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
洗衣机内搅动着两套军训服。姜纯在室内耐心地等到程芷晴听完电视剧的片尾曲，按住她的肩膀不让人动弹，“橙子，东西呢?交出来。”
“一定要现在要吗?”
“立刻马上。”
程芷晴从抽屉里取出一瓶紫色饮料递给她，“楼下便利超市竟然没卖可乐，我觉得葡萄味的美年达也大差不差吧，你看颜色都很像。”
姜纯说:“不仅货不对板而且还不是冰的。”
“这么燥热的天气，你这么久才回来，就算是万年冰山都会化吧!别伤心了，姐怕你冻着了还用体温给你捂热乎了，拿去喝吧，慢走不送!”
姜纯接过。
嗯，以后发达了除了给学校装电梯还要人手一台冰箱，也可以在加一台微波炉。
洗衣机停止了声响，彻底烘干军训服以后程芷晴分了一套给姜纯，两人换上就是一番长久的自我欣赏，拿出手机嘎嘎拍照。
“橙子，你看我像不像麻辣女兵?”
“非常不错，眼神坚定得可以入党!”
姜纯就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得到了夸赞后美滋滋地躺在沙发上一张一张翻阅着照片，每一张照片的表情都很古灵精怪，美出了新高度。
她已经能想象到发出去后这几张照片能在评论区掀起何然的惊天波澜。
翻到下一张，姜纯指节一顿。
画面中。
大片模糊的柔和的背景，像一张绚丽的夜景照被人加上了一键模糊滤镜，那个很长很抖的斜坡，秋意正浓，格桑花欣欣然冒出了头。那个男生，处在照片正中央，穿着清凉的白衣黑裤，压着唇笑意正浓。
姜纯记得这个时候他站在月光下，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她以为他是严肃的皱着眉如古板的老干部一样批评她——不如学委那般闲情逸致。
可是他在笑。
眼底的情绪如秋风般温和。
姜纯撇着眉看了许久，没有删掉也没有划到下一张。
程芷晴说:“你这个样子像个变态，偷窥许知寒照片，我害怕下一秒你的眼泪要从嘴角流下来。”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张照片把他拍得很好看，棱角都柔和了。”
“他那张脸怎么拍都不会难看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程芷晴为什么用这么熟络的语气说话。姜纯说:“大橙子我太伤心了，根据姐妹守则第十三条，你应该无条件偏向于我。但是你刚刚竟然帮着班长说话!”
“帮他说话了我去死好吧!”
“你刚刚夸他长得帅!”
“就算我们是好朋友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你在外面去说许知寒长得丑看看大家会不会把你当神经病。”
“会的。”
姜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班长的模样——清冷的眉眼，皮肤很白，薄得恰到好处的唇，棱角分明却又不锋利，对视时会让人情不自禁去注视他的眼睛，偶尔压着唇笑……
主要是那唇，色泽莹润饱满，看起来特别好亲的样子……
等等!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姜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救命好可怕还是把那十层阴间滤镜给他糊上吧！
*
第二天，两人穿戴整齐下楼。
抬眼望去全是绿油油一片，有点震撼。
姜纯转头对程芷晴说:“要是游戏里面有这场景我能苟到最后，也不至于被敌人射成筛子了。”
程芷晴:“对啊!我现在就在想那些在人海中一眼就能看到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有辨识度了混在人群里，我双眼裸眼5.0的视力拿放大镜看都找不出来你在哪里。”
“可能我哥那样的吧。”
姜迟彦混在清一色的绿色人群里倒是特别显眼。姜纯在茫茫人海第一眼就看见了角落的姜迟彦，她领着程芷晴过去。
姜迟彦扫了她两眼，“这身衣服真丑，连你都驾驭不了。”
姜纯没理他。
她怎么可能驾驭不了!
八点半集合，她六点就起来画了个漂亮精致到头发丝的妆容，现在就算披个麻袋也是绝顶的美丽。
扭头对着程芷晴介绍，“这就是我哥哥。”
程芷晴望过去，有些错愕。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擦出了不一般的火花。
姜迟彦低头，拳抵着唇“咳咳”了两声。
姜纯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哥，你身上还怪好闻的，你今天喷香水了?”
“……”
“你身上这套衣服也不是你的吧！暑假的时候好像看你室友穿过。”
“……”
眼瞧着底裤都要被姜纯揭穿，姜迟彦揉揉她的头，“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
把怀里早餐递给她，视线若隐若离地飘在程芷晴身上。
姜纯递了一袋给程芷晴，“哥哥，你这买的全都不是我喜欢吃的。”
“这么大了还挑什么食。”
姜纯瞪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嗯，走了。”姜迟彦身形笼罩在清晨的那片光线中，将人也照得模糊。他心里含了个念头，低着头笑，微分的发垂下来，到底是意有所指，挥手说:“妹妹再见。”
声音像一颗泡腾片放进了可乐里。
姜纯咋舌。
装什么低沉的气泡音呢!
回头发现程芷晴脸蛋比太阳还要红扑扑的，这要是挂在天上还真的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大橙子你干什么了脸这么红?”
程芷晴下意识摸上自己柔软的脸颊，掌心的温度滚烫。“没，我那是腮红打多了，等一下飞粉了看着就会好很多了。”
“我帮你晕开。”
“不用了，红点等一下拍大合照上镜。”
怕姜纯说出什么惊涛骇浪的话，程芷晴拉着她一路小跑到操场，“快走吧纯儿，等一下集合要来不及了。”
一波三折到了操场才发现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困难。
“橙子，你看见我们班在哪儿了吗？”
“你先别急，我也在大海捞针。”
“早知道昨天发书的时候应该认认真真地把大家的脸记住，也不至于现在满操场地找许知寒在哪个位置。”
“我也是，就记住班长一个人了。”
姜纯打开手机认认真真地看辅导员给的院系分配图，经管院在靠左边的最后一排。“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一个连一个连的找吧，我往左边找，你呢?”
“那只能往右边找啊，难不成我还能飞天遁地去找!”
“偷着乐吧，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么的无所不能!”
“我谢谢你啊。”
两抹身影在各个连队中穿梭，眼看着都要和程芷晴碰头了，姜纯划开微信，之前发在班群里问位置的消息没一个人回复。
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班长就算在群里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都有一大片人回复收到。
她认认真真编辑的消息被冷漠无情地无视了五分多钟。
那可是333秒啊，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的冷暴力。
好歹她也是民选出来的学委，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第一个火把的星星之火还没燎原呢势头就被大雨毫不留情浇灭掉，火种还被附送的大风刮走了，徒留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程芷晴走过来和她碰头。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太阳穿过山岗突破云层毫无保留地释放着火辣辣的威力。
她手扇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这不能吧!纯儿，你也没找到啊!”
“大橙子你这个‘也’字用得就很精妙。”
“纯儿你有认真观察每一个连吗？”
“干什么?倒打一耙。”
眼见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姜纯和程芷晴怪异地大眼瞪小眼，下一秒话锋一转两人惺惺相惜抱在一起。
“橙子，认识之前你也没告诉我你是个路痴。”
“纯儿你也犯了欺君之罪，你也完全没告诉过我你有脸盲。”
两人深情对望互诉衷肠，而后就听见后方有人冷冷地唤了一句“姜纯”，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氛尽数毁掉。
被叫到名字的姜纯茫然地回头看。
刺眼的阳光下，许知寒站在队伍的右端，身姿挺立，手里拿着一张白纸，视线在队伍里扫射，见没人应答，皱着眉又唤了一声:“姜纯。”
他普通话念得很标准，叫她名字时唯独有一些别扭的动听，好像当红明星正在唱的一曲生疏的情歌。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两人找半天没找到的队伍自己送上门来了。
姜纯笑着举手，“班长别找了，我在这里呢！”
半个班的视线随着许知寒盯过来，那些原先不敢看的、偷偷打量的、目光早就落在她身上的都一起汇聚了过来。
有些人总是很容易成为焦点。
姜纯拉着程芷晴归队，路过许知寒时，他轻声说:“下次来早点。”然后拿着黑笔在纸单上她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
下笔很轻，笔仿佛落在了蝴蝶的翅膀上，那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姜纯擦过脸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许知寒接着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队伍很散，姜纯随便找了一个位置站着。偌大的操场，太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射，哪个位置都大差不差。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陈不凡指着她手里的早餐，“我也没吃呢，别浪费了，不吃给我。”
姜纯认出他来，陈不凡那天帮她拍摄的视频反响很好。她笑笑，“给你吧。”
许知寒点完名让大家按身高站位，一排站六人，三个女生三个男生。
姜纯和程芷晴不算高也不矮，168在女生当中勉强鹤立鸡群，站到了最后一排。
许知寒走到队伍里的时候，陈不凡将姜纯旁边的那个女生空位留给了他。将还有点扭捏的许知寒推过去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哥们，这位置可是我经过一番厮杀才为你夺到的，自己把握住啊!”
许知寒说:“谢谢。”
陈不凡侧头看。
果然他耳朵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