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箭
几个时辰前……
苏昌离扛着繁星如履平地的在林中疾驰,将身后紧跟着的慕惊泣的絮絮叨叨抛诸脑后。
然而聒噪的同伴没有拖慢他的脚步,一丈远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却令苏昌离紧急刹了车。紧跟在后的慕惊泣也看见了,他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异常戒备的盯向前方这位突如其来的拦路者,厉声喝到:“谁?!”
来者轻甩了一下手中拂尘,那是一柄白色的拂尘,上面每一根马鬃尾都无瑕又轻盈,像是天边的云絮一般没有份量。但苏昌离却不会真的觉得,被这拂尘打一下会是个不痛不痒的事,因为对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前方白发白须的老道,苏昌离沉默不语的握上了巨剑。
他这一动,老道的目光就看了过来。他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只听到他那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
“小友手上那位姑娘是贫道的旧相识,多年不见,甚是想扫榻相谈一番。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这是明摆着的想抢人了。苏昌离眸光微动,沉声说道,“对于暗河来说,任务只有不死不休,没有半途而废。”虽然这次的任务破天荒的只是绑架,而非杀人,但意义还是一样的。
“快走!”苏昌离厉喝一声,伸手一甩便将肩上的繁星抛给了慕惊泣,而人已在顷刻间猛然跃起,他的剑剑名“腾空”,而他的剑法,正如他的剑名。
巨剑腾空,必杀之机一斩而下!
慕惊泣接住繁星,没有任何迟疑的就挑了一个方向急奔出去。他没有任何观战的心思,因为他没有这个能打赢对方的底气,苏昌离也没有。
他们的交接很迅捷,没有一丝可以插入的空档,然而那老道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仙人之资,面对苏昌离来势汹汹的一剑时只是轻飘飘的一甩拂尘,便将人反震了回去。苏昌离脚尖还未着地,老道身影便是一闪,挡在了慕惊泣的面前,又是一拂尘将人击飞,顺带还将繁星卷了过去。
老道揽着繁星,笑望着远处不甘心的二人,“两位还是莫要在穷追不舍了,放弃这笔生意,对谁都好。”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绘有奇怪花纹的卡片,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说到,“使用‘同行’,紫瞳。”
话音一落,老道连带他抱着的繁星就化作一道光嗖的一下划过天际。
两人:……
两人:!!!
慕惊泣惊愕的尖叫出声,“人呢?!莫非这老道真成个神仙了?”
苏昌离平复下胸腔里翻涌的气血,提剑起身,默不作声的走了。
天启钦天监,国师齐天尘。
这么多年了,齐天尘从未踏出天启城一步,如今却为了他人出山。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竟能劳驾国师亲自跑一趟?我与他之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若非对方并无杀心,今日恐怕就交代在这了。必须要尽快回去汇报详情,在做打算。
钦天监,摘星阁。
小小的道童坐在门槛上托着腮望着蓝天,思绪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去,直到他的面前“轰——”的一下落下一道光柱。
道童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师父!”
齐天尘一伸手就抚上了道童的小脑袋,“让你久等了。”
“也没有多久。”道童不在意的回了一句,他的目光已经被齐天尘臂弯间揽着的女性吸引了注意。
穿的好奇怪。
道童心里默默的这样想着,齐天尘注意到他的视线,便说道,“这两天就拜托你照顾一下这位前辈了。”
“前辈?”
道童震惊的瞪大眼,满脸写着您老人家怎么这么不害臊,“师父您几岁?她才几岁?!”
齐天尘竖起一根食指在道童眼前晃了晃,“天机不可泄露。”
见此道童不高兴的撅了一下嘴,但也没在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这才多久人怎么可能跑到天启去?!”
萧瑟感到难以置信,这天南地北的,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达天启城,暗河竟有这样的能人?
不对。
“你说在钦天监?莫非是那位……”
面具人双手环胸,冷冷的自嘲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查到那位姑娘的踪迹。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暗河可没有。”
话说完了,面具人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徒留萧瑟石化在原地,他还没有做好回天启城的准备,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阿肆看那个凶巴巴的面具人人走了,这才走上前来,“介川哥在天启城,我们找他帮忙吧。”
萧瑟一愣,有些惊讶的说道,“他在天启?”
“嗯。我们几个是抽签的,我的目标是天泉阁,介川哥的目标在天狱,也不知道他拿到东西了没……”阿肆拧眉忧虑道。那可是大牢啊,日日有重兵把守,也不知道介川哥要怎么混进去。
萧瑟瞳孔地震,他只知道繁星让四个孩子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却不知道这目的地一个个如此挑战人的极限。
“公子?”
“……公子你怎么了??”
“公——”
“……我没事,我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在启程。”萧瑟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下浮躁的心绪。如果是国师,那么繁星的处境暂时就不用担心了,只是要回天启城,只有他们两个可不行。
“那我们可以吃这只猪了!我快饿死啦!”
肢解这头猪并不是麻烦的事,毕竟它是熟的,阿肆没费多大劲就扯下了一整只猪腿,这猪腿有萧瑟半人高,怀里能抱但没这个必要,因此他们将猪腿摆在面前的石头上,从上面片下肉来吃。
阿肆吃了两口,正想着他匣子里的兔子该喂点什么的时候,这只兔子自己蹿了出来,直奔那头缺了一条腿的猪。
“唰唰——”的几道残影划过,眼前就只剩骨架了。
萧瑟与阿肆皆呆愣在场,盯着那只体型没有任何变化的兔子半晌,他们才脖子咔哒咔哒的转回来,相互对视。
萧瑟冷酷无情道:“去把你的兔子收起来。”
阿肆颤抖:“我怕……”
天启城,天狱。
“寺正,请这边走。”
当踏进这个区域起,周边的氛围便完全不一样了,肃杀,冷硬。介川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全北离最大,最牢固,最具权威的监狱。
跟在引领的小吏身后,介川行进监狱内部,一路向里走去。最终,小吏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了,指挥着看守开锁,“开门,带走!”
介川这一次来明面上是提审犯人,但他个人的目的却是为了走进这座监狱观察一番。眼前这名犯人其貌不扬,面相和善,却是个屠了两个村三百多口人的杀人魔。他的身形看似瘦弱,实际上只是体脂率低,介川目光下移落到对方的手臂上,那里肌肉虬结,根根青筋宛如盘蛇一般,普通人被他扇一巴掌绝对在难站起来。
罪行越重的犯人关的位置就越靠里,能让他观察到的地方跟时间也就越多,介川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只是,先生信中所说的黄金箭会藏在哪里呢?
天狱对应目标——黄金箭。
黄金贵重,箭是凶器,这两样东西都不可能会留在犯人的身上,且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被谁收走了。
正想着乎听斜上方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金属嗡鸣抖动的声音,随后便是一声卡扣脱落声想与紧接而来的破风声!介川心觉不妙立即警觉的朝声源看去,然而就在转过去的一刹那,利器已经洞穿了他的喉咙!
介川惊愣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落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介川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周围也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寺正!”小吏不敢置信的惊叫出声,“来人啊!有刺客!”
看守们纷纷反应过来,一边将刚提出来的犯人又立即关了回去,一边快速跑出去通知外面警备的兵卒和找大夫。
“寺正,你还好吗?大夫很快就找来了,你要挺住啊!”小吏担忧的看着介川,心急如焚。大理寺的人可不能死在天狱啊,沈大人那个魔鬼可不是好惹的!到时候上头降罪下来,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都要遭殃!
介川已经听不进别人在说什么。耳边一片嘈杂,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徒劳的发出“嗬嗬”的声音。
是谁?
为什么要杀他?
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寺正而已,难不成是有人要劫狱?!
不,不对,射穿他喉咙的只是一支断箭而已,箭身很短,摸着只有一根手指长,哪个要劫狱的刺客会用这种残破的箭呢?
介川目呲欲裂,松开捂着喉咙的手按在地上,一用力将自己翻过身来,堵住喉腔的献血顿时哗啦啦的从嘴里吐出。
这时候兵卒押着一个人过来了,那人穿着看守的统一装束,正一脸惊惶的呼喊着。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是它自己飞出去的,我真的没有想要刺杀寺正!是它自己飞出去的!”
“闭嘴!一切都等上面定夺吧。”
“真的不是我啊……”看着血流不止的介川,那名看守一脸的绝望的瘫软下来。他只是看那箭头做工精巧无比,又是黄金打造,为了偶尔可以偷偷的拿出来抚摸一番,这才爱不释手的天天藏在怀里。
谁能想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祸事呢?
谁能想到啊……嗯?
看守惊愕的睁大眼,看着那名少年寺正……站起来了?
惊愕的还有其他人,包括介川他自己。他再次摸上自己的喉咙,刚才还涓涓流血的地方此时完好如初,那支箭矢也安静的待在地上。要不是吐了一地血,他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寺,寺正,您没事了?”小吏疑惑的问道。
“嗯,没事了……”介川坐在地上有些恍惚的回应,他低头想要去找那支诡异的箭矢,黄金铸就的箭头就在他的手边,但在看到那支黄金箭头的同时,他也忽然察觉到自己掌心下的地面触感有些不对。将手移开,他看到了地面上的一道裂缝。
这里原先有裂痕吗?
介川惊愕的想到,然而不待他在多想,一旁的小吏已经喜极而泣的来扶他了。他顺势站起身,瞟了眼被禁锢住的那名嫌疑人,对着扶他的小吏说道。“再下还有公务在身,接下来的事就有劳了。”
“是,一切就请都交给在下。寺正,您是否要去内间换身干净的衣裳?”
那名原本要被提审的犯人又被重新带了出来,跟着介川回了大理寺。马车上,介川取出那枚被他顺出来的黄金箭头细细打量,一脸的复杂神情。
这不会就是先生的黄金箭吧?
就这么简单拿到了?
不,不对!介川摸上自己的脖子,立刻将前一刻的念头抛弃。这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的伤,究竟是什么原因复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