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天色将晚，伊莉娜和克莱文带着人质雌虫打算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夜深了，再前往大祭司的所在。

荒废已久的小屋内，克莱文和雌虫静静地睡着，而伊莉娜却没有困意，她静静抚摸着在黑暗中发出淡淡光芒的银色水晶弓。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是在维缪拉的床上，被维缪拉的气息笼罩着入睡的。

虽然她仍然对维缪拉强大的气息而感到压抑和紧张，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维缪拉的存在，习惯了他的怀抱与保护。

她想起维缪拉红色的双眼，想起他侧躺在床上时近在咫尺的脸，有着挺拔的鼻梁和好看的轮廓，想起可以轻松抱起自己的有力双臂，和走路时沉稳的步伐以及修长的双腿。更重要的是，维缪拉对她的照顾、保护与尊重。

伊莉娜蜷缩在角落，将维缪拉送给她的水晶弓抱在怀里，想象着自己正在被他的气息所包围，渐渐睡着了。

伊莉娜做了个奇怪的梦，她再次梦到那个和她长着同样面孔的少女。少女依旧浑身□□地跪在大树前，这次伊莉娜注意到，大树上每个枝丫都满是亮亮的莹白色光芒。

少女有着雪白的皮肤和光滑的脊背，伊莉娜小心地缓步走上前。

而少女似乎有所感应，也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伊莉娜，但又像是朝着伊莉娜所在的方向，看向远方，目光空灵而清冷。

“快醒来，伊莉娜。”少女的嗓音空灵而神秘，声音明明不大，却久久回荡在伊莉娜耳畔，形成层层叠叠的回声。

忽然间，整个森林的大地都在震动和颤抖，大树摇摇欲坠，而少女却仿佛视而不见般，依旧深深凝视着伊莉娜。

“快醒来。”少女空灵的声音犹如光一般穿过伊莉娜的脑海。

伊莉娜尚未做出反应，只见大树和少女以及整个森林都瞬间塌陷，黄沙席卷了一切，也将森林的一切都深深掩埋。

“伊莉娜，快醒醒！”伊莉娜耳畔传来克莱文着急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光线昏暗的废弃屋子，眼前是熟悉的克莱文。原来她又做了噩梦。

见伊莉娜从噩梦中缓了过来，他们三人趁着浓厚的夜色，悄悄地向着大祭司的住所出发。

有了雌虫的带路，一路上都出乎意料的顺利。大祭司在住所距离萨西亚的宫殿并不远，伊莉娜用弓箭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门口守卫，三人很快进入大祭司的住所。

他的住所确切地说更像是巢穴，面积很大，就像迷宫一般，到处都是岔口，同时也异常潮湿阴森，墙壁四周都是恶心的不明黏液。

进入之后，雌虫就无法再带路了，于是伊莉娜和克莱文只得凭借直觉，不断摸索。

很快，他们听到前方有个地方有奇怪的声响。他们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悄来到一个秘密的房间。

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四壁，中间什么也没有。而声音的来源，就在于墙壁上的人类。如果，那还能称作是人类的话。

人类被高高悬挂着，身体被固定在一侧墙壁上，他不断扭动、挣扎着，表情异常狰狞，嘴巴无法合拢，也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语，只能发出沙哑的动物般的嘶吼声。而他的肚子膨胀得就像个球形，巨大的肚子使得四肢都显得异常短小，就像系在硕大肚子上的四根萎缩的木头，枯黄而没有血色。

克莱文和伊莉娜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到无法出声，而伊莉娜注意到人类脚踝处，似乎有道很深的伤口，伤口异常狰狞可怖。

很快，伊莉娜意识到，这是她和维缪拉在温格尔沙地上从虫族手里救下的人类。

伊莉娜尚未来得及将信息告诉克莱文，只见人类的肚子上有着诡异的动静，似乎有东西在他的肚子里来回蠕动、爬行，不时将人类肚子的皮撑开，就像一面绷紧的鼓面，随时会爆开。

“我主在上，我们不该惊扰到神圣的孵化者，快走吧！”随后，雌虫的嘴里又开始神神叨叨地念着那首童谣，双手交叉紧握在胸前。

“什么是孵化者？”克莱文一把拉住雌虫，厉声问道。

“孵化者就是虫族在沙漠中遇到的人类，利用人类的身躯来孵化和孕育虫族的后嗣。”雌虫似乎不愿再这个房间继续逗留，拼命地挣脱克莱文的双手。

尽量克莱文想再追问，孵化出来的虫族究竟是什么。

可人类肚子里的东西忽然开始疯狂蠕动，人类发出痛苦的嘶吼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伴随着尖锐的撕裂声，人类停止了挣扎，一只黑色细长的毛茸茸腿从人类的肚子上伸了出来，就像蜘蛛的腿一样，带出了鲜红的血液。

克莱文迅速拉起伊莉娜的手，三人纷纷向门外奔去。他们在迷宫一般的巢穴里乱窜，而身后的异形虫却有着八只蜘蛛腿一样坚实而修长的腿，行动十分迅速。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很多次几乎就差一点点就要被异形虫族抓到了。直到他们来到一个空旷的房间中，身后的异形虫族突然停住，不再上前。

阴差阳错，他们竟然找到了那十个虫族女孩，也就是神育的所在。

她们各自浸泡在一个个小小的结界中，结界里充斥着澄黄色的浓稠黏腻的液体，女孩们浑身□□，目光呆滞。

雌虫突然挣脱开克莱文的手，跑到中间一个结界前，激动地喊道：“妹妹！”雌虫双手拍打着结界，但却从未引起结界内女孩的注意。

伊莉娜和克莱文交换了一下眼神，原来十个女孩其中，竟有一个是她的姐妹，简直巧合得令人无法置信。

伊莉娜扬弓，击穿了雌虫面前的结界，澄黄色的液体溢出，女孩掉落在地上。

雌虫连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急切地说道：“妹妹，是我，是我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孩的眼神呆滞无神，在雌虫不断的呼唤声中，女孩的双眼才缓缓有了焦距，她茫然地问道：“你是谁？”

雌虫难以置信，她相识多年的姐妹竟然连她也认不出了，她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我主在上，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些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雌虫不愿相信，被选中的虫族女孩们都已然失去了记忆，乃至失去了她们的灵魂，成为纯粹的无知无觉的繁育工具，然后才会在萨西亚诞辰当天，敬献给他。

伊莉娜借此机会，对雌虫说：“你可以带她离开，而我会替代她留在这里，不会被发现。”克莱文随即释放出魔力，将伊莉娜变成雌虫妹妹的样子。

雌虫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大祭司正在房间外的通道，很快就要到了。

克莱文仿照着其他结界的样子，制造了类似的结界包围住伊莉娜，他深深看了伊莉娜最后一眼，转身带着雌虫姐妹离开。

大祭司身下是硕大的蠕动的虫族，它载着大祭司快速地前行，来到神育所在的房间。

硕大蠕动的虫族，作为沙漠中的前哨和载虫族行走的工具，是最低贱的虫族。雌虫则负责繁育和侍奉雄虫，大祭司负责繁育异形虫和培养神育。他们有着严格的社会分工。

由于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怪异的身躯，伊莉娜并没有过分惊讶，她保持着镇静，身体一动不动，眼神放空，就像其他女孩一样。

大祭司伸出头上的触手，分别延伸到每个结界前，似乎在观察着神育们的状态。

伊莉娜的双眼不敢聚焦，视他的触手如无物。似乎并没有露出破绽，大祭司缓缓放下了触手，伊莉娜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伊莉娜就察觉到了异样。她发现自己的眼皮突然变得很沉重，眼前的景象开始恍惚起来，她感到自己原本屏住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她忽然看不清眼前空旷的房间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结界中的液体令她觉得安全而舒适，就像回到了母体的子宫里。

伊莉娜的意识开始模糊，目光也变得涣散。

而带着雌虫姐妹逃出大祭司巢穴的克莱文，忽然感到毒性发作，毒液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游走，令他无法呼吸。克莱文缓缓跌坐在墙边，他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雌虫姐妹手拉着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而她们身后，则是赶来的一群雄性虫族，将他团团围住。

克莱文这才意识到，不是一切进展得太顺利，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萨西亚的圈套中。

“伊莉娜……”克莱文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唤着伊莉娜的名字，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

而维缪拉此时，正缓缓释放出魔力，黑色的阴影渗透入结界的另一边，正一个一个地吞噬掉恶灵。

维缪拉神态自若，血红色的双眼沉静而淡漠，忽然间，他神情一凝，维缪拉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伊莉娜，他在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

维缪拉感到自己的情绪就像海水一样淹没了他。

萨西亚注意到，原本黑暗阴冷的空间，忽然变得灼热起来，这里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气压开始使他喘不上气来。

火焰如同红色的莲花开始在地上绽放，显得妖冶而神秘。而维缪拉黑色阴影般的力量也仿佛得到了滋养般，变得更加肆意，就像有了生命，野蛮地生长着。

维缪拉的黑暗力量简直要撕裂一切，吞噬一切，整个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

萨西亚简直不敢再直视维缪拉鲜红的双眸，此时，他是踏着地狱之火降临世间的魔鬼和君王，不可侵犯，不可违背，也不可阻挡。

数十只恶灵瞬间消逝在火焰与黑暗力量中，就像水蒸发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一团神秘的力量出现在维缪拉手掌中，那是恶灵体内的暗势力。

“萨西亚，该兑现你的承诺了。”维缪拉缓慢而低沉，这是命令，却更像是咒语。

萨西亚感到自己的身体无法行动，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畏惧几乎令他无法发出声音来。一张牛皮卷凭空出现在他颤抖的手中，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颤颤巍巍地拿着古卷送到维缪拉面前。

维缪拉接过古卷，黑色阴影瞬间包围住萨西亚。

维缪拉的眼神幽深而莫测，血红色的双眼看向他，也像是越过他在注视着整个世间。仿佛他无足轻重，是个蝼蚁。

就在萨西亚即将被维缪拉吞噬的那一瞬间，萨西亚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层躯壳，就像蛇蜕掉的皮。

维缪拉此时才意识到，他被萨西亚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