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二)
裴柳柳往赵辞放那边挪了挪,靠在赵辞放的身上:“随她吧,听得进去改了这恶习是好的,听不进去,便也罢了。”
刘老夫人眯了眯眼,“民间有俗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关键还是看后面如何教养。”
“舅舅他就把八姐姐当作了来赵府的敲门砖,才一直不肯送回太师府。”赵辞放想起每次李月妍来赵府,不出半个时辰,她那跟屁虫一般的爹必然就来了。
来了不说,还把自己当赵府二老爷似的,使唤起下人来比她这个正经的赵府大小姐还顺手,出行便坐父亲的驾撵,偏偏是这么亲的亲戚,父母都不好说什么。
“也难怪舅母不想从娘家回来。”裴柳柳道,“燕氏一族是何等风光,舅母也是一时色迷心窍了,瞧着永斯舅舅长得好,便要嫁给他。”
刘老夫人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泼猴,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说话。”
聊了会家常之后,刘老夫人终于想起正事了,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柳儿,你和太子是否早已相识?”
没想到刘老夫人忽然这样问话,反问道:“祖母何出此问?”
看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刘老夫人心里有了数:“此番太子回京杀得是血流成河,清洗了不少人下去,你祖父和外祖父手中皆有人折在其中,他连自己的嫡亲姨母都没有放过。”
“听说了,不过与我们又有何干,咱们裴李两家只忠于皇帝,他当上皇帝再说吧!”裴柳柳又笑道:“不过咱们两家女儿多,基数大,就怕他在咱们家选妃,哈哈哈。”
“噗”地一声,赵辞放口中的茶水没忍住吐了出来,还呛到了自己,刘老夫人和裴柳柳赶紧给她拍背,“你这是做什么?”
赵辞放知道自己失仪,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不知月灼姐姐如何了,有没有好一些。”
刘老夫人捏了捏赵辞放的脸,“你们呀,促狭得很。”
“昨夜你二人刚于大殿比试,今日太子殿下随着你便来了咱们家,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刘老夫人若有所思地问道。
裴柳柳哪里敢说什么,转移话题道:“指不定是看大皇子封王就番了,外祖父痛失得意门生,来拉拢外祖父来了。”
“胡说八道!”刘老夫人温生呵斥,“可别在你祖父面前提,半个月因为这事没睡好。”
裴柳柳叹气:“我祖父也没睡好,睡觉都笑醒了。”
“噗。。。”地一声,赵辞放又没忍住,裴琬琬连忙给她拍背:“一点都不矜持,哪里有个贵女的样子!”
刘老夫人拿她们三人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无奈地笑笑。
祖孙四人说了会儿话,刘老夫人便乏了去歇息,姐妹三人便在隔壁的暖房里歇息,裴琬琬和赵辞放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看着两个妹妹睡着了,裴柳柳悄悄地溜了出去,虽然很不愿意面对太子,但还是想找机会问问苏大人,寄幽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倘若是他下来控制寄幽,免得再次刺杀太子的,她便不管了,当然了也要跟寄幽说清楚,免得以后把这事算在她头上。
刚走到李太师的书房外,便看到太子殿下和李太师走了出来,他一抬头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的水蓝色身影,心中微微一动。
“见过太子殿下!”裴柳柳行礼道,对太子说:“殿下,臣女有话想跟苏大人说。”
“柳儿,不得无礼。”李太师虽然对外孙女的大胆见怪不怪,但面前这个可不是一般人。
和苏叶希有什么话说?
李清扬缓声道:“无碍,孤与裴郡主也有话要说。”
就算裴柳柳不来找他,他也要找机会问问她的,为何不告而别。
“孤初次来访,便有请裴郡主带孤在太师府游览一番吧。”李清扬说的同时看向李太师,似乎是在征询他的同意。
李太师哪敢不从,便给了裴柳柳一个眼神,“此乃臣之幸。”
裴柳柳并不想面对李清扬,可又怕执意找苏叶希说话会引起他的怀疑,只能道:“殿下,请!”
于是三人一同离开了李太师的视野,李太师总感觉哪儿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在他眼中,从前的太子是一个求稳之人,不得罪谁,也不倚重谁,虽然知晓他不是一匹温和的狼,但也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爪子。
这次江音城之行结束之后,太子大肆清洗吏部,借着盐务的由头杀了不少贪官,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人也折了好几个。
那些人该不该死另说,但于他来说是有大作用的,好在裴相的人也折进去了,最后竟然还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如今的太子,似乎不再想蛰伏了。
也罢也罢,邵阳候府借着皇后的势耀武扬威了这么久,也是说没就没了,这天下不就是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只看最后的赢家是谁。
可惜大皇子是他的得意门生,此次就这样离开了权力中心,也不知往后出路会在哪里。
今日太子来找他,不过也就是打探太师府有没有参与刺杀他的案子,毕竟太子从来都觉得他更偏向于大皇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大皇子才华斐然,品性俱佳,温和儒雅,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君子,可惜了,这样的人却是缺少了帝王之气。
太师府的花园在五月初夏显得生机勃勃,裴柳柳与太子殿下并肩而行,苏叶希跟在太子侧后方。
裴柳柳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所以看到喜欢的花,摘下便也摘下了,她干脆利落的性子来了京城也一如既往。
李清扬见状,问道:“花朵好好地在枝头,怎么就惹到郡主了?”
她手中拿着一朵白色的芍药,侧转身看着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李清扬忽然想起了手中拿着药草的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只见裴柳柳将花别到自己的头上:“本。。臣女只是为它换一个枝头。”
到了京城,既不能自称本座,也不能说“我”。
裴柳柳意识到,在这里只有尊卑和君臣,再也没有清风涧的裴柳柳和李清扬了。
虽然听到她自称“臣女”李清扬心中有些不得劲,但她这话还是把李清扬和苏叶希都逗笑了,李清扬直入主题:“郡主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他这话一出,苏叶希满心诧异,殿下和郡主见过吗?
还对郡主的不告而别而耿耿于怀?
裴柳柳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倘若当时来不及好好告别,现在郑重其事地划清界限,也算是全了那段短暂的情谊吧。
“苏大人,可以想一个让你听不到我们对话的办法吗?”裴柳柳问旁边的苏叶希。
苏叶希一头雾水,心想:啊?还有我的事儿?
喃喃道:“郡主大可以直接吩咐卑职去旁边守着。。。。”
他看向太子,太子微微点头,于是他便走到园子门口去守着了。
待苏叶希走远后,裴柳柳看向他,眸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殿下,当时离开实在是迫不得已,父亲召我我必回,至于所为何事此乃长音山机密,并不方便言明。”
“并非是故意不当面道别。”
李清扬信了就有鬼。
李清扬:“你离去之前便心不在焉,那时为何不说?”
裴柳柳转身把花从头上拔下来:“说不说有什么打紧的,左右都是没有任何意义。”
听着她的话李清扬就来气:“你说什么没有意义?”
裴柳柳抬眼看他:“殿下,你就当我不曾救过你,昨日咱们是初次相识,往后也再无交集,好吗?”
李清扬不理解她为何想划清界限:“给孤一个理由。”
“就凭你现在自称‘孤’,而我,自称‘臣女’。殿下,我们不能再平等地相处了,这对我来说很煎熬。”裴柳柳道。
“很煎熬,你对我?”李清扬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即使如此,那我便原谅你了。”
月灼小筑
“太子殿下和她到底什么关系?”方才惊艳亮相的李月灼此刻正慵懒地卧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颗葡萄仔细地打量,仿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玄机。
侍女秋露恭敬地站在一旁,她其实挺不理解自家小姐的,太子殿下和郡主是什么关系,又和她有什么干系?
不过是听说太子殿下与郡主在大殿上比试了一场,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先不说太子殿下就选要选太子妃会不会从裴李两家里面选,就算是选,前面也还有好几位小姐。
她作为奴婢,最怕的就是被主子连累,何况太师府本就是规矩极大的,此番小姐被训了,她也连带挨了斥责,罚了半月俸禄。
李月灼是个主意极大的人,她在府里最厌恶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大姐李后芙,另一个就是表姐裴柳柳。
她们一个嚣张跋扈,一个夺人风头,若是诅咒能杀人,她们在李月灼这里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有她们在的地方,就说明她永远没有被看到的一日,都是李府的女儿,她没有权势滔天的父母,亦没有得利的兄弟姐妹,自己为自己争取又有什么错呢?
难道大殿与外男拉拉扯扯,就比她自导自演的惊鸿一现更高贵吗?
好在今日她反应得当,策划及时,也有了露脸的机会,她向来对自己的外貌很有信心,她不信太子殿下会记不住她。
但方才府中的眼线说太子殿下和裴柳柳一同逛园子去了,姓裴的就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思及此,她便起身对秋露道:“本小姐要更衣,今日有些闷,想去园子里逛逛。”
秋露连忙劝阻:“小姐这可使不得,太师吩咐了,太子殿下与郡主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打扰!”
“胡说什么?表姐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大事?反倒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处,说出去辱了我们李府女儿名声你担待得起吗?”她一顶高帽子扣下来,秋露不说话了,心想这个五小姐的作死能力她从来都无力招架,但愿此番打板子的人手能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