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蒙着毛玻璃的记忆
正当她沉思的时候,马尔福才从桌子另一头匆匆进礼堂。伊狄眼睁睁看着他接近她们,这才心想坏了。
不出所料,佩吉顺着她的眼神一看到马尔福高兴的笑脸,就立马火冒三丈地站了起来。伊狄企图跟她解释,但已经来不及了。
“马尔福,你简直太过分了,我是傻子才会相信你的糖果!”
“其实……”
“庞弗雷夫人说你喝过镇定剂就恢复离开了……”马尔福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向伊狄。
“其实,佩吉,”伊狄好不容易找到了话头,解释道,“德拉科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大概是寄错了。我忘了说,刚一下课他就想先去校医院看看你的情况,我想给你带些食物再过去……没想到你已经来餐厅了。”
“寄错了?”佩吉拧着眉头坐下来,盯着马尔福看。
他正低头煞有介事地从校服口袋里翻着什么东西,伊狄也饶有兴趣地看着,直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蔚蓝的试剂,佩吉发出一声哀号,他们都看着她。
“我多要了一瓶镇定剂,”马尔福板着脸说,“庞弗雷夫人说得没错,酒鬼捣蛋糖后劲不小。看你刚才的状态,为了以防万一,最好再喝一瓶。”
“我上午已经喝了三瓶了!”
伊狄接过那瓶镇定药剂,憋着笑,“既然这样,你还是听庞弗雷夫人的话,再喝一瓶吧。来张嘴,我喂你。”
佩吉还是一脸狐疑地张嘴喝了下去。马尔福终于绷不住笑,嘴角上扬地坐在了对面。
佩吉刚放下瓶子,就看到男孩平时冷漠的灰色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像一只餍足的黑猫。于是,她突然感觉气一下子全消了。
下午的魔咒课上,没有人看出伊狄的紧张。
第一周的课程她已经错过了,这是第二次课。他们已经要开始尝试课本中第二个“有趣的”(据弗立维说)咒语塔朗泰拉舞——被施咒的任何东西都会开始跳起一种复杂的快步舞。
“我表哥说,弗立维隔一年考一次这个咒语。”伊狄听到坐在最前排的一个拉文克劳女生煞有介事地悄悄对另外一个同学说道,可事实上,直到她那里第三排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也许正因为如此,所有人——尤其是前排几个学生,都使出浑身解数练习起来。大多数人,比如佩吉,都在争分夺秒地念着咒语,然而,她面前的西柚最多只是微微左右晃荡了一秒钟——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因为魔法,还只是因为挥魔杖的动作太大,不小心晃了桌子。
伊狄盯着她桌上的菠萝,把魔杖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握紧这根纤细的紫衫木魔杖的时候,夜里的洞穴冰冷的湖水、雪白的尸体中,散发着亲切热量的舞蹈的火舌便不知疲倦地舔舐起她的指尖。
痒痒的,仿佛她有一群蠢蠢欲动的不安分的小宠物在祈求自由。
伊狄一声不吭,举起魔杖对准那颗菠萝的中心。她杖尖指的方向一直在剧烈抖动着,但好在根本没人注意——包括佩吉在内的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桌上的各式水果。
“拉文克劳加十分!”不远处传来了弗立维赞叹的声音,“很好,布特同学。虽然你的柠檬跳得时间很短,但你只需要多加练习……”
他话音未落,伊狄桌上的菠萝突然精神抖擞地一跃而起,像个真正的塔朗泰拉舞蹈家一样活泼地在桌上跳起来。
即使没有音乐,它的每一次步伐都似乎合着某种奇异的节拍,这是一支真正具有感染力的舞。
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每个人都羡慕地盯着那只菠萝。它旋转跳跃着,从伊狄面前一直往桌子另一头去,直到桌子边缘快要掉下去时,突然有一只手拎起了菠萝的叶子——是弗立维。
他平静地念了一声咒立停,那只挣扎的菠萝就一下子变回了一颗普通的带刺水果。
伊狄抬头凝视着他的表情,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弗立维的表情。因为现在,他刚刚面对泰瑞·布特那鼓励的笑容一下子全消失了。
他紧闭着抿成一条直线的嘴,神色严肃地把菠萝扔了回去,说道:“里德尔小姐……做的不错。你很有天赋。但你是第二个才成功的,所以斯莱特林不加分。”
周围的人顿时有些哗然,不光佩吉下意识地喊道:“凭什么?”伊狄自己也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地把菠萝放回自己面前;桌子下面,她的右手握紧了被汗水浸透的魔杖。
“弗立维今天是怎么了?”佩吉摇头,“他从来不偏袒任何一个学院,为什么偏偏不给我们加分?”
伊狄却平静地说道,“只是巧合罢了。就像他说的,我是第二个才成功,不加分很正常。”
“即使你做得比布特好那么多?”佩吉仍然有些半信半疑。
但没等她再说话,就听一片喧哗中,弗立维宣布道,“所有人继续练习!下课前没成功的同学,都需要在课后补上一篇四英尺长的论文。”
接下来课堂上几乎是怨声四起。因为无论每个人表现如何,弗立维都没有再给他们加一分——即使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弗立维哪怕不加分,对其他人的态度也热情多了;而那些没成功的人,都在愁眉苦脸地用魔杖戳着眼前的水果,预感到本周作业将会无比繁重。
她身边的佩吉则一直在苦苦折磨自己面前的西柚,好在也无暇再纠缠刚才的问题。
下课铃一响,佩吉就甩了甩酸疼的手腕,把魔杖认命地塞了回去,抱起西柚,“走吧,”她苦着脸叹了一口气,“我宁可写一篇论文。只是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但伊狄似乎并没有注意听,一直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手心里的一片东西。身边所有人都开始收东西起身了,她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佩吉把五只手指伸到她面前挥了挥,“怎么了?”她伸头去看,尽管伊狄很快反应过来,握紧了掌心,佩吉还是看见了——那似乎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还写着字。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感到有些恍惚:这张纸条,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来着?
佩吉记忆中,似乎是在地窖门口,有一根魔杖点亮了一束光,有个人也这么拿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她好奇地凑过去看——然后——
然后,她的视线就像蒙上了一层毛玻璃那样,渐渐模糊起来,最后画面断裂成一块又一块碎片。
她记不清了。
“走吧,”伊狄已经收好东西,镇定地站在她眼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我没事。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是啊,她刚才看见什么了?
佩吉努力回忆着,恍惚间一激灵:她感觉她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等着伊狄的。
可是,那个理由是什么呢?
“愣着干什么,”这时候伊狄微笑着推了她一把,打断了她的思绪,“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完成魔咒课的作业的。”
佩吉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她胸前被什么东西顶了顶,一低头才发现一颗圆圆的西柚还在她怀里。
对了,那是她的魔咒课作业——她让伊狄帮忙来着。
佩吉一拍脑袋,“对了,我想起来了,”她看着伊狄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今晚就把这篇论文写完才行,咱们赶紧走吧。”
然而吃完晚饭后,伊狄却告诉佩吉说,她还要去一趟费因斯的办公室,只能改天帮她写论文了。
“那好吧,”佩吉歪了歪头,不无遗憾地说,“那我先自己练习一下,改天再麻烦你帮忙改改。”
对面的女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笑得甜蜜而优雅:“放心吧,我现在可以用魔杖了,随时都可以帮你。不过我相信,你需要的只是练习而已。希望今晚过后,你完全不需要我的帮助。”
本质上,依赖与羁绊只让人变得更脆弱。伊狄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再犯她犯过的错误。
当晚两人分别后,伊狄便往变幻的楼梯上走去。但她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去三楼的办公室,而是脚步一拐,在一楼就出了城堡的大门,往禁林边缘走去。
那里有一座破败的小木屋,她叩了叩门,里面橘黄的烛光从慢慢开启的门缝中透射出来,一个少年灰色的眼睛露了出来。看到是她,德拉科·马尔福松了一口气。
“快进来,”他催促道,“把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告诉我教父,他看管着学校的夜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