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三天时间里，林志明都避而不谈离婚的事，每次乔意一开口林志明就岔开话题。
最后一天晚上乔意忍无可忍：“林志明，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想最后闹得很难看。”
“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到底在闹什么。”、
“你知道我在介意什么，这次我是认真的，今晚你把字签了吧。”
“不可能。”林志明咬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你这样闹让孩子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而且我是不会让你带走林夏的。”
“那就法院见了。”乔意态度强硬的回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内心有多无力。
乔意向法院申请了离婚，当天就打算带着林夏离开这个家，在外面另找地方，可惜还没出小区就被赶来的林老太太拦住了，她拽着林夏的胳膊不让走，“你要走可以，但你要是带走我孙女我跟你拼命。”
林夏的胳膊被抓得生疼却没发出一丝声响，在两个大人之间被来回拉扯着，乔意看着林夏这幅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放开了手，她对林夏说道：“你等着妈妈来接你。”
乔意的眼中充满了不舍，只是她不能逞一时之勇，只能暂时让女儿继续待在那个家里。
老太太看着乔意离开的背影呸了一声，都要闹到法院离婚了，居然还想着带走林家的种。
老太太一手扯着林夏的胳膊往回走，她骂骂咧咧走得很快，林夏跟在旁边有些踉跄差点摔倒，她一声不吭，被拽着回到家。
***
这个暑假仿佛格外漫长，林夏每天算着时间，想着妈妈什么时候能接她。最开始乔意偶尔会过来找她，只不过每次都会和老太太吵一架，渐渐地乔意不怎么来了。最开始林夏还能听见乔意说‘放心，我会带你走的。’，后来她满脸愁容，每次对着林夏欲言又止。
短短几周时间乔意瘦了，她看起来比之前在家的时候还要憔悴。
林夏以为让妈妈离婚她会变得开心，可现在他们离不了。
她曾在夜晚听见客厅传来声音，老太太说只要有孩子在，乔意就不会离婚，孩子是他们拿捏乔意的东西。
当林夏再次见到乔意，她说，“妈妈，我想留在爸爸这。”
“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乔意满是震惊地看着林夏，她以为这是林志明教的，想要她为了孩子留在这个家。
“妈妈，我留在爸爸这你就能离开了，等我长大了你再来接我。”这是林夏自己琢磨出来的，奶奶说就是因为妈妈想要带她一起走，所以才会走不了。
离婚的事确实不顺利，没有正当理由，加上乔意还想要孩子的抚养权，几乎是必输的结果。但如果不强烈要求抚养权倒是有几率能离的。
乔意万万没想到林夏是这样想法，她还这么小，就愿意为了让她离开而留在这里。
乔意伸手抱住林夏，有些难过的说道：“我尽量带你一起走。”
林夏其实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听见妈妈的话她内心还是雀跃的，直到后来乔意向她道歉，她争取不到林夏的抚养权。林夏知道大人们总是有很多无奈，但是妈妈能离开就够了。
后来家里没有了乔意存在过的痕迹，林夏似乎是比以往更沉默了，无论在哪里都看起来不起眼。
某年暑假，有个男孩出现在林夏面前，他愧疚地对着林夏说对不起，之前不是故意失约的。
林夏警惕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男孩，“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孩像是受了打击，想要靠近林夏，林夏却直接跑远了，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孩了。
六七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林夏从模糊的记忆里只隐约记起是和一个男孩在公园玩耍过，至于长什么模样实在想不起来了。
窗外刺眼的阳光将林夏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来呆愣了好久脑子才清醒过来，等收拾好之后她写了一张便利贴给许兰，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有事。
等出了门林夏才给陈梓奕打电话，“班长，愿不愿意当倾听者？只不过我话有点多。”
陈梓奕按时来到公园，今天没有下雪，太阳也久违地悬挂在空中。
林夏看见陈梓奕一步步走过来，她心里仿佛有块大石头落下，轻松了一些。
林夏和陈梓奕并排沿着公园的小路走着，“你知道那会我父母在吵架闹离婚，但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吧？”
“我看见我爸带了其他女人回家，只不过那时我发烧了，在医院待了好长时间。后来我告诉妈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是我劝她离婚的。”
“但是，我的抚养权她争取不到。我妈妈那会没有固定收入，他们认为有固定收入的父亲才能养育我。”林夏说到这不由得苦笑一声，就是这样的理由。
“因为妈妈想要带走我，所以这婚一时半会离不了，我就对她说，‘你先走吧，等以后再来接我’，然后她就十分顺利的离了婚。”
“你妈妈离开的时候你难过吗？”陈梓奕开口问道。
“不难过呀，我替她高兴，真的。”林夏肯定的点点头，“不会每天吵架，每天心情不好，而且现在也有了陆叔叔。”
“班长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什么吗？”
“原来她是单亲家庭的，怪不得性格那么孤僻，她母亲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不管孩子。”
为什么要说母亲自私呢？
林夏不明白，好像大部分人都想把她有些畸形的性格归功于不完整的家庭，归功于非要离婚的母亲，难道家庭完整她就成长为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
林夏从来不觉得母亲就非得为自己付出什么，美好的感情就是容不下背叛，当镜子破碎就丢弃它，为什么就要再把它粘起来继续用呢？
而且为什么要怪不把镜子粘起来的人，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是打碎镜子的人吗？难道女人合该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就要委屈自己，她在是一位母亲之前难道不该先是自己吗？
“我并不认为妈妈要为了我委曲求全，她给了我生命，却不一定要为了我付出全部，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你考虑过你自己吗？”陈梓奕伸手按着林夏的肩膀，让她抬头看着自己，“我问的是你。”
林夏想说这不重要，只要乔意开心就好，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却忽然说不出一个字，自己不重要吗？当初她被留在那个家里真的一点怨言没有吗？
其实她也是怨过吧，怨乔意真的就抛下她离开了，怨自己在乔意心中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她对乔意其实也是有隔阂的，只不过埋在心里，未曾被人发现，就连她自己之前也认为是多年不见才感情生疏，就像这次陆叔叔的家人过来，她也是不敢赌才趁着乔意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溜回老家。
“那时候太小了，没考虑那么多。”林夏像是释然了，她笑了笑，“都过去了。”
“如果真的已经过去了，你就不会这么难过。”陈梓奕没有想到那个夏天他不辞而别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不敢想象林夏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爸是不是对你不好？”陈梓奕隐约从林夏对她爸的态度里判断出什么。
“他也就在一次醉酒后把离婚的原因按在我头上，打了我一顿而已。”林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他酒醒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只不过碍于长辈的面子不会道歉，后来大概就是把我当透明人吧，不关心不在意任由我野蛮生长。”
“班长，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想要学外面的混混当一方老大呢，只不过刚起了个头就觉得没意思。”林夏感慨道：“幸好后面也努力学习了，不然我都不一定遇见你。”
陈梓奕试着想象林夏一副混社会的模样，或许是大波浪卷加黑眼线和大红唇，然后在这层厚厚的伪装下看不清真实的模样。他有些庆幸林夏没有走错路，不然他也不会在溜冰场一眼就认出林夏。
陈梓奕伸手捏了林夏的脸蛋，“你居然还想学坏，真傻。”
“我才不傻，那些小混混一个个流里流气的，跟他们站一起都觉得难受，而且我这不是及时回头了吗？”林夏才不傻，她追求刺激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却从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危险的境地，她可是很爱惜自己的。
陈梓奕捏着林夏脸蛋的手指松了松，流里流气？站在一起？林夏居然真的迈出学坏的那一步了，他真想敲开林夏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又顾忌着林夏刚从医院出来不敢拍她脑袋，最后只能轻叹一声，自己以后还是多看着点林夏吧。
“你叹什么气？”林夏不解，双眼里满是好奇：“怎么听着听着还感慨上了？”
陈梓奕有些一言难尽，合着自己在这白操心了？“你继续说。”
林夏仔细回想，“好像也没了，和家人相处也就那么一回事。许兰阿姨，也就是我的继母，她人也不错，没有为难过我。弟弟也挺乖的，你在医院见过的。”
“嗯。”陈梓奕点点头，“阿姨和弟弟看着对你挺好的。”
“唉—”林夏有些为难，“不过现在有点问题了，我把我爸以前出轨的事给抖了出来，现在阿姨和我奶奶都知道了。”
陈梓奕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你爸又打你了？”
“出院那天吧，我妈妈和陆叔叔过来了，结果碰上了奶奶，奶奶说话有点难听，还将当时他们离婚的原因怪罪在我妈妈头上，我一个没忍住就说是我爸出轨了。”
“许兰阿姨还在门口站着，她也听到了。回到家之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她和我爸结婚了，我爸这个人不好，我知道却没有告诉她。”
“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好不好自己能察觉到，如果察觉到依然决定在一起，那是他们的选择，和你无关。”陈梓奕还是没忍住伸手抱了抱林夏，“你别总是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林夏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脑袋一片空白，感受到背上被人拍了拍她才缓过来。
她听见陈梓奕说，“你现在不用考虑那么多，只需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然后去外面看更美的风景。”
怎么像个大人一样，安慰人都不忘说学习。不过林夏嘴角微微翘起，她还是挺认同陈梓奕这话的，现阶段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
林夏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想要趁机伸手抱住陈梓奕，只是她才刚抬手陈梓奕就放开了她。
林夏立马放下手恢复正常，还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说得对。”
“那我要监督你学习了。”陈梓奕看着林夏，“老实讲你不是很聪明，我的任务有点艰巨。”
“.......”什么温柔少年都是浮云，林夏发现和陈梓奕熟悉了之后他偶尔会损自己一两句。
“说起来我已经记不清小时候我们的事了，你跟我讲讲呗。”可能是那场高烧影响的，林夏的记忆很模糊。
陈梓奕娓娓道来，林夏从他的叙述中一点点描绘那个夏天她唯一快乐的时光。至于失约这事，林夏也没刨根问到底，只知道是陈梓奕爸爸出了事，才不得不赶回去。
林夏又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在知道了她和陈梓奕之间的往事，倒也觉得挺有缘的。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居然重逢。
告别了陈梓奕，林夏独自回家，这一天终于打开了自己身上厚重的壳，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轻松很多。
至于其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至于结果是好是坏需要他们自己去承受。
林夏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许兰，走了上去帮忙，对于之前的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好相处就行了。
至于林老太太和林志明，林夏也不在意了，反正他们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彼此之间平和地渡过这两年多的时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