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18.
今天试妆的演员不止陆星耀一个，乔闪闪跟在侯导身边看了几个角色的妆造，提了点儿意见和看法。
侯导不愧是编剧出身，不仅尊重她的想法，还一直在鼓励她勇敢的提意见。不像她之前跟过的组，导演压根不在意编剧是怎么想，多提两句还会被说编剧把剧本写好就行了，拍摄的事儿不懂少掺和。
就连制片对她的态度都好了很多，乔闪闪跟她打招呼，她不仅点头回应，还在乔闪闪给造型老师提意见的时候附和说编剧说的对，让造型老师照着改。
服装老师的助理抱着电脑过来跟她打招呼：“编剧老师。”
乔闪闪“嗯？”了声回头。
服装助理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她腼腆地冲乔闪闪笑笑，指着电脑上的Excel表格问她：“十八集的这个闪回是接哪一场戏啊？”
乔闪闪看了眼，剧本都不用翻，直接回她：“第二集第三场。”
“那这个呢？”
“第五集第八场。”
“还有这个……”
因为拍摄并不是按照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剧本里同一天发生的事会按照拍摄场景的不同拆分成好几段，分几个月来拍。
但演员的妆造又必须接上剧情，总不能将来成片镜头一转角色就换个妆造，那就是拍摄事故了。
服装助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乔闪闪一一耐心地答了，后来小姑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谢：“真是麻烦编剧老师了。”
乔闪闪笑笑：“没事。”
“编剧老师，要不你把剧本发我，我自己看着弄吧……”
乔闪闪正想说不行，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闪闪来啦。”
乔闪闪回头，来人是统筹老师，年龄三十出头，留短发，看起来很飒，剧组人都叫她安姐。
这会儿，安姐搭着乔闪闪的肩，看了服装助理一眼：“你们组长没剧本吗？你要来管编剧老师要？剧组里什么规矩不懂？”
服装助理连忙诚惶诚恐的道歉。
等她抱着电脑走了，安姐才回头对乔闪闪叮嘱道：“谁来管你要剧本都别给，问题太多了就让他们找组长，别什么都帮。”
“嗯，我知道的，谢谢安姐。”
乔闪闪乖巧地挤出两个小梨涡。
安姐是个豪爽干练的性格，最喜欢乔闪闪这种甜妹，总忍不住照顾她：“你休息好没有，这个点儿过来吃饭没有啊？”
得知乔闪闪还没吃东西，立刻去旁边桌子拿了杯没开封的奶茶给她。
“谢谢安姐。”乔闪闪礼貌道谢，一边喝奶茶一边蹭到她身边套近乎，“安姐，通告单排好先给我看看呗。”
之前三天，乔闪闪和周佳怡宁宁加班加点也只是完成了分场——即场景、时间、人物及情节的简要概括，具体内容的修改和添加，台词动作的设计，都是亟待完成的大工程。但好在后期时间还比较宽裕，只需要按照通告单在拍摄前完成具体的场次就好。
“放心。”安姐显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拍拍她的肩安抚，“晚上回去发给你，我先排的京城的景，都是你已经写好的，后面没写完的慢慢写，不着急。”
“谢谢安姐。”乔闪闪用力抱了她一下，小狗似的呜呜两声道，“你真好！”
“客气什么。”安姐被她可爱到，忍不住揉了把她的脸，“大家都知道你比较辛苦，看这小脸憔悴的。”
两人说话间，女二号换好了妆过来，正站在幕布前拍照，两人一边欣赏着女演员的美貌，一边聊天。
乔闪闪问：“女主角还没进组吗？”
“你说唐艺然啊？她上部戏没杀青，还在深圳拍戏呢，估计后天晚上才能到。”
后天晚上……
那就是开机前一天晚上。
乔闪闪点了点头，有点期待。
唐艺然是近两年内娱势头正猛的流量小花，长得很漂亮，可清纯可艳丽，演技也不错，乔闪闪看过她演的几部小甜剧，对她挺有好感。
“你还是祈祷她晚点来吧。”安姐撇了下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等她来了估计又得闹着要改戏。”
“……”
乔闪闪想起之前那版离谱剧本似乎就是制片和唐艺然一拍即合的结果。
“陆老师在，她也能改吗？”乔闪闪问。
“这个真不好说。”安姐耸了耸肩，“今天还在撕逼明天就炒真爱CP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们怎么想。”
乔闪闪：“陆老师应该不会炒CP吧。”
就他粉丝那个疯劲，真的有女明星敢跟他炒CP吗？不怕被撕碎吗？
再说他流量比唐艺然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炒CP不是摆明了给对方吸血吗？
而且就乔闪闪前些天的补课来看。
陆星耀在这方面挺注意的，也很懂得避嫌，这些年几乎没闹出过什么绯闻，即便女方经纪公司故意下场炒作他也会第一时间辟谣，被粉丝称为男德班优秀毕业生。
当然，黑粉也会拿这点黑他，说他没风度，吻戏床戏用替身借位不敬业，自视甚高真把自己当盘菜等等。
“炒CP你们陆老师肯定不会炒，但说不定有其他的资源置换呢？”安姐道，“唐艺然现在是乐嘉力捧的艺人，这两年正卯着劲的冲一线呢，听说这次出演《关山月》她不仅自降片酬还带资进组，就是指着这部剧一炮而红呢！”
乔闪闪正想说点什么，有人喊安姐。
安姐应了声，转头对乔闪闪道：“我先过去一下啊。”
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乔闪闪想着安姐的话发了会儿呆，听到有人喊自己，转头，看到曹小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乔老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曹小北招呼她：“来，耀哥找你。”
-
乔闪闪和曹小北进来的时候，陆星耀正在化妆，他百无聊赖地坐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摆弄他那张上了千万保险的脸。
听见声音，陆星耀往镜子里瞥了眼。
乔闪闪笑着冲化妆师点点头，随后看向镜子，二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
乔闪闪礼貌地打招呼：“陆老师好。”
陆星耀嗯了声，正准备说话，化妆师翘着兰花指轻抬起他的下巴：“陆老师闭一下眼睛，定个妆马上就好。”
陆星耀闭眼，片刻后在化妆师一声可以了之后缓缓睁眼，正对上镜子中乔闪闪满眼冒星星的花痴表情。
化妆师：“陆老师，编剧老师，你们看看现在这个妆怎么样？”
陆星耀这会儿从妆容到头套都比刚才松弛些许，脸部的骨骼和轮廓感被弱化，更有少年气，眉眼妆容更柔和，配上他湛然明亮的双眼，活脱脱一个锦绣堆里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小公子。
“很好，非常好……”乔闪闪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语言能力，只能复读机一样语无伦次地反反复复夸道，“就是这个感觉，不能更好了。”
化妆师看看陆星耀，又对着镜子端详片刻，也很满意：“陆老师觉得呢？”
其实陆星耀真没觉得和之前有多大的区别，但乔闪闪显然不这样认为，她的眼睛几乎是黏在他的身上。
即便是常年生活在公众视线中的陆星耀也有点吃不消，如果目光有温度，他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烤化了。
真有那么帅？陆星耀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轻挑了下眉，在心里暗暗啧了声。
编剧老师，立场坚定一点行不行？
还记得你当黑粉时犀利的嘲讽吗？还记得你的偶像周时越吗？虽然我知道自己魅力大，但你这么容易就爬墙的话，真的显得你的爱很廉价诶。
……
陆星耀含糊地唔了声：“挺好。”
化妆师：“那去给导演看看吧。”
“等会儿。”陆星耀说着，从镜子里看了站在门口的乔闪闪一眼。
语气很拽：“你过来。”
乔闪闪回神，对上陆星耀的目光，不明所以地啊了声。
陆星耀：“啊什么啊，有话跟你说。”
乔闪闪哦了声，避开他的视线，磨磨蹭蹭地往屋子里面走。
化妆师识趣地笑笑，转身出去带上门。
乔闪闪走到陆星耀身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开口，这才终于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陆星耀若有所思盯着她看的目光，乔闪闪脸瞬间热了起来，很没出息地避开他的视线。
他这个造型实在是……太犯规了。
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乔闪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问：“陆老师想说什么？是要我给你讲讲人物吗？”
说到最后，她一脸期待地看过来眼里星星噌噌往外冒，几乎能闪瞎陆星耀的狗眼。
陆星耀：“……”
除了工作你脑子里还有什么？
陆星耀两条长腿大剌剌敞着，踩在地上，身子往后仰，连带着椅子两条前腿翘起来，他双手环胸，很是无语地盯着她。
陆星耀：“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乔闪闪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在想，如果你加班猝死了，我需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
陆星耀冷淡道：“干不完为什么不说。”
乔闪闪很茫然：“我干完了啊。”
“每天睡两个小时不要命的干？”
“……不是。”乔闪闪认真解释，“马上就要开机了，没有剧本整个剧组都没有办法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我这边快一点，大家的时间就能宽裕一点，准备就能更充分一点，拍摄的时候就能少一点失误，播出的时候剧的质量就能好一点……”
“等等。”陆星耀抬手打断，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你能拯救世界啊，乔老师？”
“……”
“我没觉得。”乔闪闪道，“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没别的想法。”
陆星耀轻嗤了声：“你想把事情做好？你谁啊？你知道别人怎么想吗？别人只会觉得你蠢！觉得你好欺负。”
“不会啊，大家都对我挺好的。”乔闪闪把手上没喝完的奶茶拿给他看，“喏，统筹老师说看我辛苦了还给我拿了奶茶。”
陆星耀：“那是我请剧组喝的。”
“……”乔闪闪，“哦。”
陆星耀没好气：“别人对你好是因为你现在是我的人，懂吗？”
乔闪闪点点头：“懂。”
陆星耀正想说懂了就行，别傻乎乎的自我感动，就听她又道：“所以我才要更努力一点，陆老师，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不能因为我表现不好，让人在背后议论你。”
“……”
你小子油盐不进是吧？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立体防御？
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
“随你。”陆星耀懒得说了，随手拿过化妆桌上的手机，他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她啰嗦那么多，“你学不会拒绝，不懂维护自己的边界，回头被人欺负了别来找我。”
“你以前没红的时候被人欺负过吗？”
乔闪闪问。
听不懂人话是吧？陆星耀玩手机动作一顿，忽然有点儿恼火，抬眼，正好撞上乔闪闪看过来的目光。
一时间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她的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到不含一丝情绪，仿佛一面镜子，能拆穿所有的伪装和面具，照出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最本真的模样。
但又不带任何审视和评判。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过来，眼里没有好奇没有嘲笑没有恶意没有怜悯，无悲也无喜，但却有着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毫不夸张的说，陆星耀感觉自己在这一刻被扒光了看透了，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下脸，毫不客气地戳了下她的脑门。
“一边去！”
乔闪闪被他戳得整个人往后仰了下，陆星耀下意识伸手想扶，刚刚抬手，见她退了半步站稳，又收回来。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动手，乔闪闪捂着脑门愣愣地看着他。
陆星耀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手机拎在手里转来转去，眼神冷淡又睥睨，一副我就是动手了那又如何？的混账样。
可实际上这会满脑子都是——
他有用很大力吗？没有吧。不就轻轻戳了下，至于表现得那么柔弱吗？不是，你捂脑门什么意思？搞得我怎么欺负了你一样。
等等！怎么戳一下就红了？
别碰瓷啊喂！
……
陆星耀有点说不出的心烦，从镜子里看了她两眼正想说点儿什么找补。
乔闪闪先哦了声，然后转身往外走。
让你走你还真走？
刚刚不还挺能叭叭吗？
陆星耀有点不爽，习惯性的想抓一把头发，抬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妆，他有些烦躁地放下手，正准备起身，走到门口的乔闪闪忽然又停下脚步。
“陆老师。”乔闪闪转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什么？你对我的事就那么好奇吗？
我才不会告诉你。
陆星耀冷冷淡淡、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乔闪闪想了想道：“如果有人让我加戏我要不要加啊？”
陆星耀转头看她：“何野找你了？”
乔闪闪：“啊？”
那就是没找。陆星耀收回目光：“你是编剧你问我？”
“我只是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小编剧啊。”乔闪闪道，“如果有人要求我改剧本我拒绝不了……”
“我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是吧？”陆星耀气笑了，打断道，“你是谁的编剧？”
乔闪闪老老实实：“你的。”
“谁敢要求我的编剧给他改剧本？”
“哦。”乔闪闪道，“那我要是拒绝了，会不会对陆老师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或者让你为难呢？”
陆星耀语气很狂，但也莫名让人安心。
“还没有人能让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