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会带鸳儿离开吗？
许玉和湛吟相视一眼。听湛吟道：“阿木，你让人很好奇，你不觉得吗？”
阿木看了看两人，依旧不语。
湛吟道：“你干嘛老站着？”
阿木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没吃饭。”说着，走向厨间。
湛吟却立即接道：“正好，我们也没吃，你不介意多弄些吧？”
阿木这下终于明白，她俩是来逗弄自己的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想不出办法，让她俩能立即离开的办法。
走进厨间后，阿木边淘米边打定了主意。他想，随你们问，我一概不答。
湛吟又叫道：“哎，阿木，你不会是很讨厌我们而不出来了吧？”
听着湛吟“咯咯”的笑声，阿木不得不走了出来，道：“三小姐，你们要吃什么？”
许玉并无心思为难他。之所以陪湛吟来，主要是想来看看这儿。一个在自己家里生活了十来年的人，一个自己从来没来过的地方，能不好奇吗？
许玉起身道：“阿木，你种的这些菜是不是也供府里用？”
阿木道：“不……常用。”
湛吟接道：“阿木，为什么这儿只有你一个人？”
阿木想了会儿，才道：“这是夫人的安排。”
湛吟又欲问时，许玉已道：“院子里有苦瓜吗？”
阿木点头。
许玉道：“那就苦瓜肉丝。”
阿木皱眉道：“三小姐，换苦瓜蛋炒行吗？”
许玉见道：“湛吟，你呢？”
湛吟道：“有韭菜吗？”
阿木道：“韭菜什么？”
湛吟笑道：“韭菜豆腐！”
阿木道：“现在买不到豆腐，要清晨才有。”
湛吟道：“好吧，也来个韭菜蛋炒！”
阿木道：“三小姐，我先去弄菜。”说完，已出去了。
湛吟倒了两杯水，道：“哎，你在想什么？”
许玉接过水来，道：“没什么。”
湛吟道：“想不到这么一个洛阳侯府竟有一个菜院子。看来吃惯山珍海味的豪门贵府也喜欢平淡的农家菜啊！”
许玉道：“他十四岁进了我们家。当时我娘问他会干什么，他说会种菜。”
湛吟道：“就因为这个？”
许玉道：“是小龙的关系。小龙把他带回了府，很喜欢和他玩。我娘本来想让他伤好后，给他些银两让他离开。但小龙不依，还说，东边有座空院，就让他在那儿住下来。小龙甚至还说，反正给他银子也是让他买房子，成家生活。我娘一想，与其伤了小龙的心，还不如就让他在府里住下来。”
湛吟道：“看来夫人很疼你这个弟弟！不过，这座空院和你那个院子相差无几呢！这不是把阿木当成了……”
许玉已道：“这座空院本来是留给毛边的。”
湛吟道：“什么意思？”
许玉道：“毛边是我娘的一个故友的儿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娘本来想认他做义子，但不知为何被我爹反对了。”
湛吟道：“你们家的复杂事情真多着呢！”
许玉道：“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别再说道他。”
湛吟欲语时，阿木已将割好的韭菜和摘下的苦瓜拿了进来。
篮子的底下滴着水。
湛吟见道：“需要我帮忙吗？”
阿木愣了愣，道：“都已经洗好了，不用了。”
湛吟道：“我可以帮你切啊！”
阿木又是一怔，不语。
湛吟看着他样子，笑了：“你看你手指都受伤了，到时候，我可不想你忙活半天，我还饿着肚子呢！”
阿木手里的篮子让她给端了去。
许玉也笑了起来：“你怎么了？”
阿木此时心情轻松了许多。他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许玉却突然出神了，他笑得很有味。
湛吟将菜切好了。
阿木正在烧着饭。湛吟看着火灶边的他，许久不语。
而许玉也走了进来。
湛吟对着她，笑了笑。
许玉看着火边的阿木，分明的手臂上已浸出汗水来的阿木，突然叫道：“阿木。”
阿木起身回过头来时，湛吟也呆了起来。
额上有一点黑灰，但丝毫不能让人忽视这张流着汗水又通红的脸所映现的完美。
这种美，没有丝毫的掩饰，没有丝毫的模糊。
方而有形的轮廓，简而稻黄的肤色，浓而有郁的眼神，在汗水的映衬下，显露无遗！
这是勤美。
当我们辛勤的时候，我们才拥有了生活赋予的美，也才发现将我们自己分为内在与外在之外的那种直刻心灵深处的真切的美。
被两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女人这样入神地盯着，阿木不禁泛起红云，道：“三小姐，什么事？”
许玉却仍然沉浸着眼神，不语。
湛吟愉悦地笑道：“阿木，你长得挺好看的！”
阿木淡淡笑了起来，脸却更红了。
湛吟又道：“哎，阿木，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阿木想了想，才道：“阿木就是我的姓名。”
湛吟愣了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阿木转道：“为什么要这么究问？”
湛吟听道：“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她的话，充满真诚。
阿木弯下身，将干柴往灶中放去。
湛吟不好再说什么，对怔着的许玉道：“你在想什么呢？”
许玉颇为平静道：“阿木，你这儿有酒吗？”
阿木侧过头来，道：“没有。”
许玉道：“你们忙吧。我去我房里弄一坛。”
当阿木将饭菜弄好时，许玉把酒拿来了。
是一坛烈岩红。火红的浆液，明澈见底。可是却闻不到浓浓香味。
桌上只有三个菜、三双筷、三只碗和两个杯。
湛吟看着那个大汤碗里的六个荷包蛋，道：“阿木，你不喝酒吗？”
阿木接道：“天太热了。”
湛吟道：“原来如此。”
阿木听道：“对不起，菜没准备很多。”
湛吟看了看另外的两样菜，笑了：“蛋好多啊！”
阿木接道：“你们先吃吧，我去洗一下脸。”
原本换过的衣服，又已湿透了。一脸的汗珠将两鬓一额的发丝浸得明亮起来。
阿木一转身走向那面盆时，外面刮起了风，丝丝凉风。
阿木在洗架边，看着盆中的面巾，却久久不动。
他的食指被汗水浸得阵阵发痛。那早已透出红来的纱布此时又缓缓地流下血来。
许玉见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背对着他的湛吟回过头来，起身道：“是不是刚才炒……”
阿木忙道：“没事。你们先吃，我去重新包扎一下。”说着，回了内房。然而，过了一刻，却还不见他出来。
风，有些大了。
许玉喝完一杯后，起身走向门边，抬头看了看。
那日头让乌云渐渐盖住。看来是要下雨了。
湛吟也走来，道：“终于凉快一下了！”
许玉看向她，道：“吃完饭后，去不去吹风？”
湛吟道：“已经想好地方了？”
许玉道：“没有。”
话音一落，阿木传来了声音：“怎么……没吃？”
两人都回过身，走到桌边。湛吟盯着他扎好的手指，道：“怎么受的伤？”
阿木道：“被竹条划了一下。”
湛吟道：“那筷子会不会不好拿？”
阿木笑了笑，用左手拿起了筷子，动作娴熟。
湛吟见道：“你是左撇子？”
阿木道：“不是，两只手都会用。”
湛吟有些讶异道：“你这人是愈来愈与众不同！”
阿木随口道：“每个人都一样。”
湛吟一听，道：“你终于说了一句自己的话。”
阿木接道：“吃吧。”
湛吟却又道：“真的不要喝几杯吗？”
阿木接道：“不想。”
湛吟道：“好吧。就不为难你了。”
只顾一个人喝酒的许玉已将半坛酒喝完了。
阿木见道：“三小姐，酒很容易伤身的。”
许玉一听，看向他，思忖会儿，道：“你会带鸳儿离开吗？”
阿木怔住不语。
许玉道：“这是必然的，她如果选择了你，就一定会离开这儿。”
阿木不语。
许玉道：“虽然她……看不见你的样子，但却知道你的名字。你即使不带她走，她也会跟你说，跟你要求，可我却有些担心你。”
阿木不语。
许玉道：“你看上去有些忧虑。”
阿木不语。
许玉道：“不管怎么样，我就只有这一个妹妹。你得放下自己心里的忧虑，才能带她离开。”
阿木此时终于开口：“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恶梦。”说着，起身来。
湛吟接道：“难怪从一开始见到你，就觉得你有些忧心忡忡。”
阿木道：“我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无故做那样的……梦，但梦里的发生，让我心有余悸。如果……让她的生命有危，我……不会，不会带她走，永远不会。”听着的人陷入了沉默。
一会儿，许玉道：“你不告诉她吗？”
阿木再次怔住。
许玉道：“自己再好好想想。快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