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安静。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屋子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刚刚经历缠斗，声音急促又狼狈。
就在这时，趁周谨没注意，秋棠撑起上半身抵在他身上，右手拿箭头指住他的大动脉。
周谨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皮肤细嫩，靠的近了能看见青色血管下缓缓流动的血液。
因为秋棠突如其来的发难，周谨额头上青筋皱起。
他看见秋棠一成不变的脸色，突然笑了起来。
周谨生的好看，是那种像小姑娘似的漂亮，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他知道秋棠不会杀他，秋棠也知道。
尽管才相处几天，但是两人仿佛多年好友，能猜到对方心思。
“你知道中心基地有个研究院吗？”
秋棠看向周谨，道：“自然是知道的。”
旭日基地原来规模很大，是一开始选定的中心基地。当时存在的幸存者基地里，寻日基地研究院的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备，研究员也最厉害。
直到末世四年后研究院突然爆炸，据说是当时的研究员做了有违人理的事。
公认版本认为，研究院采用不法手段，强制正常人感染丧尸病毒，用来测量有关丧尸的数值。
后来研究员坏事做尽，为了逃离审判，在一个夜晚自爆了。
兜兜转转半年，中心基地选定后才定了现在这个新的研究院。
新研究院很神秘，据说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
中心基地对外宣称这是为了保护研究员以及其他普通人。
但是真的需要这样保护吗？
秋棠不信。
很显然，周谨也不信。
周谨扭头，将大动脉更好的显现在箭头下，接着说：“我之前说自己是其他基地的幸存者，靠在外面流浪才活下来，其实并不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秋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睡了很多年。”
秋棠疑惑的问：“睡？”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营养仓里，类似于棺材那样的营养仓。”周谨回忆当时的情况，用手捂住头继续说：“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计时的表。”
“上面正好停留在3这个数字，我当时脑袋不清醒，浑浑噩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3？是3天、3周、3个月？
或许更长，是三年。
周谨对一些末世开始后马上开发出来的东西具有一定的熟悉度，不需要讲解也能反应过来。
甚至知道的比秋棠多，比如说红果。
末世开始时，秋棠才十一岁，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东西。
而后来重建中心基地所有的东西，在周谨眼里看来都是一些新奇玩意儿。
不知道人类的划分，不知道积分芯片。
包括新研究院，也是在余安的讲述下知道的。
“除了没有记忆，我身体毫无缺陷，也就是说，我在不进食不活动的情况下长眠了很久时间。”
“如果被中心基地知道，他们一定会带走我。”
他说完看着秋棠，眼里带着回忆往昔却想不起来的迷惘。
周谨话说到这里，是全然的向秋棠投诚。
言下之意其实是，只要有一天，周谨做出背叛秋棠的事，秋棠随时可以将他送进新研究院。
新研究院不会不管他，他们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人。
秋棠倒是抿嘴笑了，这是这么多天周谨第一次看她这样开怀的笑。
她总是平静沉稳的，不管遇见什么事都很冷静。
可是这一次她笑的很开心，乌黑的短发被汗水黏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
但是配上她的笑，又让人觉得很可靠。
“你就这样告诉我了？不怕我毁约？”
秋棠看向周谨，她很少见这样清纯不做作的人，虽然偶尔会有小心思，但是完全表现在脸上。
可能因为失去记忆，他身上找不出那些黑暗的、腐烂的想法。
“你不会的。”
秋棠放开周谨，跟着他的话说道：“我不会的。”
“好吧，我确实不会。”秋棠默了默，想着该怎么给自己和丧尸编一个联系。
她和系统的关系牵扯太大，她不可能全部告诉周谨。
“我能听见丧尸说话。”秋棠斟酌语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能听见他们变成丧尸的那一瞬间最想要完成的事。”
周谨立马反应过来秋棠之前为什么要去找那一张照片，还有这一次要做红烧肉。
是为了完成他们的遗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能听见，我想做，所以就做了。”
对于原因，秋棠只能语焉不详，其他的事并不重要，但是涉及到生命，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窗外的雾气慢慢散开，肉眼能看见的地方变清晰。
周谨能看见秋棠清丽的眉眼，温和的眼神，还有因为制服丧尸身上留下的污垢。
她不愿意告诉自己原因，周谨意识到。
但是也许并不需要原因，就像自己盲目相信她。
一个平常的下午，两个本来应该是陌生人的人在这里交换了最大的秘密。
他们成为共犯。
——
话说开以后，周谨开始从被动干活变成主动干活。
他献宝似的上前主动把吃货丧尸放在地下室，然后用之前秋棠使用的同样方法将地下室封起来。
秋棠还在思考为什么吃货丧尸会如此反常，总不能他还能吃出这红烧肉是谁做的不成？
味觉这么灵敏，难道要跑去寻找当时张家口红烧肉的老板吗？
......而且看老板屋子的样子，多半是遭遇不测。
秋棠已经记住红烧肉的做饭步骤，今天说来还食谱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没有抢占别人东西的习惯，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食谱放回原来的地方吧。
张家口的店离这边不远，秋棠和周谨说一声就去还食谱。
眼前的陈设依旧是之前的样子没有变化，秋棠轻车熟路的走到二楼。
就在二楼边角，马上要离开楼梯的地方，秋棠站在这里看向屋内。
有问题。
她立马意识到这里有人来过，也许是人，也许是丧尸。
秋棠记忆力很强，由于长期从事收纳整理的工作，基本上对于屋子里的东西，只要看上一眼，秋棠就不会忘记。
相比于昨天，二楼放置的东西在位置上有变化。
残破的沙发向左挪了几厘米，脚下的钢丝变得更多......
就好像是——有人为了让屋子变得更牢固，所以专门来加固了。
秋棠握住木仓，小心的越过障碍物，将主卧推开一道缝。
里面没人，东西也没变化。
秋棠松了一口气，又走到另外的卧室。
这间卧室门上有锁，虽然已经全部没用了，但是秋棠开门一定会有声音。
她拿下锁，打开门第一瞬间把木仓对准卧室内。
还是没人。
秋棠皱眉四处观望，是在他们之前就来了这个地方？
可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杀掉街上的一两只丧尸？
落单的丧尸可不好找。
带着疑问，秋棠把食谱放上书架。
她转身的时候，身后砰的一声。
有一本书掉下来，被翻开。
这本书昨天没有放在食谱旁边，有人调换了位置。
秋棠打开书。
[今天是末世开始的第多少天？我不记得了。
以前喜欢叫我小宝，经常给我油条吃的阿嬷已经去世了——这还是在今天我闻到隔壁三发出的腐尸味才发现的。
我已经长大了，马上就要成年了，可是爸爸妈妈还是把我当小孩看。
他们在房间里做饭，然后端到我的房间外面，告诉我一定不能出去。
我知道的，外面已经变了。]
看来这是末世到来没多久时住在这里的人写的日记，秋棠继续看下去。
[收音机也没有信号了，屋子不太隔音，我听见爸爸在旁边焦急的踱步。
没有外界的消息，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救援。]
[我们没有蔬菜了。]
[楼下全是丧尸，他们好像在进化，我感觉他们知道我在这里。
我有点害怕。]
[爸爸说，要带我们杀出去。]
[失败了，妈妈的手臂被丧尸抓住，为了活命，爸爸砍掉了妈妈的手。]
[丧尸开始攻击我们。]
[有人来救我们了！]
[不对！]
日记不多，只有几篇，秋棠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她想起主卧的血渍，再看向最后写的“有人来救我们了”。
或许，这些人并不是来救他们的，只是单纯看上了这家人的屋子。
能在末世生存这么多天，屋子里的改造功不可没。
回到这里的人是谁呢？是写这本日记的人，还是害死父母的人？
秋棠把日记本放回原处，走出卧室门想要寻找线索。
她突然感到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秋棠转身看向来源处。
背后是窗，没有人。
等等！窗沿有几条布料，应当是有人翻下去不小心被撕碎的。
所以有人站在窗口，看见她上来之后，为了躲避她，从窗口跳下去了。
秋棠走进窗口，拿起布料，利用余光，她看见街边的转角处，雾色茫茫中，有一个影子。
黑色的头发，格纹衬衫——和窗台上的布料一样。
是人。
秋棠从窗口翻下去，跟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