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便是此生。
李庭琛要被毒针伤到时,郑知意关键时刻用力带着他向旁边的退去险险避开。
他暗沉着面孔,让暗卫去查来人的底细。
不想,郑知意突然晕倒在他怀中。鲜血溅到她浅绿色的裙摆上,红的刺眼。
回宫后,再次传召太医来此。依旧是让她好好调理的话,在李庭琛看来那些人统统是饭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唯独将调理不要担忧的话头头是道。
他派人去将当初给郑知意解毒的沐渊先生请过来,他要郑知意陪在他身边岁岁年年看遍河山社稷。
至于那日的刺客,他并未查出是谁派的人。
这次刺杀,倒是让他想起之前李庭璟做的“好事。”联想之前,林瑾初把事情捅到郑知意面前去,顷刻之间有了想法。
正巧找不到机会去收拾李庭璟,现在是现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来人拟旨。”他吩咐着身边的人,小宁子眼疾手快的将笔墨纸砚准备好。
......
林瑾初得到郑松煜把信件给郑知意后的消息,左等右等没听见宫内帝后的消息。远在封地,消息难免不流通。她实在想不出李庭琛这样心机颇深的人,怎么会这般喜欢郑知意......
孙鸢早就将自己的身份在行宫太子被废时,告诉他。李庭璟恼恨她是李庭琛的棋子,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孙鸢原名孙意宁,这个名字都是一开始李庭琛准备好给他下的套。
最后他失势时,在身边陪伴是依旧是孙鸢。
有过几分真心,他最终留下她。
方禹带的人秘密来到的时候,李庭璟着实没想到。
“统领这是作什么?本王在封地并无不妥。”
方禹是李庭琛手下的人,登基后被自然为陛下近卫。他的命令,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陛下。
李庭璟仍是不敢相信,李庭琛会这样急着对付他。他在封地,并未给他难堪和图谋什么。行得正做的端,要是他翻旧账才不尽然。
想到这里李庭璟暗自思索着,没了在东宫整日的紧张昔日药物的影响对他渐渐少了。
整个人理智很多。
“统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林瑾初私下暗中联系过李庭琛,说愿意为他效劳。究竟是“效劳”什么,只有他二人知晓。她要让李庭璟知道,自己不靠他亦能得到权势。
今日方禹一来,她得到消息立刻跟在李庭璟身后迎上来。
“陛下有封旨意要带给宸王殿下。”方禹看到林瑾初眼里的色彩,颇有些轻视。
这位宸王妃可谓可笑,谁当权就攀附谁。
真以为陛下是昔年太子那样,容易被蒙蔽的人吗?
“奉天承运,吾皇诏曰:宸王无功有过,本就不得当此封号......妄图弑君,不知避讳,不顾宗法。特,贬为庶人,宸王府众人成年者男子杀无赦,女子没入贱籍。”
这样一道圣旨,满园人皆惊。
脸上都是惊骇的眼神,李庭璟不可置信的反驳着。
“敢问大人,本王在陛下登基后何时妄图弑君?”
仅仅是妄图弑君一条,足矣让所有人万劫不复。李庭璟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认。
“此为证。”
方禹早就准备好证据,刻有玄鸟式样的断箭扔到李庭璟面前。
李庭璟自知无法可辩,含着悲凉笑着说道。
“本王一生兜兜转转尝尽悲喜苦痛,如今终究是输了。”
他该在老师死时,就明白的。帝王之家,成王败寇。李庭琛,怎么会放心他活在这个世上?
郑牧桡是他的老师,父皇待他亲厚......最后他在李庭琛手上输的彻底。
“哈哈哈......”
到头来心爱之人没守住,太子之位没保住,真是可笑。
鲜血染的遍地都是,林瑾初更是吓傻了,反应过来想要拉着李庭璟的手。
一支利箭破空声传来,李庭璟的血减到她的脸上、眼睛里......
“殿下!阿璟......阿璟。”
她扑到李庭璟身边,抱住他的身体试探着呼吸。林瑾初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始终不动心,始终为自己的野心而动。当李庭璟倒在她面前,才感到重要东西的离去。
李庭璟是因为愧疚对她的爱,在一切未戳破前她到底和面前人做过恩爱夫妻。
不动容是假的,不在意是假的。
终其一生,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却忽略最想珍惜的人。
她是想让李庭璟再次看到她的价值,最后再次爱上她。而不是百无一用,用貌取人的孙氏。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要野心要权利,做什么?
“阿......”
满园都是血,孙氏抱住孩子逃跑的时候被吓的瘫倒在地。
“记得告诉李庭琛,我诅咒他,他得到的终究会失去。皇帝坐到最后都是孤家寡人......”
在她看来郑知意的身体是坚持不住的,她不信郑知意会永远陪着他。
她得不到安心,手染鲜血的人何尝能安心?他李庭琛就不怕死去的那些鬼魂吗?
林瑾初怕死算计了一生,勇敢这么一回。抽出身边侍卫的剑,朝脖子上划过去血液四涌......
拼着力气,她用尽全力够着李庭璟的手。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意我一回?”
在离他只有一指的距离时,林瑾初的手慢慢捶下去。那一指的距离,就像她们此生隔着所有的距离永不跨越。
宸王府所有人,方禹都按着李庭琛说的做。既然是庶人,就简单了事。把尸体带走,在他的监视下葬入明帝身边的陵墓。
孙氏的孩子是个问题,宸王的庶长子。
有皇室血脉又是个幼儿,他将孩子和孙氏一起带入胤都。
郑知意苏醒过后,是沐渊先生来给她诊脉。
她微微怔愣的样子,被沐渊先生瞧见笑道,“娘娘,是认出草民了?”
“此前先生大恩,无以为报。”郑知意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之前沐渊先生用蛊术解她的毒,救命之恩必当重谢。
“昔日,当今陛下已然重谢。娘娘,不必困扰......”
他扎针唤醒郑知意,把脉后对着她的脉象已然十拿九稳。郑知意没有多问,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沐渊见她没有执着的意思,起身将具体情况告诉殿外的李庭琛。
“娘娘的身体,调理已然无用。中毒带来的损伤、落胎、淋雨重病......”这样程度又不间断的受伤,身体定然会损。
“她是怎么看的?”李庭琛眸子微微闪烁着,对于郑知意自己的想法看重几分。
“草民能用药减少她身上阴雨天带来的疼痛和其他时候的疲惫感,娘娘想到的比陛下多些......”言外之意,是看的更开。
李庭琛随着他的话,手渐渐攥紧。郑知意从未告诉过他,身体上受到的疼痛。
原以为只是单单体弱,没曾想还有这些伤害。
“准。”
方禹将人带入宫中时,李庭琛见到那个宸王的幼子思索着想法。
孙氏抱着孩子在他视线下瑟瑟发抖着,陛下刚杀了宸王难免会对和他有关系的人有想法。
“陛下,妾......妾好歹为陛下做过一些事。能不能......放,放过我和孩子。”她想保全自己,可孩子到底是亲生的,难免放不下。
哀泣的眼神,看的人好不动容。李庭琛则是毫不怜惜,若是放过这个孩子。难保哪一天,他不是下一个为松江王府报仇的自己?
李庭琛想做个“好人”,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和那个孩子复仇给自己留有危险的机会。
李庭琛冷笑着出声,“放过孩子,你待如何?”
杀伐果断的帝王,定会斩草除根。
孙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颤抖的喊着:“陛下...陛下。”
“拖出去。”
小宁子带人将孙氏捂着嘴拖出去,私下处理去了。
郑知意接到宸王伏诛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大半。春芜没想到那日的刺杀,会造成这样的局面。私下里,把那个人可能是已故郑后的人事情告诉郑知意。
郑知意唏嘘一阵,郑后杀了贤妃养大李庭璟立为太子;李庭璟为贤妃报仇报复郑氏;如今,又见解因为郑后死去真是某种程度上的循环。
听闻方禹把宸王幼子带入宫中,意识到事情不对的郑知意赶过去。
依旧晚了一步,孙氏和孩子都没了。
忍着心里的不适,为了李庭琛在民间的声誉着想。对外说的是,舟车劳顿之下水土不服让二人染病去世。登基一年多的时间,让李庭琛把朝堂攥在手心。
反对的声音消掉,这样的事御史心里嘀咕可依旧不在上书。
人故去后,上书有什么用呢?
郑知意闭上眼睛,就是孙氏和那个孩子惨死的画面......李庭琛知道她去看那对母子后,没有多问。照旧和她一起干着之前的事,甚至在未央宫的桃花树下给她扎了个秋千。
不过这次,郑知意再未坐过。
“我想在见清姌姐姐一次。”郑知意念及之前和谢清姌的约定,对着李庭琛提议着。
她的态度软下来,李庭琛固然会同意可依照规定她的夫君并非京官不可能将人立刻召来。高以安父亲虽为漠北太守在漠北外的官厂上,他要自己靠自己,升迁的固然有些慢。
李庭琛不重视无用之人,郑知意提起谢清姌他才注意到。
“好。”
“要是你和我早点认识就好了。”郑知意短短二十几载的人生里,前半生大部分和李庭璟相关;后半生,想要有时间陪在李庭琛身侧则是不够。
“我注意你,比你早的多。”李庭琛不甘心的捏着她的手。
明明是她不快点注意到自己,还怪其他来?
“庭琛,我突然好怕好怕.......我爱你又不敢爱你。”闭上眼睛,昔日的故人死去的样子就会出现。
郑知意陷入深深的矛盾里,焦灼着挣扎着......
“别怕,如果有来世......来世,我要早点找到你。我要早几年,为知知解决所有问题。不会在有这些被压的喘不过来气的往昔,我们要长命百岁,白首到老。”
元熙二年的除夕,他们又一次看见盛大的烟火亦是最后一次。
元熙三年的春天来的格外迟,明明是初春却冷的彻骨,郑知意看着窗外细雨绵绵挥退了所有人,遗憾的看着外面的桃树,桃花还未开。
恍惚间她发现自己看过了人生中最后的冬日梅花。
窦初开,是真心;长久相伴亦是真心。
可惜的是,清姌姐姐马上就要到胤都了。
她失约了。
感受着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她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阖上双眼。
刚刚又好些看见那年桃花树下,风尘仆仆归来的李庭琛......她心中挚爱少年郎。
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上被春风吹拂着远去......
大梦一场,便是此生。
“娘娘,坐在窗口处莫要受凉才好。”杜若有意近来催促着郑知意去歇着,说着话见郑知意有异瞬间反应过来。
滚烫的茶水掉落在地上,杜若连忙赶去郑知意身边试探着发觉她没了呼吸立刻大声唤道:“皇后娘娘......”
丧钟三声,皇后薨逝。
史书载:元熙三年,宣仪皇后薨。帝悲恸,亲守数日,送其棺入陵。此后数年,其不立二后;过激晋安王之子为嗣子,立太子;元熙三十六年,帝崩于未央宫,遗诏言同宣仪皇后合葬。
他终于在苦熬数年后,能陪在心爱的姑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