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路寻时穿了件羊绒大衣,他身材挺拔,气质矜贵疏离,站在人群里也能让人一眼就看见,周围的人来回穿梭,只有他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
许见录收回已经踩上车的脚,路寻时怎么也来医院了?
路寻时大步朝他走过来,风吹起他的衣角,气质更为出众,他视线先落在她手臂上的伤口,确认已经经过处理后,他的目光才轻瞥向还坐在车里的周延顷身上。
周延顷看见路寻时后也怔了怔,看来今天是熟人局啊。
他抬手和路寻时打了个招呼,说了今天的第二句好久不见。
路寻时没说话,只礼貌性地朝他颔了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许见录身上:“要去哪儿?”
“回家。”
路寻时又问她:“怎么不打我电话?”
“什么?”许见录不懂回家和给他打电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她反问他:“你怎么在这?”
“接你回家。”路寻时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今天给你做了糖醋小排。”
许见录皱了皱眉,家里不是有阿姨做饭吗?而且她怎么不知道他会做饭--
许见录脑子猛地闪过一个画面,她出国前见路寻时的最后一面,那天她记得下了场很大的雨,程霜躲在路寻时的伞下,挽着他的胳膊撒娇,让他回家给她做糖醋小排。
她手指攥成拳,她胃里翻腾了一下,喉咙处突然有股恶心想吐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当时听到程霜的话,心像被人撕裂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现在却只觉得反胃,那场重感冒的后遗症姗姗来迟。
路寻时看见许见录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胃,一脸不太舒服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他想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许见录被他碰到的一瞬间,便大力甩开了他,她语气不受控制地带了点嫌恶:“别碰我!”
她声音尖锐,周围的路人都带着探究好奇的目光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路寻时眉心轻蹙,收回手没再碰她,他站在一旁问:“是不是不舒服?”
许见录感觉一直有只手在捶打她的胃,痛感越来越清晰,额头也开始冒虚汗,她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喊了声周延顷。
周延顷怔了怔才应了一声,他听见许见录说:“拉我一把。”
她要上车,但是吼完那一声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她此刻全身脱力、脚步虚浮,只怕再站一会儿就会直接倒下去。
周延顷朝车门的位置挪了挪,朝许见录伸出手,她伸手握住他的。
在被拉上去的前一秒。身后有另一只手拉住了许见录,那只手圈紧她的胳膊。
路寻时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嗓音低沉:“你到底怎么了?”
许见录没回头,她声音极轻,出声喊他:“路寻时。”
“你别碰我,我觉得脏。”她紧紧抓住周延顷的手,像即将沉入海底的人抓紧最后一根浮木一样,不敢松手。
周延顷感受到手里那只手正在微微颤抖,他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拉了上来。
身后那只圈住许见录胳膊的手已经松了,那仿佛要将她溺毙的窒息感终于消散,她从潮水中被救上来,深喘了口气。
从回国开始便积压的情绪就这样被释放,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是,她觉得他脏,从回国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脏,前几次路寻时揽她的腰,昨天两人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手,她极力克制了自己说出这句话。
程霜坐过的位置,她觉得脏,程霜碰过的人,她也嫌脏。
路寻时双眸盯着她,声音都透着不可置信:“你刚才说什么?”
许见录说不出话,也不想和他说话,从刚才起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的人就越来越多,周延顷还在这里,他不能被人认出来。
许见录始终没有看路寻时,她伸手把门关上了,周延顷看出她的意思,让司机开车走。
周延顷转头看向许见录,她闭着眼靠在车窗上,额头和鼻尖上还在冒虚汗,他抽了几张纸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叫了她一声,把纸塞进她手里:“没事吧?”
许见录擦了下脸上的汗,她不想说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周延顷问她:“送你去哪?回...许家吗?”
许见录报了个地名,那一片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地儿,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路氏集团前几年新开发的一片别墅区,周延顷没忍住还是提了句:“你要不想回家,我在云城还有其他房子,你可以先住进去。”
莫莫刚才一直缩在前面不敢说话,眼下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敢小声附和:“小录姐,他有好几套房,你要是不想回家,想住哪个就住哪个。”
许见录摇摇头。
这是她和路寻时的事,她如果今晚没回去,路寻时肯定会去找她,她不想牵扯上其他人,她原本觉得她应该可以忍到他们离婚的时候再和路寻时撕破关系,但是路寻时的生活里时时刻刻都有程霜的影子,一次两次她都可以装作看不到,她也以为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但是只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她现在也不想再继续维系这段关系了,路寻时要离婚还是怎样,她都接受,她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了,路寻时的房子她不会继续住下去了。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Lilia就一直在问她伤口怎么样了,许见录再三保证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后,她才放下心来。
Lilia便说【你没事就好,我等会就让人把猫扔了,太凶了。】
猫不凶,就是胆子小,但是它和Lilia不亲,她本来想劝Lilia留下猫的想法也就作罢了,Lilia可能也觉得不忍心,过了会又问她一句【你想养吗?我看它挺喜欢你的,小小一只实在很可怜。】
许见录当时犹豫了下,她其实很想养,但是因为考虑到她现在毕竟还是住在路寻时的家里,如果要养猫,肯定需要取得路寻时的同意,但是路寻时看着肯定就不像会喜欢猫咪的人,她当时想的是回家问问路寻时的意见。
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也没有要问的必要了,路寻时那个家她肯定不会继续住下去了,她打算今天就搬出去,许见录给Lilia发了消息【猫先留着吧,我明天去接。】
许见录想了想,点进纪新语的对话框【有认识的靠谱中介吗?】她想用手头攒的这点钱买个小点的房子,本来想先买个代步车的,但是眼下买房更为要紧,回国后她联系上的人里估计就只有纪新语可能对买房有点经验。
纪新语消息回得很快:【中介?找中介干嘛?】
【买房。】
【现在就买?还是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吧,我和路寻时掰了,他那房子肯定住不了了,准备自己买个便宜点的。】上次她就在群里和她们说过她和路寻时联姻的事情了,现在她要买房,纪新语后面肯定会问为什么,索性她就现在直接说了。
下一秒,纪新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许见录一接起,就是一连串的问题:“怎么回事?怎么就掰了?他要赶你出去?”
许见录挑了个好回答的问题回答:“没,我自己想搬。”她也不想赖到他要赶她走的时候再搬。
纪新语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没过多纠结她和路寻时的事,她问:“那你这几天怎么办?住哪里?房子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就能看好的。”
许见录没说话,这个她确实没想好,不过应该会暂时找个酒店先住着。
“你这几天要不先来我这里?我老公出差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周末我陪你去看房子。”纪新语说。
许见录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过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有什么,你发个定位我过去帮你搬家。”
“有麻烦也不怕,我肯定都给你解决了。”
许见录到家的时候,路寻时好像还没回来,阿姨看见她回来了,过来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许见录说:“不用做我的。”
她上楼准备把主卧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她搬过来的时候因为刚回国,也没有带多少东西过来,收拾起来应该很快。
许见录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主卧的门被人敲了敲。
她过去把门打开,路寻时正站在门外。
许见录比起刚才情绪已经平稳许多,但是并不代表她现在就想和路寻时说话,路寻时一直低头在看她,他伸手把手上的一个小盒递到她面前。
一个八角的莫兰迪色小盒,盒子表面什么都没写,从外面看,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许见录没接,也没说话,她不知道路寻时想干什么。
路寻时问她:“你还好吗?”他问的是她的身体,刚才她脚步虚浮、额头冒虚汗的样子看着应该是身体不太舒服。
许见录以为他问的她的情绪,她现在已经好多了,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她没回答他,扫了眼他手里的盒子:“有什么事?”
路寻时拿着手里的盒子往她面前递了递,想给她的意思。
许见录没接,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关门了。”
她想关门,但是路寻时伸手拦住了,他手没收回去,眼睛一直看着她,一副她不接,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那盒子看着很小,装不了什么大东西,应该是首饰盒,估计是路寻时以为她在闹脾气,所以从珠宝店随便取了个首饰盒拿过来哄她的。
许见录现在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她拿上了盒子准备关门,但是路寻时更快,他及时出声:“你不打开看看吗?”
这个首饰盒他今天不看到她收下,估计他一直都不会走,许见录用手翻开那个首饰盒。
她第一眼没细看,就看到里面好像是条项链,她心想果然没猜错。
许见录敷衍道:“看了。”
路寻时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许见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项链接了,也看了,她关上首饰盒又想关门。
但是首饰盒在关上的前一秒,她好像看到了项链的吊坠。
盒子合上的时候没有“啪”的那一声,盒盖压上了许见录的大拇指,她却仿佛没感觉到疼痛,而是又翻开了那个首饰盒,果然没看错。
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跟当初路寻时送给她的那条项链一模一样,但是那条项链她在巴黎时早就弄丢了。
但是现在和那条一样的项链正躺在她手心,就是她弄丢的那条,许见录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一切好像都没变,项链没变,给她送项链的那个人也没变。
她盯着那条项链看到眼睛发酸,路寻时朝她走近一步,许见录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你还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