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她
许见录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比赛开始前就一直觉得不安了，她脑子里那个不好的猜测果然成真的了。
程霜又放了她们鸽子，她不过来了，这次还是在正式比赛的时候。
纪新语也看见了她的手机屏幕，她说：“她这是什么意思？耍我们？”
确实是耍她们，在比赛前极力配合她们，不让她们起疑心，就连比赛开始前她都还在演戏，这样谁都不会料到她会不来了，许见录很肯定程霜就是故意的。
但是她不知道程霜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她只是单纯不愿意来了，她完全没必要还要演一场戏，现在看来她的目的更像是要让她们连比赛都进行不下去，比赛没了模特，你们这场秀还怎么进行下去？
许见录给程霜拨了通电话，对方隔了会才接起来，她那边很吵，许见录冷声问：“你在哪？”
纪新语没见过许见录这幅模样，许见录眼睛大，即使是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但眼下她垂着眼，嘴角平直，任谁看，都知道她现在生气了。
不用程霜回答，许见录已经听见她那边传来的人声，传过来的字眼有模特有衣服，程霜在体育馆，果然她说：“体育馆。”
程霜说：“许见录你耍了我，我还回来--”
许见录直接把电话挂了，她不想问程霜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根本没时间去弄清楚。
眼下的情况就是程霜肯定不会过来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没了模特，她们这场秀还怎么进行下去？
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七组了，许见录她们出场在第十二个。
许见录估算了下时间，平均一件作品展出需要5分钟，也就是说她们还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许见录喊了一声旁边正在不停骂程霜的纪新语：“新语，有人可以做我们的模特。”
“还有谁？”
许见录简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纪新语皱眉：“这样真的可以吗？”
“试试吧。”许见录说，她也不知道这个想法可不可行，但是目前她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纪新语只犹豫了一下，便下定决心往外冲去。
许见录把另一件大码的校服也拿出来，最初她们本来定的是双人模特，但是程霜除了周延顷不接受其他模特，许见录也不愿意再去麻烦一次周延顷，便取消了双人模特的想法。
朱意予看许见录把另一件衣服也拿出来，问她：“有两个人？”
“嗯。”许见录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现在只能看纪新语能不能把人带过来了。
然而直到第十一组的模特已经下台，纪新语还没回来，门口的方向一直都没有什么人要进来的样子。
许见录把旁边的人体模特抱过来，示意朱意予她们把衣服往模特身上穿。
台前的报幕结束后，朱意予她们帮许见录把人体模特抱上台。
台下的观众等了半天没看到人，只看到了人体模特，显然都很懵，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前排的观众都在窃窃私语。
许见录把模特位置摆正后并没有下去，她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说：“大家好，我是服装设计学院的许见录。”
T台上所有灯光都汇聚在她身上，许见录有一瞬间的眩晕，她缓了缓才继续开口：“关于这次的主题“最好的年纪”，我的理解是服装可以有最好的也可以有最坏的，但是年纪不是。”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人体模特身上的服装，大片的橘红色冲击眼球，红底白边，白边的部分用刺绣勾了几朵枫叶的模样，若隐若现，胸前的校徽正是一片金色的枫叶，云芙的校园里随处可见。
“最初我们所认定的最好的年纪应该就是十七岁穿校服的那个时候，后来我们在选定作品底色的时候去看了一场日出，回来后我们就定了现在的这个颜色。”许见录视线落在底下的观众身上：“一个既是朝阳也是夕阳的颜色。”
“因为年纪就像太阳，有人喜欢日出，也有人喜欢落日，但是并不会有人因为朝阳的惊艳就去否定夕阳的美丽。”她说“地平线不会是太阳的尽头，衰老也不会是我们的终点。”
许见录停顿了一下，眉眼弯起：“只要太阳还在升起，我们就一直都是最好的年纪。”
台上的人声音坚定，姿态松弛自信。
或许是因为许见录她们组选择了这样的表现方式，前排有裁判问道：“你们组没有模特吗？我们是需要通过走秀的方式来展现服装的。”
许见录刚才在台上说话的时候，纪新语就已经跑到前排的位置给她打过手势，模特已经来了，许见录说：“有，一件完整的作品展现应该是由模特和服装共同完成的。”
纪新语上台来和许见录一起把人体模特搬下去，与此同时从后台上来一个人。
此人头发半白，穿着许见录她们设计的服装，衣服不太合身，裤腿断了一截，衣服拉链也只是勉勉强强拉上。
那人是食堂里卖牛肉面的阿姨！
阿姨稍显局促，站在台前不知道该干嘛，视线一直都往后台的方向看，台下有人认出是食堂的阿姨时，都很惊讶，显然都不知道许见录她们为什么会让她来做她们的模特。
直到后台又上来一个人，是食堂的那俩夫妻，两人的衣服都不太合身，远远看上去其实很滑稽，看上去都不像是来走秀的。
台下的观众显然都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模特吗？怎么把食堂的阿姨阿叔叫来了？
阿叔上来后，便牵起了阿姨的手，他按照在后台时许见录跟他说的话，就当正常走路一样。
可能是因为两人手牵着手，彼此安心的人都在身边，两人看上去都没有刚上台时那么紧张了，他们按照许见录说的一步一步来，到T台尽头时，稍作等待，等观众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
转身，然后原路返回，两人毕竟不是专业的模特，比起专业的，身上少了几分刻板严肃，倒像是来散步的，两人走回去时，仪态放松步履闲散，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直到夫妻俩下了台，台下的观众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既是朝阳也是夕阳！朝阳是校服，模特是夕阳。
全场哗然，后门的角落处突然传来第一声鼓掌声，坐在后排的人回头看过去，那边有个人靠着门站着。
他站在阴暗处，如果不是他鼓掌了，估计不会有人注意到那里站了一个人。
第一声掌声响起后，台下的观众也跟着纷纷鼓起掌，掌声经久不息。
夫妻俩回到后台后，许见录上前给两人鞠躬：“谢谢你们能来。”
夫妻俩都不是特别胆大的人，两人临上台前都很紧张，但是他们还是来了。
“不用跟姨这么客气。”阿姨说：“结束了来姨这里吃面。”
两人换完衣服出去的时候，许见录听见阿姨正在对阿叔说：“你穿校服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像变成了18的小姑娘。”
“那你想变成18不？”阿叔问。
两人牵着手，朝远处走去，阿姨摇摇头：“18的时候我们又没处对象。”
准备这场比赛，许见录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整场比赛从开始到结束却连两个小时都没有。
被主持人叫上台时，许见录一眼就看见了后门那边靠着门的人。
裁判还在宣分，她却满心只想跑到那个人身边，跟他说她刚才一个人站在台上的紧张，跟他说在知道程霜不来了的慌乱，其实她刚才也很紧张，也很慌乱，手心到现在还在泛汗。
许见录的视线一直落在那里，她看不清路寻时，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作品。
在知道程霜不过来后，许见录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她们是第三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失落。
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就像她说的一件完整的作品应该是由模特和服装共同完成，她们的模特衣服不合身，也不专业，一看就是过来救场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落在裁判眼里，她们的这个作品都是不完整的。
比赛结束后，许见录从后台出去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路寻时。
她站在原地没动，人群都朝外走去，唯独路寻时朝里，向她走来。
路寻时站定在她面前，他伸手揽过她的肩，把她轻柔地抱到自己的怀里。
他抱着她，安慰道：“都结束了。”
许见录脸埋在路寻时怀里，说话时传出来的声音都是嗡嗡的：“路寻时，你干嘛？”
虽然两人更亲密的动作都做过了，但这好像还是第一个正式的拥抱，虽然她本来也想让路寻时抱抱她，但是他突然的动作还是惹得她鼻头一酸。
路寻时退开一点，想要看她：“哄你。”
女生低着头，眼睛就是不看他。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开在手心，是一颗葡萄味的水果糖：“哄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