措起来。
“来人阿,快来人。”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陛下薨逝、陛下亲口说要让郑后陪葬、齐王将要即位、以及东宫那边林瑾初的动静.......
都让郑知意紧皱着眉头,陛下遗体被送回胤都择日下葬皇陵。李庭琛带着现如今是宸王的李庭璟回胤都的时候,郑知意并未去接应。
李庭琛回胤都安排好明帝的丧事后,第一时间就是回府。
明明是温暖的深春,郑知意从他的怀抱中感受到的是淡淡冷意,冰凉的风吹进身体中透着骨子里的冷。
“知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怀抱带着颤抖,郑知意在这一刻看不透他是在激动自己将要登上那个位置,还是在感怀最后一个血脉相连亲人的逝去。
“庭琛,你太累了。”
郑知意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抚摸上他额角的伤疤。
我们都太累了......
郑牧桡带人推开未央宫的大门,走入大殿。见到的是穿着皇后礼服,头戴凤冠插着金钗的郑后。
他眉目竖起,怒不可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郑后整理着袖子上绣着的凤凰,这身凤袍是皇后的象征。
“当然知道。”
“你会死的。要是你现在可以就和我一起出宫,到时候我会找人替代你。”郑后未出嫁时,郑牧桡就宠着这个妹妹。哪怕到后来,事情的发展超出控制。
他心中失望痛心,更多的是怨恨自己没有做好哥哥或者夫君。
郑后的死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我是杀了他,弑君之罪唯我一人承担。我亦做好准备,随他一起而去。”
李衍,你休想丢开我。哪怕是弑君又如何?百年之后,你我二人同葬一穴。
想到这里郑后笑出了声,郑牧桡看她状似疯癫的模样,闭上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从前的妹妹连只雀鸟都不会舍得伤害,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狠毒。
“母亲就托付给你了。”对于郑老夫人,郑后不想见她。
郑老夫人把权利尊荣看的比女儿重要的多,她是郑氏最好的招牌,是这金玉牢笼中的雀鸟。
“哥哥走吧,齐王不会想在朝中见到郑氏的人。”郑后提议着。
郑氏是明帝的侩子手,人走茶凉莫过如此。今日要是郑牧桡将她来出宫中,那么明日就是他的死期。郑后不会认为一个处处图谋的人,会为儿女私情放过曾经的敌人。
“把春芜她们带出去给知意吧,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
她到底恨错了人,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齐王给她的证据里,从来都不是谢佳月的错。是明帝,一个父亲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才是最狠的人。仅仅是不想要一个有郑氏血脉的孩子,让她两子皆夭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郑后不想看到最后郑知意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郑氏的女儿,总是会拿真心待人。拿真心待人,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春芜几个在那边小声抽泣着,郑牧桡还未离开,德禄公公就带着人来了。
“太师在这里?”他状似惊讶,身后的侍卫总不是为郑后一个女子准备的。郑牧桡深知此人圆滑,不然怎能历经两朝?明帝薨逝后,搭上齐王的船。
“我现在离开。”郑牧桡不想在看,转过身去向宫外走去。
德禄公公带着人,手上拿着托盘。郑后抬眼一瞧,白绫、毒酒......不可谓不周全。
约莫是良久不见她动手,德禄公公身边的人见郑氏失势,忍不住开口催促。
“皇后娘娘是自己动手,还是奴等人动手?”
春芜大声呵斥着:“狗奴才,你说什么?”
郑后一句未言,唇边勾起冷笑。她的前半生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嫁给李衍又一朝失势。宫里的冷暖,被她偿的一干二净。
端起毒酒,一饮而净。
觉得耳边的声音都聒噪极了,不顾春芜等人的不舍用最后的力气大声说道。
“都出去,我要一个人待一会。”
见她毒酒都喝了,德禄公公等人站在殿外等她离世。
“主子。”芜华从暗处显身,不忍的看着已近失去力气靠坐在位置上的郑后。
“你走吧,离开胤都。”
芜华是自由的鹰,不能为她困于宫中。
这一生,她做了太多的错事。不能得报,唯有死才能解脱。她和明帝像是两颗剧毒得草藤,明明被彼此毒的痛彻心扉仍旧死死缠绕。
郑牧桡不知道芜华的存在,对他是一种保护。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郑后断断续续的念着这句话闭上眼睛。
芜华眼中流下泪水,郑后在他沉痛的离世。往昔里他总是注视着的人不再有生息,芜华低头握住手中的刀柄像是失去魂魄。
他蓦然想起一件事,如果不是齐王告诉她这些,郑后不会早早失去生的希望。
他要报复,报复所有逼迫着郑后离世的人,他是孤傲的鹰犬,要一生为主人筹谋。
宫中晚间丧钟声响三下,郑后薨。
郑知意失去所有力气,坐在窗前。短短一日,她失去了两位和她相关的长辈。
明帝、郑后去世需要守灵。郑知意换上孝衣,此时随着晚间的车马和大公主一同入宫,宫中一片缟素。
细细看来,嫔妃里都是为明帝痛哭。郑后灵前却是空无一人,宸王虽为郑后养子,郑知意清楚的明白他和自己一样不能上前。
生恩养恩,不能两全。
宸王从郑知意一出现,视线就追随着她。脑海里不住回想的是幼时二人在郑后、明帝膝下的情形,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她们二人分道扬镳。
他想到东宫里歇斯底里的林瑾初,苦笑着收回视线。
往事不可追.
李庭琛做的那些事,他直觉蒙在鼓里的不只是他。郑知意注意到李庭璟欲言又止的眼神,顾不上去回应他。跪在蒲团上,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到底不愿意破坏郑知意的生活,李庭璟收回视线将事情埋在心底。
李庭琛跪在她的身侧,伸出手把失去力气的郑知意揽在怀中。
“这是皇后自己选择的结局。”
丧礼之后,是李庭琛的登基大典。在登基大典后郑知意封后,期间李庭璟和她没有接触。郑知意从父亲那里,得到郑后之前的婢女。
宫女们年纪到时就可出宫和自己家人在一起,年老的嬷嬷被家中人借出宫奉养。崧蓝在月妃那里,郑知意才知晓。崧蓝被郑牧桡带走仗杀,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在看到月妃那张脸的时候,郑知意明白月妃是郑后的棋子。
而崧蓝是暗害明帝的关键棋子,郑后对明帝的爱郑知意从小就明白。她想不出有什么样的恨,能让她下手杀死自己的夫君?
春芜是个意外,追随郑后一辈子。姐妹们死的死,离开的离开。她没有别的家人,记得之前郑后的吩咐就来到郑知意的身边。
郑知意搬进郑后之前的宫殿——未央宫。
先帝之前的嫔妃里都尊称为太妃,李庭琛登基后为表明体恤兄弟,解开平王的禁足让他把德太妃接出宫去奉养;梅太妃则是继续住在自己宫里,郑知意派人看着日子过的不错,底下人不敢怠慢。
月太妃带着小皇子带着住所,轻易不出门。流言里,郑后的事和她撇开的干净丝毫未受影响一样。
小皇子平安长大,她不缺出宫的机会。任何浑水,都不会去蹚。
庭院里因为来了新的主人,被打扫的极好。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其中绽放的花朵,可谓是欣欣向荣。难以想象,之前萧瑟的样子。
李庭琛提过要是她不想住在这里,可以更换其他的宫殿。
郑知意依旧选择未央宫,这里是她最为熟悉的地方。因为心底的某种缘由,她不想更换。
郑牧桡递了辞官信,李庭琛准了下去。哪怕是自己的岳父,他都未曾封赏。宫外对郑知意在他心中的地位多次猜测,杜若暗戳戳的说着。
“要不是王妃一开始就封后,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说呢?”
德禄公公被李庭琛送出去颐养天年,郑知意发觉近几年宫内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了。对杜若的话,她没有别的表示照旧如在王府中时和李庭琛相处。
李庭琛没有选秀的意思,亦如当初。夜夜同宿,李庭琛有时会突然惊醒。
在这个时候郑知意抱住他,细声安抚着才能睡着。
“庭琛,我在。”
“知知,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魔怔似的重复着这句话,李庭琛梦魇般眼前全是最后明帝和淑妃的身影。
这是他一生的阴影,逃脱不开。在郑知意面前,才得片刻喘息。
他的知知那么善良,他突然很怕,很怕见不得光的东西展开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