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云影出了宫顺便去了趟云鹤居,对于说书先生那日讲的画中仙,她想了解一下关于这个故事地出处。
任三娘听明白后,爽朗一笑:“你早说啊,那说书先生怎会知晓出处?不瞒你说,这故事里的崔如烟便是我的母亲!”
云影先是有些吃惊,随即便了然,是啊,任三娘是半妖,又姓任。她还有一处不解问道:“可说书先生为何说崔如烟诞下的是男孩?”
任三娘叹了口气道:“因为只有崔如烟诞下的是个男孩,故事才能走向完满的结局。”
“女孩就不行吗?”
“你先前在魔域不知道,这中州人界,母以子贵,若生下的是女儿,便难以延续家族血脉。”
云影沉默良久,问三娘道:“那说书先生所讲的结局也并非真实吧?”
真相必是血淋淋的,但是为了查找线索,云影不得不直视任三娘,残忍地让她剥开过去。
任三娘却笑得云淡风轻:“其实我所知的也只是前半段而已,后面的结局是我编出来的,至于任子婿,我从未见过他。
自有记忆起,我便跟随母亲住在魍魉城,母亲靠贩卖珍奇异草养活我,那时她一阶独身女子,又因生产失去大半妖力,只能带着我躲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后来在我十岁那年,她跟着一个邪修离开了魍魉城,那邪修我曾见过几次,每次他来都会买上一些防腐的草药。
最后一次他来,母亲与他起了争执,我那时不过十岁的孩童,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
后来母亲告诉我她要陪那人去拿药材,让我在家乖乖等着,我等了几天几夜,饿了就吃点母亲老早存下的馒头,可母亲却再没回来。
后来我才明白,母亲之所以存下这么多馒头,是想她走后我不至于那么快饿死。”
任三娘说完像是陷入无际的黑暗中,眼神彷徨了好一阵子,云影听她重复着:“她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
云影道:“那你又为何离开魍魉城呢?那里虽不见天日,却是半妖的最佳容身之地。”
任三娘想到后来的日子眉目渐渐舒展开:“起初她离开的日子确实很难熬,但是我也熬过来了。
不瞒你说我是成过亲的,那人比我大上不少,虽说我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但是我渴望有一个家。
那时我在魍魉城吃百家饭,竟也度过了三年,只是这三年,母亲始终杳无音讯,于是我便出了魍魉城,去寻找她的下落。
一路上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采山上的野果子吃,实在没得吃就饿着肚子继续赶路。
有一次几乎差点陷入沼泽的污泥里,幸好被过路的猎户救了上来。
那猎户便是我后来的丈夫。
我当时为了活命便寄居在猎户家里,我得活着,我还没见到母亲,还没问清她当年为何抛下我,所以我抓住一切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这猎户三十几岁无儿无女,有一个病卧在床的妻子。我便在他出门狩猎时帮忙照看他的妻子,为他洗衣做饭。
就这样虚虚过了两年,也算是有了落脚之处,那猎户的妻子却熬不住了,于漫漫寒冬里撒手人寰。
我为报答猎户,便给他做了填房,日子过的清寒,但是他对我很好。我想着这也许就是母亲向往的日子吧。
可是过了三年他也病了,病发得急什么都没留下,便闭上双眼追随发妻而去。我又成了无家可归的人,独自漂泊在人间不知何去何从。”
“那你还找你的母亲吗?”云影问道,想来也是因为寻找母亲的下落,所以任三娘手中会有获取情报的门路吧!
“前几年还找,后来心思就渐渐淡了,离了谁不能过呢!”
经过几番探访,云影基本可以确定,抢走天珠的大妖定是这崔如烟,只是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信息共享给那两人。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若是没有外力帮助,定会同崔如烟斗得两败俱伤,倒时林薇柔的性命保不保得住还得另说。
况且她知道那画有异样,却没有提醒林薇柔,不过是想利用她将自己的念力符带进画中,这样她便可顺藤摸瓜,突破画中结界。
也不过内心挣扎了几秒,她便说服了自己。她的目的只是恢复力量,寻找真相,所有不相干的人或物都可以为此牺牲。
这日,以至暮春时节,云影静静地等待着念力符的异动,算算已经九个月,林薇柔快要生产了。
她在等待的日子里也没有闲着,现在的这副躯体太过柔弱,不似在魔域。她那时天赋异禀,不需要多费力,便能遥遥领先。
如今,只能勤加修炼,随着最近几次地饮血,妖丹变得只剩一粒豌豆大小,看来恢复两成魔息指日可待。
当然除了修炼,云影还染上了其它爱好,例如:逛集市,吃美食,钓鱼,放风筝,当然最喜爱的是喝着小酒看话本。
云鹤居的任三娘便成了她的情报来源以及买手,一次次地送来葡萄酿、话本子等。你能想象,一个一千年前的魔王捧着话本子酗酒嘛!
陪她一起酗酒的还有大名鼎鼎的最强玄师九冥,只不过九冥不看话本,只是个酒搭子外加钓鱼搭子。
三人中唯一兢兢业业的只有江知逸一人,九冥常常调侃江知逸太过谨慎,太过理性,太过紧张!
江知逸也想像他们那般松弛而坦率!可是这么多年悬在他头上的那把剑时刻逼迫着他。
父亲的死因没有查清楚,多年的信念崩塌,江家军的责任又过早地压在肩头,他没有通天之能,他只是个凡人!
江知逸在马场上练习骑射,九冥则和云影在别苑的鱼池里钓鱼,不多久天光渐暗,临近薄暮十分竟刮起了风。
暮春时节的风里夹杂着樱花、桃花、梨花的香甜气息,还有淡淡的青草和柳枝抽芽时特有的气味。
云影收了鱼竿和九冥一前一后往马场走去,走至马场边的柳树下却看见一对男女搂抱在那里。
那男子面对着他们,正是江知逸。两人仔细一看,江知逸正极力要推开那女子。
九冥假咳了一声,女子听到动静忙松开手,江知逸见女子松开了手如释重负。
两人走上前去,云影才看清那女子生的眉目清秀,身材娇小玲珑,脸上挂着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江知逸有些慌乱地看着云影,意欲开口解释,却又觉得自作多情,自己用什么身份去解释呢,对方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恋人。
云影却没想这么多,心中却纳罕:原来江知逸喜欢这样的,怪不得放着貌美的林栀柔不要。
她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那女子却慌了神,顾不得擦干眼泪忙屈膝行礼。
九冥不嫌事大地道:“这不是柳依依柳小姐吗?”
柳依依朝九冥点了点头,而后她便拉住江知逸的衣角,声音细而微:“知逸哥哥!”
江知逸像是触电一般,忙抽开身躲到云影身边,拉住她的手佯装关心:“夫人,今日也乏了,我们暂且回去吧!”
云影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那握在一起的手,还没开口便被男人的大掌捂住了嘴巴,他像是见鬼了一般,抱着云影加速脚步逃出马场。
柳依依又在背后凄惨地叫了声知逸哥哥,江知逸头也不回,拉着云影近乎小跑。
等两人回府半刻钟后,九冥才慢悠悠地进到听雪阁来。而此时的江知逸还拉着云影的手,惊魂未定!
云影挣脱江知逸的手八卦地问道:“那女子莫不是恶鬼?”
江知逸道:“不是!”
不等云影发问,九冥开口了:“那柳依依是柳家庶女,四年前对江兄一见钟情,没想到四年过去了,她还没放弃,实在毅力可嘉!”
莫不是话本里常说的一见钟情,棒打鸳鸯,爱而不得?
云影莫名激动,八卦地问江知逸道:“然后呢?”
江知逸有些气恼:“没有然后,我从没喜欢过她!再说我已娶妻!并无纳妾之意,她这样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感情!”
云影深吸一口气,好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她抓住江知逸的胳膊热切地说道:“可是林栀柔已经死了啊,我看那柳依依倒也是个痴情女子!”
江知逸甩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了我不喜欢她,你能不能不烦人!”
云影被他凶得莫名其妙,九冥却乐在一旁看戏。正在此时云影感到心口一震,念力符有了动静。
与此同时,宫廷传来圣旨,请九冥即可前往皇宫,三人皆是一惊。人皇招九冥进宫,定是宫中发生惊变,且是寻常人不能解决的事情。
云影本想自己一人去夺天珠,但看来业已不能,入夜,三人一同前往皇宫。
林薇柔越来越喜欢这幅美人图,她甚至模仿起那画中女子的神态,那画境中苍茫缥缈的松林,正是她梦境中的巨木之森。
眼见已经九个月,还有一个月孩儿便可降生,医师给她把过脉,是个男孩,只要这个男孩降生,那么自己的地位也就稳了。
家族多年苦心经营,自打她出生那刻起,便是为着那凤座而来。珺璟已经很久没在凤来殿留宿,但是她不在乎。
无论他有多少女人,她的位置都稳如泰山,将来诞下嫡长子,这个位置就更稳了。
珺璟正在哪个宫里逍遥快活呢,她看着那幅画竟有一丝晃神,等再睁开眼已经掉入梦境,眼前正是她时常梦见的巨木之森。
只是这次比以往更加真实,从前这片森林总是模糊不清,但是现在她可以看清每一棵树上的纹理,甚至能闻到松木的清香。
一切都那么真实,难道现在不是梦境吗?她壮着胆子朝林子深处走,竟然进去了。
不,这不是梦境,她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进入了森林中,林中巨树参天,恐怕十几人都围抱不住一棵。
她拧一下自己的手,直到那清晰的痛感流遍全身,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她慌忙想从原路退回,可是就像被困在了一个气泡里,刚撞到那层气泡的薄膜,就被弹了回去。
随即似有一股气流推着她往林子深处走去,此时的巨木之森远没有梦中那么亲切了。
高大的松树直耸苍穹,枝丫崎岖伸展在雾气缭绕的虚空中,犹如鬼魅伸出的触手。
一轮青色的圆月躲在树影后面,忽然一股黑气朝她袭来,她仓皇跌倒,眼睁睁地看着那股黑气盘旋在自己的肚子上。
此时她身上泛出一道紫光,那紫光只一下便将那黑气击散,林薇柔惊魂未定,随即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