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半晌,为首那名红衣女子才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木遥遥,你少说些奇怪的话来吓我们!”
说着,她似乎自我安慰成功了,也更有底气:
“没错,我们是发现了风清塔附近有邪气作祟,所以故意骗你去说风清塔附近有宝贝可以让你功法大增,可这能怪我们吗?”
“谁叫你蠢,我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死了也是应该的!”
沐遥之挑眉。
哦豁,不打自招。
怪不得听了她说得话吓成那样。
原来是心虚。
这些人,发现有邪气作祟,不去报告师门,反而却故意诱导木遥遥去送死。
而事实上,木遥遥也真的死了。
沐遥之冷笑一声。
“该死?”
红衣女子笑得恶毒:“你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又蠢又笨,你难道不该死吗?”
不等她说完,沐遥之一个跃身,从红衣女身侧的剑鞘拔出长剑。
铮的一声,寒剑出鞘。
沐遥之长剑指着红衣女的喉咙。
她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沐遥之举着剑,玩一般,在红衣女的喉咙前舞了个剑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红衣女骇得大叫。
“想我死?”长剑锋利,红衣女喉间渗出丝丝血迹:“我偏不。”
沐遥之举着剑,带着玩味:“我现在看你,也觉得你甚蠢,是不是我也可以杀你呀?”
红衣女喊得撕心裂肺:“木遥遥,你想干什么?你敢杀我?!”
“我有什么不敢,我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不敢?”沐遥之拧紧眉,她们这幅死不悔改模样,让她很是不满。
她手中长剑往前递了几分。
鲜血顺着长剑,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生杀予夺,皆在我手。”一字一顿:“现在是你,该求我。”
红衣女吓得脸色煞白,愣怔好久。
一半是不敢相信,废物木遥遥居然有本事反抗?一半是屈辱,她怎么能向木遥遥低头!
红衣女看向她的四个同伴,大喊:“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救我呀。她一个草包废物,你们四个炼气期弟子,怕她什么?”
那几个人也是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到,红衣女这么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怕木遥遥?
她难道还真的敢杀人不成?
他难道真的能杀得了她们不成?
笑话!
说着,四人齐齐抽出佩剑,朝沐遥之刺过去。
沐遥之收起剑锋,后退几步。
她长剑一挥,从白袍女子身上斩下一块布料:“借张符。”
白袍女一愣。
不是,借什么?符?
她抬眼,只见沐遥之的剑上还沾着丝丝血迹,她长剑挥毫,在空中舞了舞,一笔成符。
只见那白色衣袍上沾着血迹,在空中停滞,金光闪现。
沐遥之:“定。”
白袍女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这样也行?
不是,画符这么轻松吗?
几人被定在原地,动也动不得。
白袍女声音发抖:“你……什么时候居然到了炼气期。”
沐遥之看着几人刚刚买回来的一包糕点,她顺手捞了过来,一边吃着,一边应:“就刚刚,闲来没事,试了试引气入体。”
……
闲来没事?她这是在侮辱谁?
开窍就在一瞬间?
沐遥之许久没有吃到这般精致美味的糕点了。
她细嚼慢咽,慢悠悠的尝了好几块。
那几人被晾在一旁,又怕又累。
红衣女子脖颈间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害怕极了,额头汗珠涔涔落下。
沐遥之专心吃点心的动作,不由得让她瑟瑟发抖,怎么有种……她吃完糕点后就要把她们吃了的感觉。
沐遥之吃完糕点,喝了杯茶水,终于感受到饱腹感,她心满意足。
睨了她们一眼:“现在能和我好好说话了吗?”
没人敢应。
“咔嚓——”
沐遥之捏碎了茶杯。
“能!”红衣女求生欲极强。
沐遥之看她一眼:“名字。”
“啊?”红衣女奇怪的看着她,有些纳闷,但是又怕沐遥之不耐烦,试探着回答:“卜宜?”
沐遥之抿了口茶水,淡声道:“我失忆了,所以有些事不太记得了。”
顿了顿,接着问:“所以……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沐遥之看着几人表情,了然。
她还以为这件事会有什么内情。
结果,只是简单的,她们看她不顺眼,于是上演的一场蓄意捉弄。
一群人对一个人无端的恨意罢了。
她们骗木遥遥独自一人去后山。木遥遥功法全无,要是遇到什么事,必死无疑。
她们做事的时候,定能预料到这个结果。可她们还是做了。
要不怎么说,人心险恶呢?
沐遥之:“后山发现了邪气,可是真的?”
卜宜答得飞快:“真的真的,这个我们没有骗你。”
“具体位置。”
卜宜给她形容了一番。
沐遥之捡起手帕,慢条斯理擦着剑上的血渍:“按理来说,你们害我,我没死是我的本事,我杀回去,也理所当然。”
卜宜脑门上汗珠滚滚。
若是能动,必然是吓得浑身哆嗦。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弱肉强食那是畜牲的规矩。我不是畜牲,希望你也不是。”
你视别人如蝼蚁,岂不知别人也视你为草芥。
不是不想一报还一报,杀了她们。
只是在外人看来,木遥遥终究没有死,她若真杀了她们,名不正言不顺。
沐遥之起身,环顾这屋舍:“这样吧,你们给我立个牌位。”她指了块空地:
“就奉在那里,你们乖乖给我磕三天头守七天灵,给她……给我多放点瓜果贡品在那。”
说着,她指了指她刚刚吃的那种糕点:“这个糕点,多供点。”
还挺好吃,想必木遥遥也会喜欢吃。
“啊?“卜宜要吓哭了,声音颤巍巍的:“给活人上贡?”
沐遥之回头,意味深长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卜宜:啊?
说罢,她挥挥衣袖,出了房间:“你们就这么定着吧,我随手画得符,应该没几个时辰就能解了。”
卜宜刚刚松口气。
沐遥之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最多定一天罢了“。
卜宜:……
救命,这木遥遥怕不是鬼上身了吧?
“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们害人,我定不顾规矩,亲手了结你们。”
卜宜:呜呜呜,木遥遥一定是鬼上身了。
*
天色渐晚。
沐遥之走到后山。
她倒要看看,她们说的邪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后山空旷,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古老苍凉的塔。
风清塔正是玄幽魔域与人间的通道,因此这个地方少有人来,怕沾上邪气。
沐遥之站在塔下,不由的想到些往事。
风清塔约莫是数百年前,不知哪个高人造的。
塔檐上挂了许多风铃,风铃约莫有灵,风吹过,有时会响,有时不会。
风清塔前是门派的祠堂。沐遥之以前总是犯错,没少来这里挨罚思过。
每次挨罚,师兄丛应止都会偷偷来陪着她,给她送些吃食。
沐遥之少年时不喜欢来后山,因为每次来这里都意味着要受罚。
做了掌门后,她反而喜欢来后山,因此在这里她难得的可以静心。她喜欢静静坐在塔下,听着风,没有任何俗事和人打扰她。
沐遥之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塔壁,忽的,她头有些晕,眼前忽的闪过一些片段。
那是一个雪天。
她似乎躺在谁的怀里,浑身痛的要命。
视野里是一片苍凉的天际,眼前雪花散落,覆了一片。
她抬眸,一树红梅开得正盛,是一片苍茫中唯一的亮色。
那人抱着她,声音绝望哀怨,微微颤抖的大声质问:“是不是谁都比我重要?!是不是我在你心里从无半点分量?”
“为什么?凭什么?我真是……恨透你了!”
她累极了,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脸上忽然感受到几滴忽的滚烫的水珠,许是那人的眼泪。
他声音发抖,带着几分自我厌弃,低头垂眸:“可是我还是,只爱你。”
明明是陌生的记忆,沐遥之却没来由的,心口有些痛,只觉得有些悲哀。
她猜想,这些记忆或者是木遥遥的,她继承了这座身子,所以共情了她的记忆。
木遥遥是死在这里吗?那她为何醒来时是在山下呢?
全是疑点。
沐遥之心头悲愁久久不能散去,她抬眼看,记忆中本只有一树红梅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一片红梅林了。
只不过,红梅林中,怎么还夹杂了个人影?
那个人影有点熟悉,和记忆中的那人有几分相似,沐遥之愣忪几秒,心口有些刺痛,正欲再仔细看看。
可仔细一看——
怎么是陆栖竹?
煞风景。
沐遥之转身就要跑。
陆栖竹掐了个决,倏的移动到她面前。
沐遥之有些崩溃,到底她是鬼还是陆栖竹是鬼呀?怎么阴魂不散呢?
陆栖竹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掐住她脆弱的脖颈。
勾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他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抓到你了。”
声音冰冷得像冬日的霜雪。
变态!
沐遥之不知道陆栖竹这厮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杀她。
她不甘示弱,抬起脚就朝她的下三路踢。
陆栖竹踉跄后退几步。
趁这个机会,沐遥之正欲从袖中抽出符纸。
陆栖竹一把抓住她的手,毫不费力把她禁锢在怀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怎么总是这种不正经路子,再这样下去,你可是要受苦的。”
沐遥之双手被缚住,她没有办法,假意顺从:“陆师兄要我吃什么苦,说来听听,说不定我怕了,就不反抗了。”
陆栖竹嗯了一声,竟真的思考了起来。
没几秒,竟像个孩童般笑了出声。
沐遥之嫌弃皱眉,这是想到什么变态招数了?
陆栖竹在她耳边,声音冷得宛若游蛇:“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沐遥之疑惑:“什么东西?我没有拿。”
他就是以为她拿了他的东西,所以才对她穷追不舍?
陆栖竹:“要不是你身上有这东西护着?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难怪那日在寝殿中,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明明觉得陆栖竹是想要杀他的,可最后却没有动手。
那么……他那日在寝殿来回翻找,要找的东西,也是这个了。
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那天只拿了几锭金银,后来还都被收走了。
更何况,那本就是她的屋子,房间里面有什么可以保护人的法宝,她怎么不知道?
木遥遥索性摆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什么东西,自己搜便是。”
陆栖竹哼笑一声。
他要是可以自己拿回魂羽,他还会跟她在这里兜圈子?
魂羽,龙族秘宝,有起死回生,解世间百毒之功效。
同样,他身为上古龙裔,伤害不了手握魂羽的沐遥之。
好在魂羽有灵,只有认主后才会绑定宿主,无条件的护主。
陆栖竹想,木遥遥这人约莫只是误打误撞拿走了魂羽,而他的魂羽也不会这么不长眼随意认主。
因此,他如今杀不了木遥遥,但是别人却可以杀了未经魂羽认主的木遥遥。
那日,他本想借着幻境除掉她,等木遥遥死了之后,魂羽自然会回到他的手里。
没想到她居然有几分本领,反杀了幻妖,坏了他的计划。
陆栖竹逐渐没了耐心。不愿与木遥遥过多纠缠。
要不还是把她捉回去,让赤谷审她。
说一句废话,剐一层皮,看她交待不交待。
沐遥之感觉到了不对劲,多么熟悉的杀气。
趁他不备,她伸出腿,使了蛮力,用力将陆栖竹一绊,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
她起身就要跑,陆栖竹伸手就抓。
沐遥之别无他法,她看了看身后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山林,她咬咬牙,使了全力,向前一扑。
陆栖竹没有防备,就这么被牵带着,二人双双往后滚下了山去。
*
广林子刚从惩戒堂受罚结束。
他身为丛应止的弟子,在门派中也是有几分地位的,今天不仅办砸了差事当众受罚,还被木遥遥当众奚落。
广林子又羞又恼,悲伤逆流成河,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好一个人偷偷躲到后山小树林哭泣。
哭着哭着,他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他连忙敛了鼻息,只是刚刚哭得太难过,还是时不时会忍不住抽动一下。
八卦的心战胜了悲伤,他探出脑袋。
隔得太远,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两个人影。
嗯?
那不是陆栖竹吗?
广林子睁大了眼睛,陆栖竹好像在和谁亲嘴呢?!
他捂住嘴,生怕自己太激动发出声音。
没多久,只见二人双双转了过来,面对着他的方向。
陆栖竹站在那女子身后,环抱着她,温柔款款,笑得如沐春风!
广林子再定睛一看,那女子不是木遥遥吗?
陆栖竹抱着木遥遥耳鬓厮磨!
他看呆了,连抽泣都忘了。
好刺激,不确定,再看看。
再一抬眼可了不得。
不是,他就一眼没看着,两个人怎么就滚到小树林里去了。
他们……??!!!
哇哦。
广林子默了片刻,明白了。
陆栖竹和木遥遥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广林子开始发挥想象——之前在幻境中,幻妖定是被陆栖竹所灭。而陆栖竹为了讨好木遥遥,所以让功给她!
广林子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大殿对峙时,木遥遥那幅趾高气昂的模样,把他怼的哑口无言。
呵呵,小情侣。
只顾自己快乐,不管别人死活。
报仇的机会来了。
看我不揭穿你们!
广林子小跑走到二人刚刚在的位置,低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山林。
他吞吞口水,鼓起勇气,提起裤腿,缩成一团,也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