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婚后我们尝试过培养感情,但不管是我还是他,对于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来说,这种要求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斑鸠笨拙不会搭窝,就抢占了喜鹊的窝住。
要是喜鹊敢回来,就把他再赶出去一次。
“这是……纪明阳最近的行踪。”
陶然将几张花花绿绿的照片顺着茶几推到陈暻面前,拘谨地往后退了两步,无所适从地低下了头。
陈暻坐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身上还穿着白色吊带睡裙,香肩半露,表情残存着几分困意。
看到陶然一副不来气的温懦模样,更加嫌恶地皱起了眉毛:“如果只是为了这点事,就大早上地特意来把我吵醒,你这个助理的位置也该换人来做了。”
他欲言又止,脚下却没有挪动半步,犹豫着抿紧了唇:“他前两个月就在医院醒过来了,虽然老爷还没注意到,但是迟早会知道的……”
“你现在是在跟我装什么小白花吗?”听到陶然说起老爷,陈暻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打断。
“情况有变。”
陶然紧张地攥紧了手,嘴唇有些发干:“我私下调查的时候,发现纪明阳他好像失忆了。”
“我管他失没失忆。既然老爷不知道他醒了,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打发出去很难吗?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陈暻压下火气,冷眼瞪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又心软了?”
“不不不……”陶然连连摇着手:“我只是在想,既然他现在都不记得了,咱们是不是也不用非要把他逼上穷途末路了。”
“你不逼他,等着他来逼你吗?”
她站起身,双手抱胸走到陶然面前:“现在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了,当初和纪家联姻的事,你是一点儿没参与了?现在想当好人了,要是被纪家老爷子知道了真相,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
陶然的瞳孔收紧,脸色青地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
陈暻没有接着往下说,她知道刺激陶然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是想让陶然知道,两人现在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免得他哪天“善心大发”跑去跟老爷子坦白。
以纪家老爷子的性格,本来这些年就对她这个孙媳妇不冷不热,要是纪明阳回来,戳穿了她只是联姻前掉了包的冒牌货,怕是要让她直接在京城没有立足之处。
见陶然情绪好了些,陈暻才耐着性子缓和了语气:“那说说吧,纪明阳什么情况。”
陶然视线暗淡,低头絮絮道:“据说他失了忆,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被一家剧组看上在拍小网剧,平时就在酒吧里当酒保兼职。”
陈暻眉心微皱:“哪家酒吧?”
“市郊区,酒吧老板有点手段,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但都管着没让什么照片视频流出去,不然纪老爷子肯定都捕到点蛛丝马迹了。”
陶然忧心忡忡地沉默了好一会,又补充道:“但是说不准哪天纪老爷子就知道了。”
但不管怎么说,酒吧和剧组这种地方实在是过于点眼了,要是按陶然说的,纪明阳跑出去了两个多月,怕是也难堵住每个人的嘴,保不齐就会有消息传到纪老爷子的耳朵里面。
陶然不敢有所动作也并不是毫无道理,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后,还发现他们还曾对纪明阳做出什么不利的事的话……
陈暻揉了揉眉心,自肺腑深处呼出了一口浊气。
“晚上我们去那个酒吧看看。”
——
晚上,一辆黑色的suv车稳稳停靠在了一家霓灯闪烁的酒吧前,古铜色的牌匾上赫然写着“黑鸦酒吧”四个大字。
陶然走在前面替陈暻打开门小声嘱咐:“这不是家清吧,里面的人和事都不大干净,我跟老板提前打好招呼了,但还是小心点儿。”
陈暻点点头:“知道了。”
进门后,酒吧内音乐声错杂,包场攒局的公子哥们还在互相调笑着,舞池里谄媚的一片白花花的风景,无不透着股子荤腥的味儿。
陈暻从心里感到一阵不适,好在等了不到半分钟,一个黑长卷发的蓝眼睛男人就春风满面地走了过来:“哟,陈总!您可算来了!”
陶然低头向她解释:“这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叫Alen,是个混血。”
陈暻重新打量了那人一遍:个头不高不矮,一米七五左右,即使穿着宽松的长衣长裤也看得出来身形有些削瘦,五官倒是端正,只是脸上带着倦气,失了原本的好神采。
陶然面向Alen,声音不温不火:“陈总问你的人还在吧。”
“就在后面呢,几个老板选演员看中了,在聊剧呢。”
陈暻轻笑一声:“我过去看看,他们几个没意见吧?”
“陈大老板的意思,谁敢说不愿意的?”
Alen的声音极其夸张的拐了个弯儿,毕竟没见过陈暻陈总,还能没听说日升集团吗?
日升集团董事会的人,能见上一面都是莫大的荣幸了。
陶然示意他引路,一路上Alen这嘴就叭叭地没停过。
“您的眼光真不错,这人还是个小演员,真人长得比照片还漂亮,说不定您等会看见了还得愣上几秒呢。这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得到您的提点,命可真好。”
“是吗,就没点儿什么不好的?”陈暻见老板一副给她介绍骈头的模样,也来了兴致,顺着话往下问。
Alen搓着手谄媚道:“但是您别光看脸,这人之前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把脑子给撞坏了,一问三不知,人也木的很,没什么情绪,但您要是认定了,我肯定把他给您说服了。”
陈暻调笑一声:“那就靠你了。”
“放心吧!”Alen走在前面,帮她打开了包厢门。
里面坐着三四个男人,看起来身份不一般。各个西装革履,陈暻一袭黑色紧致的绸裙就显得格外惹眼,配上一张明艳娇媚的脸蛋,更是引得众人瞩目。
Alen满面春光地介绍着:“这位是日升集团的董事会主席,陈暻,陈总!”
几人听到日升集团的那一刻,几乎是同一时间就齐唰唰地站了起来,脸上无不是喜出望外的表情。
那可是京城三贵之一的大家族,凭几人的身份,八辈子都摸不着边儿的关系,居然能在这小酒吧里头遇见。
“原来是陈总!”
“幸会幸会。我是合兴集团的朱成。”
“我是九熵娱乐的李霄,久仰陈总大名,果然是年轻有为!”
陈暻微微颔首,顺着Alen的引导坐到了主位,嘴上少了点东西总觉得落寞,从包里抽出一根烟望向Alen:“我要的人呢?”
“陈总是在问那个姓纪的演员吗?”
刚刚自称朱成的中年男人主动请示:“刚刚桌上酒不够了,我们叫他去前面拿些过来。”
“酒吧里是没有服务生吗?Alen,你们的服务有待提高啊?”
陈暻嘴上说着,视线却淡淡扫过朱成一眼:“那现在还要我等多久?”
中年男人被盯得脊背一凉,神色立刻变得惊恐,猛地站起身向外走:“您稍等,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哪儿有谈着合作中途居然叫对方去端酒的,怕不是心思压根不在合作身上。
“好。”
Alen松了口气,退出了门外。
指尖夹着的香烟还在燃烧着,也将陈暻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
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三人走了进来,朱成走在前面先回了位置,Alen则是带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走进包厢,完全挡不住身后的那张俊脸。
陈暻看清那人的脸后,心跳忽然一紧,瞬间坐直了起来,眼睛一下也挪不开了。
“这位就是纪明阳先生。”
Alen还在滔滔不绝着什么。陈暻却完全听不进去了。
男人端着酒盘,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双眉眼微垂,生得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峭模样,五官精致到完全能称得上一句漂亮又不显得娘气。
身形高挑,体态英挺,衬衣马甲包裹着身前鼓囊囊的肌肉,实在不能不让人想入非非。
Alen见状咂舌道:“我就说,就算是您看到,也肯定会忍不住看直眼的,没说错吧?”
陈暻回过神来,控制不住地嗤笑一声。
她倒不是真不是因为没见过这张脸。
一言概之,按照法律层面上,这个人还应该是她的丈夫。
三年前,京城商圈还是秦家独大的时候,势头正旺的纪、陈两家选择了联姻,在经济变革最动荡的几年内,携手做到了京城豪奢望族的位置。
不过到底陈家舍不得宝贝女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这个私生女的身上。
但由利益选择走到一起的合作关系,注定也会因为之后的利益重叠,让这场原本没有情感加持的婚姻走向毁灭。
她看得出纪明阳眼中的厌倦,也认清了所谓父母的冷漠。但一切为了自保,她也只能选择跟陈家联手对付纪家。
偏偏越是心虚的事儿越是要暴露,纪明阳很快发现了她们的手段,却在摔门而出回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这下倒好,纪明阳爸妈过身得早,纪家只有纪明阳一个独孙,她这个傀儡千金,反而意外成了纪家唯一能托付的继承人。
只能说天不亡她。
可偏偏应该在医院养病的纪明阳毫无征兆、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陈暻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和Alen调笑几声:“你说的不错。男人里少有这么漂亮一张脸,不留着用确实可惜了。”
“对吧?”
Alen一脸得意:“要我说,纪老师这张脸就该在大荧幕上,肯定……”
“你有兴趣跟我吗?”
陈暻直接打断Alen,目光灼灼地盯住他不放。
众人的呼吸一滞,到底说也是大集团的继承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居然直接放在明面上说吗?
Alen干笑两声打着圆场:“既然陈总赏识,以后肯定也是跟着您啊。”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陈暻的嘴角微扬,挑衅地朝纪明阳望过去一眼,一字一顿道:“我要睡你。”
几位总裁目光纷纷看向Alen。
Alen也是一头雾水,大概也没想到陈暻会这么直接,更何况听说这陈总,是嫁到纪家的媳妇儿,怎么就……
陈暻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也许是自己的一些恶趣味,又或许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失了记忆。
但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纪大少爷,如今沦落到给人端茶送水的陪笑酒保的份儿上,还真是有种说不上来舒畅。
陈暻有些好奇,如今纪大少爷做人的下限,可以低到什么程度。
“可以。”
纪明阳回答的毫不犹豫:“如果你想的话。”
陈暻语气不变,扬了扬手指:“好啊,那现在也可以吗?”
Alen见情况不对:“陈总,那我们先出去吧。”
“都不准走,就在这哪儿也不许去。”陈暻眼皮也不抬一下,静静地看着纪明阳:“现在脱。”
空气僵持了半分钟后,纪明阳居然真的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现在接的什么剧,有剧本吗?”纪明阳脱到一半,陈暻忽然打断。
纪明阳的动作一顿,茫然地看向他:“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等会发给您。”
“行,陶然,等会把我的联系方式推给他,给你这个机会。”陈暻毫无征兆地倦怠了,起身准备离开。
“好好。”
Alen也摸不清这位陈总的脾气,但也明白撸虎背要顺毛着来。
“等一下。”纪明阳突然开口,迈步走到她身边。
陈暻不解:“还有什么事?”
纪明阳踌躇了很久,最终犹豫着开了口:“其实我几年前出车祸失忆了,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是和你相关的。”
陈暻面色微怔,挑了挑眉:“我?”
“我想和您单独聊聊。”
纪明阳抬起头,琥珀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躲闪般的愧疚:“我想跟您道个歉。”
“道歉?”
看样子脑子确实是坏了。
陈暻想着,但纪明阳的眼神不像是在骗人:“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说。”
纪明阳看了看四周:“今天不太方便,下次我找个时间约你……”
“看来你没搞清楚情况。”陈暻视线冰冷,毫不客气地回绝了纪明阳的话。
“我只是施舍了你入眼的机会,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