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气味
两人陷入被团团围住的境地，围在前面的那一圈人还用上了大眼特效，任谁看一眼都觉得可怜。
老珀深吸一口气，正想着是掏钱还是直接闭眼，忽然想起邢灵还在身后，便赶紧歪头征求邢灵的意见：
“怎么办？给钱？还是跑？”
身后的邢灵却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耳听着老珀都不靠谱的建议，哭笑不得：
“你觉得你跑得过他们？”
“那给钱？”
“你钱多？跟钱有仇？”
“那……”
“那什么那，直接摘头盔啊！”
邢灵喊完，瞬间就消失在老珀背后，老珀回头时还来得及欣赏一下邢灵的消失特效。
“嚯，不常上来还整得这么花里胡哨。”
老珀匆匆感慨一声，赶在在那群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摘了头盔。
静电让头发炸起，老珀顶着一头乱毛跟邢灵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邢灵憋不住笑地问：
“我说这几天你账户老连着扣钱，数额还都不小，本以为你是在搞‘装备’，合着都做‘慈善’了呗？”
邢灵和老珀的账户是通着的，当账户因邢灵在外狂点外卖而接连蹦数时，老珀在里面也一点没闲着，就看账户消费提示跟推销的垃圾消息一样一条接一条，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嘿嘿，”老珀尬笑两声，“倒没有‘都’，只能说一半一半吧，本想着跟他们多接触接触，观察一下他们的行为和生活方式，没想到搞错了学习对象，学得也是不伦不类的，真是……见笑了……”
经过跟邢灵的一顿复盘，老珀好似总算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天好像一直在救济一群职业乞丐，事实上他心中不是没怀疑过，给过之后也会想着下次不要再给，只是每每被那群人围上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钱就跟水一样哗哗地流向了别人的账户
邢灵“诶”了一声，摇摇头：
“不笑，我不笑你，我今天又不是没见识过他们的厉害，你别看他们把形象捏得破破烂烂的，但这‘破烂’都是用钱堆出来的，那每一处细节都经过了数据分析，精准拿捏被乞讨人的恻隐之心，他们逼真地还原了现实中乞讨者的大部分外观，看起来却比真实的乞讨者更可怜却更讨人喜欢……”
“等等，”老珀以为自己听错了，“讨人喜欢？”
“对啊，”邢灵肯定地点头，“你仔细回想一下，他们跟现实中乞讨的人有什么区别？”
既然邢灵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明显的问题，老珀皱着眉，开始认真回想：
“呃，我想想……从头开始想……头，头发，头发虽然乱，但是仔细看看却不脏，不粘腻，脸，脸，脸上灰挺多的啊……眼睛！对，眼睛普遍比较大，看起来很可怜，委屈，没有攻击性的那种，鼻子……鼻子没感觉，嘴巴，嘴巴……牙齿也不大脏的……还有……还有什么？”
邢灵惊讶地听着老珀想出来这么一大堆，由衷赞叹地竖起了大拇指：
“可以啊老珀，一开始就知道先想脸，重点抓得挺准。”
总算找回点自信的老珀没忍住地咧了下嘴，但他心里总觉得漏了点什么，索性也不费劲儿去想了，直接问邢灵：
“还有没有补充的？”
“有啊，”邢灵没想逗他，也不跟他兜圈子，“还有也很重要的一点，气味。”
“气味？我每次遇到他们，似乎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你等等，我再仔细想想……”
老珀自顾自地说着，陷入回想时手掌一立，显然是较了真，不想让邢灵继续提示。
“汗味？臭味？应该是没有的，每次他们靠近时我都不曾感到刺鼻，香味，那更是没有，如果你不说的话，我想着他们应该是没有做过气味设置的，但是你却那么肯定地说了，那他们必然是设置了的，可是我却什么都没闻到……哎呀！”
老珀把脑瓜子都快想破了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懊恼地低叫一声，手心向上对着邢灵做了个“请”的动作。
邢灵乐了：
“哈哈，我还以为你较真想到明天去呢，这么快就放弃了？”
老珀“昂”了一声，认了：
“必须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我都为难自己好几天了，没必要继续为难自己，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你便说好了，咱俩人每次能有一个脑子好用就成。”
“得嘞，”邢灵双手合十，忍不住搓了两下，“以前大多你是智慧担当，现下终于轮到我了？哎妈呀，我这内心的激动之情可怎么按捺得住哦……”
老珀一把抓住邢灵不住搓搓的双手，轻轻捏了捏，说话时还憋着笑：
“快别搓了，看着就跟小苍蝇似的。”
邢灵听后当即给了老珀一脚，追着人就上手搓搓。
等两人终于好不容易静下来时，茶都已经喝了一泡了，两人懒在沙发上，邢灵让老珀闭上眼睛，继续回想他每一次遇到那群人时的天气。
老珀听话地闭上眼，闻言疑惑地一歪头：
“天气？”
“对，想吧，边想边说。”
“第一次遇见他们，嗯……是个大太阳天，社区里把环境调得很逼真，我在广场站着就觉得浑身都有被灼伤的感觉，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地儿溜达溜达，这群人呼啦一下就围上来了，把我围了个圈，我被他们遮着觉得还怪凉快的……”
邢灵也是闭眼听着，听到这里便“嗯”了一声，嘴半张不张地小声嘀咕着：
“看来他们把身体温度都调低了不少。”
店里安静，邢灵说话再小声老珀也听得清楚，他先是一顿，随即明白邢灵说得不错，那群人倒是心细，调低了自身温度进而降低了周身环境的温度，在高温里给了被乞讨者一个舒适的小环境，好让其心平气和，稳稳掏钱。
“妙啊，”老珀想明白后对这群有职业素养的人赞不绝口，“这可太贴心了！诶，不对啊，这里说的是温度，没气味啥事啊。”
邢灵点点头：
“嗯，还没说到气味那块，这算是意外收获，容我先卖个关子，你继续往下回忆。”
老珀干脆地一点头，继续闭眼仰躺呈濒死状，陷入回忆走马灯之中：
“第二次吧，下着雨呢，我那次是纯纯路过，呼啦一群人就要来包围我，我能站那让他们围么？我都闻着楼上的饭味儿了，正着急吃饭呢，于是，当机立断我就把头盔摘了。”
邢灵一乐：
“合着你上次知道摘头盔，今天就反应不过来了？”
事实证明老珀在松弛下来的时候反应特别快，腻味的话张口就来：
”嗨，在你身边的时候，偶尔我也会想着依靠着你放松一下。”
老珀说完后，邢灵的脑子里好像响起了音乐：“你的沉默震耳欲聋。”
又好像有人念了一首诗：“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邢灵摩挲了几下自己的手臂，对老珀说：
“继续，往下。”
老珀撇了撇嘴，因着没撩得动这水泥般的邢灵，心里生出些小失望，撅着嘴继续回想：
“第三次嘛，哦，也就是最后一次，我总共就见着他们三次，第三次是在商业街搞的一个什么节，广场那边搞了些民俗活动，我还去广场头里土地庙那上了香，刚出来就被一群神仙妖魔给围上了，你说他们真的是又敬业又配合商业街的工作，每人那一身行头，看着就值个不少。”
“是啊，你倒是看出来他们有钱置办行头了，所以……”
“所以那一次我是一分钱都没掏，好家伙，一个个都比我有钱还跟我要钱，我自尊心受挫了好吗。”
老珀提起这事就生气，他当时身上还穿着打折尾货呢，这群人都COS上了。
“好好好，”邢灵笑得不行，“好歹没让你看到他们最新款的飞行器，行了，咱们言归正传，你既然回忆起了当时的天气和环境，那你就在当时的环境里，再回想回想他们围上来后，你闻到了什么气味。”
“嗯？”
老珀诧异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按照邢灵要求的进入了二次回忆中：
“味道，围上来后的味道……”
大太阳底下，那群人带来了阴影，一阵凉风拂过老珀被太阳灼痛的脑门儿，那凉风好似楼道里刮过的穿堂风，挟杂着阴凉和霉味儿，解救了在烈日下久行的人。
大雨急下，冲刷了街巷里弥漫的尘埃，雨水溅在身上，让衣服变得粘湿，轻轻一阵风吹过身上就一阵冰冷，肚子里空空如也，肠胃隐约开始拧劲儿，现实中的饭味儿已经飘到了元宇宙里，老珀想着赶紧去店铺看一眼就下线去吃饭，忽然看见不远处那群人罩着暖光圈就要围过来，雨水拍在光圈上瞬间变成了水蒸气，一群人往那一站让这条街变成了桑拿房。
“好想泡澡啊”，老珀匆匆感慨一声，直接摘了头盔。
商业节也是节，社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五花八门的节目，色彩缤纷的装饰，这些把整个社区的节日气氛直接拉满，老珀穿过拥挤的人群进了土地庙里，土地庙里不光有土地公公，几重殿里供满了神仙，老珀在每位神仙面前替邢灵求着心安，也不管究竟哪些神仙才能管的到人心上的事情。
出了土地庙，迎面围上了一群神仙妖怪，老珀难得恍惚地看着他们或狠或慈的面具，鼻尖燃起香火味。
老珀不知道神仙们有没有保佑着邢灵让她心安，至少在那一瞬间，闻着香火气，看着身边这一群衣着精致考究的人，老珀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