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伊莉娜僵直地躺在维缪拉的旁边，紧闭着双眼，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腹部，克制自己呼吸的节奏尽量缓慢。就像一具沉睡的死尸。

维缪拉平时就少眠，所以他也没有睡着。他可以感受到伊莉娜并不算平稳绵长的呼吸，显然她并没有睡着。

维缪拉略加思索，随后缓缓睁开了暗红色的双眸。他伸手在床边一挥，原本密不透风的窗帘就像被风吹开了一半，淡淡的月光柔和地照射进来。

伊莉娜感受到月光，也睁开了双眼，在朦胧的月光中，她看到维缪拉近在咫尺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男人。

维缪拉微卷的黑发此时柔顺地散在枕头上，静静地凝视着她。狭长的红色眼睛似乎比月光更亮，挺拔的鼻子在脸上投下了浓厚的阴影，平时紧抿的嘴唇此时终于有了些许肉感。白天的维缪拉，完美的五官就像被雕刻出来的刀锋凛厉的雕像，而此时，则更像是有了生机，是个活生生的生灵了。

伊莉娜被维缪拉近在咫尺的脸吸引住了，几乎都快忘记了维缪拉的气息令她感到多么不安和窒息。

她没有注意到，维缪拉的视线早就不在她脸上了，而是静静地盯着她肩膀淡淡的红色印，也看入了迷。那些红印是在卓拉的房间里被金币和宝石硌出来的。

而当她再次回过神来，维缪拉正在用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印记，那些红色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就像绽放的粉红色蔷薇。

维缪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神，显得深邃莫测。

他控制不住地加重了力度，几个手指深深地按进伊莉娜细嫩的肉里，如他所愿，在肩膀的印记旁边留下了属于维缪拉的淡红色印记。

伊莉娜感受到痛感，皱起了眉毛，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维缪拉看了眼伊莉娜，松开手，起身走出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带了一些食物回来。都是伊莉娜爱吃的水果。

原来维缪拉是以为自己饿的睡不着，才特意找来一些食物。对于一个刚刚还莫名其妙弄痛自己，现在又贴心带来食物的维缪拉，伊莉娜实在是看不透。

也许是吃饱了，伊莉娜这次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伊莉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少女虔诚地跪在一棵大树下，似乎正在祈祷。少女转过身来看向她，伊莉娜发现，少女竟然有着和她一样的面孔。

更奇怪的是，她在梦里，感受到和维缪拉的气息一样的熟悉感。

这是她曾经的记忆吗？

第二天一早，维缪拉带着伊莉娜准备启程去寻找古卷。外面很危险，本想将伊莉娜留在赫曼，但如果伊莉娜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维缪拉会更加担心，于是决定还是带上她。他会保护好伊莉娜。

卓拉载着维缪拉和伊莉娜飞出了赫曼，来到悬崖上方，飞出了结界外。

这是伊莉娜第一次认真观察外面的世界，目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满目疮痍。整个大地都是灰色的，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到处都是沼泽或是干裂的土地。看不到任何植物、动物，没有任何生机，死气沉沉。她能感受到一股阴森而邪恶的力量，聚集在这片大地上，并且正在蔓延。

这和她之前在森林和赫曼看到的完全不同，这片大地已经受到了暗势力的侵蚀。而暗势力蔓延得很快，没有受到侵染的、可供生命生存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不知飞了多久，直到维缪拉看到一处断壁残垣，这才令卓拉降落。卓拉似乎觉得这里很无趣，放下两人后就飞走了。

维缪拉将伊莉娜抱下来后，开始在建筑物内寻找古卷的下落。

伊莉娜并不清楚维缪拉带她来这里做什么，但她对这片毫无生机的土地而感到有些沮丧。她蹲下来用手蹭了些泥土，潮湿而腐败的味道充斥着伊莉娜的鼻腔，她连忙甩掉了。这不是能够孕育生命的土壤。

维缪拉在破损的建筑墙角找到了一张牛皮纸古卷，不过记录的是些植物的习性和药物价值，并不是他要找的。他迟疑了下，还是收了起来，打算带给克莱文。

维缪拉走出建筑，看到伊莉娜正在一口枯井前，正探头查看。

就在这时，井口突然跳出来一只兽人，伊莉娜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却被绊倒在地。

兽人长得面目狰狞，浑身上下布满了灰褐色的泥沼，眼睛是混沌的灰白色，血盆大嘴里是尖锐又布满污渍的獠牙。

维缪拉迅速释放魔力，而伊莉娜却就着仰坐在地的姿势，顺势撑住一只手，飞快地翻身半蹲，从背后取下弓和箭，瞄准了兽人。

兽人发出狰狞的嘶吼声，缓缓倒在了地上。同时死于他们二人之手。

维缪拉之前在卡罗琳的画面中曾看到伊莉娜的身手，但远没有亲眼所言来的震撼。伊莉娜纤细的身体内似乎蕴藏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但却和恶魔的力量不同，那是种优雅而灵巧的力量，就像在跳舞。

维缪拉看着伊莉娜，看得入了迷。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伊莉娜突然改变了瞄准的方向，湛蓝色的眼睛忽地盯住维缪拉，弓弦拉满，蓄势待发。

维缪拉一时有些错愕，他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伊莉娜瞄准他时那湛蓝色深邃的眼，优雅圣洁的姿态，凛冽决然的气势，还是因为伊莉娜瞄准自己这件事本身而感到恍惚，他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动作。或者说，他一动不动。

他感到有些懊恼和难过。

而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时，箭矢堪堪擦过维缪拉的脸颊，带来的风吹乱了他的黑发。

箭直直射入维缪拉身后一只兽人的眼睛。

兽人发出一声嘶吼，随后向维缪拉扑来。维缪拉转身，伸出右手隔空扼制住兽人的脖子。似乎是在把气撒在兽人的身上，维缪拉没有直接使用魔力，他眯起狭长的红色双眼，微微歪头，兽人的头便和身体分了家。

而伊莉娜却因此而被身后另外一个兽人扑倒了，她用弓钳制住兽人的血盆大口，僵持着。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兽人，它们嗅到了活物的气息纷纷赶来，一拥而上。

维缪拉一挥手，黑色絮状阴影如同闪电般从维缪拉的手中飞快散发出来，击穿了伊莉娜身前的兽人。污秽的血液溅了伊莉娜一脸。

维缪拉拉起伊莉娜，将她护在自己身前，揽住她。高大的身躯可以轻松将伊莉娜藏在怀里。

伊莉娜惊魂甫定，就立刻被维缪拉阴暗的黑色气息所笼罩。这一次和以往不同，维缪拉没有再有意控制，而是不断地释放自己的气息，扩大其笼罩的范围。

那是一种令人膝盖发软，本能地想要臣服的力量。

维缪拉的眼眸再次变的血液般鲜红，冷冽而幽深，如同深渊一般可以吞噬掉一切。

蜂拥的兽人将维缪拉和伊莉娜团团围住，但任何靠近维缪拉的兽人都被他周遭的黑暗力量所蚕食，瞬间被吞噬。

伊莉娜顾不上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污。

伊莉娜第一次直面维缪拉恐怖的魔力，她为自己一直以来的盲目而感到后怕。仅仅因为初见时带给她的异样感觉就决定跟随他，寻找丢失记忆的线索，是多么的草率。她根本就对维缪拉的力量一无所知。

维缪拉低沉的嗓音轻念咒语，几十只兽人瞬间消失，消失在维缪拉的黑色阴影中，连嘶吼声都没有留下，就像消失在黑暗中。

伊莉娜听不懂咒语的含义，但她只觉得维缪拉念咒语时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深沉暗哑的嗓音和神秘而怪异的咒语，令她想起蛇吐信时的声响。

伊莉娜竭力控制住自己试图战栗的身躯，维持着近乎一动不动的姿势。

危机解除，维缪拉缓缓收回围绕着伊莉娜和自己周身的黑色浓雾。而伊莉娜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维缪拉宽大的手掌握住伊莉娜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他能感受到伊莉娜微微的战栗，但并不算明显。

维缪拉觉得这样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不说其他物种，就连其他恶魔都很难承受住维缪拉带来的巨大压迫力。

伊莉娜低垂着双眼，没敢看向维缪拉。

但维缪拉却看到了她脸上被兽人黑红色的血而染上的污渍，他伸出手，试图擦拭掉伊莉娜脸颊上的血污。

在维缪拉的手指触碰到伊莉娜时，伊莉娜本能地收紧了喉咙，她控制住想要侧脸躲开的想法，尽量维持着这个姿势保持不动。

维缪拉只停顿了一下，随后用手指缓缓擦拭伊莉娜脸上的血渍。手指有意地控制着力度，动作算得上轻柔。但是兽人的血似乎已经在伊莉娜的脸上凝结住了，维缪拉轻柔的动作难以擦掉血迹。

维缪拉干脆俯下身，双手握住伊莉娜的臂膀，伸出红色分叉的长舌头，轻轻舔掉伊莉娜脸上的污血。维缪拉舔得很细致，就连眼睛和嘴唇也没有放过。

面对维缪拉近在咫尺的脸庞，伊莉娜不得不看向他。维缪拉血红色的眼睛专注地观察着她脸上的污渍，灵活的舌头给脸上带来湿湿而黏腻的触感，属于维缪拉的气息充斥着她的感官。

或许是伊莉娜已经习惯了维缪拉没有边界感的侵犯，也或许是维缪拉的眼神虽然幽深，却依旧清澈。伊莉娜只觉得畏惧紧张，不知所措，却并不觉得厌恶。

尽管维缪拉的舌头轻轻滑过她紧闭的眼皮和紧抿的嘴唇时，她还是不由地感到战栗，从被触碰之处向下，一直延伸到整个脊背，直至尾骨，就像有电流在身体里乱窜一样。那是种异常陌生的触感。

伊莉娜莫名想起在森林中看到鹿妈妈舔舐小鹿，为小鹿清理身体的场景。

原来，维缪拉是这么看待她的吗？

随着一声高亢的叫声，卓拉飞了回来，还带回了战利品——一些金币。

维缪拉将伊莉娜抱上卓拉的背脊，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