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决定了，我不回美国了！”
大早上蒂娜宣布自己的决定时，周承钰差点一口小笼包噎死。
“姑奶奶，你不刚说了很危险巴不得早点回去吗？”
“但是回去也很无聊啊，再说了，杀你不杀我，还有阿峰保护，我怕什么？”
蒂娜说着朝阿峰看了一眼，后者飞快把头低下去，狠劲咬了两口油条。
“哎，我好心撮合你们，现在弄得我故意用阿峰把你拴住一样。”
“拴就拴呗，我乐意。”
蒂娜的马尾变成了披肩大波浪，抹了个红唇后显得风情万种，看着很有恋爱脑的架势，叫周承钰忍不住切了一声。
阿景从头到尾只是微笑，要是两天前他见此情景一定不会多想，可现在他难免要转下脑筋：到底是阿峰拴住了蒂娜，还是蒂娜拴住了阿峰。
周承钰，你连自己的朋友都要算进去吗？
吃过早饭四人一起去了灵堂，周承钰觉得自己像是在上班一样，又要走一套打卡流程。今天是第六天，明天就是大佬即位，故而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
“阿峰，无聊死了，陪我去逛街嘛。”
周承钰说蒂娜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前两天刚被暗杀，现在就又什么都不怕了。
“不就是开枪？咱们在美国不也见过，习惯就好啦。阿峰，你还欠我照相机，别想抵赖啊！”
阿峰拗不过她，只好朝阿景歪了下脑袋，后者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等到他两人走了，周承钰跪在大哥尸身面前，闭上眼睛，胡乱嘟囔着心经，最后居然是打了个哈欠。
“中午我要去见个朋友，你陪我吗？”
阿景眼睛瞪了瞪，他不认为周承钰会带自己去见朋友，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
“嗯，你需要的话。”
周承钰始终闭着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可是快要中午时，有人不请自来。
顺宁堂的老大，符宁，道上叫他一声符爷，年纪倒不大，也就三十左右，再加上保养得好，看上去能和阿景平分秋色。不过不同于阿景阴柔的外表，他的长相颇具侵略性，换个说法，这要是部电影，那他就是妥妥的疯批反派。
周承钰等着他走进来，脑子里不停回想他的背景资料。嗯......记得他是子承父业，家里的老头最开始跟着自己父亲闯地盘，得了个堂口老大的位置，年纪大了脑溢血，死了后位置就给了符宁，不过也有说法，说是他气死了自己老爹，不过真真假假的，早弄不清了，周承钰也不是很在乎。
再看他身后，跟着个头发花白的壮硕男子，绝对有五十岁，毕竟眼角额头的皱纹不会骗人。看容貌和昨晚的沈公子有五六分相像，想必就是顺宁堂的二差了。
“见过三小姐。”
“符爷，好气派哦。”周承钰好似见到明星的小姑娘，张大嘴差点就“哇”出来了。阿景这下看透了，这人又想扮猪吃老虎，可是一来符宁不好骗，二来她前两天的战绩早传遍平城了，这回可是唬不到人。
“不敢不敢。”符宁笑着摇摇头，问了几句周承钰适不适应，接下来就是些没意义的套话，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想杀我吗？”
“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杀我，要不要坐大佬的位置？”
周承钰走到周承璋身边，将手掌按在棺材上，语出惊人。阿景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软的硬的，聪明的笨的，就是没见过周承钰这样不正常的！
当下灵堂死一般寂静，符宁没话说了。
“我其实是想来告诉三小姐，底下堂口间矛盾还是挺多的，明天大家都在，怕是要弄得不开心。”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周承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边是有几个堂口想扩张，一边是另几个堂口被欺负，三小姐昨天也看到了，帮了一边另一边势必不开心，不如早早选边站好，这也是为七宇未来考虑。”
哦，是来提前劝自己站队的。
“好啊，那你说，我应该站哪一边？”
“三小姐是下任大佬，我们哪敢左右您的想法。”符宁眯眼，“不过嘛，咱们七宇是要锐意进取一点了，这几年海胜逼得太厉害，什么都不做，迟早有一天被海胜吃掉。”
周承钰听完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明天会上我会提的。”
符宁是在暗示自己应该站在双虎堂那边？这也是顺宁的立场？周承钰心里打鼓，在今天之前她的布局都非常顺利，可是符宁的突然造访释放了一个极为危险的讯号。
很突然的，她开始怀疑自己前两步棋走错了。
“还有什么事吗？”
周承钰觉得有些乱，她需要安静一会儿，于是给符宁下了逐客令，后者也很识趣，在周承璋面前跪了一跪后就带手下走了。
“阿景，你怎么看？”
被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阿景还算识相，老一套的微笑做派，说：“您是大佬，我见识短浅，弄不清的。”
“呵，唬我。”周承钰站起身，像是赌气一般在阿景肩上拍了两下，看看时间快到十二点，就有些夸张地拍了下脑袋：“我那朋友该是等急了。”
小琪没等急，但她的两条腿确实酸了。早上九点多，她就站在了煎饼摊前，到现在已有三个钟头，出门时一个干活的姐妹笑她是急着去见情郎，她倒也懒得解释。
“说出来你们可不信，什么情不情郎的，可比不上我要见的那人的万一！”
“呦呦呦，又做梦了吧？别被骗了还帮人点钞票呢！”
“去你的！”
小琪一点都不生气，嘴角压都压不下来。和七宇的大佬吃饭，娘啊，咱家的祖坟是不是要冒青烟？她也算混过点日子，在这里能打是一方面，能搭上的人越高，自然走路越横，上头能漏出来的油水也越多。
怎么看周承钰这次的邀约都是个不可错失的好机会。比起一路摸爬滚打吃苦来说，等上三个小时又算什么呢？比起这个，小琪更担心周承钰放她鸽子，要是大佬只当是个玩笑，那自己可是白高兴一场。
与此同时，周承钰和叔公告别后上了车，阿峰去陪蒂娜了，开车的工作就轮到阿景。
“要多久？”
“二十分钟吧。”
“这么久？昨天我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驾驶位上的阿景回头看了周承钰一眼，解释道：“老城区的街道都不好开车，咱们得绕个远路才能开进去。”
“哦。”
周承钰点点头，想起昨天在宿街看到的坑洼路面，于是接着问：“路那么差怎么不修一下？”
“那是风堂管的，他们那边做事慢，再加上刘老的脾气，他年纪大了恋旧，总说拆了老街坊也就没了，所以一直没动。”
刘老全名刘千山，是最开始跟着父亲闯荡的那批人里年纪最大的，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就一直稳坐堂口老大。据说他人很好，是七个人里难得的善茬。昨日见的六湾就是他的得力助手。
“我知道了。”
车子又开了大概五分钟，阿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他先是提了周承钰昨天干涉压堂的事。
“三小姐，其实有些事情应该交给下面人自己解决的，现在时代和之前不一样了，就是往前推三五年，也和现在不同。”
周承璋死在了一个时代落幕时，双虎堂的扩张，海胜崛起，平城早不是周宏宇年轻时的那个平城，大佬也没了以前说一不二的能力，就是海胜那个姓苏的，照样得想办法稳住自己的手下。
虽然阿景愈发看不懂周承钰到底想做什么，但她毕竟刚来，低调点，不会错。周承钰的胆魄不用质疑，就是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自己不是没有当大佬的心思，但站在周承钰身后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我知道。”
周承钰摊在后座，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下巴，她还是没有想通符宁为什么贸然来找自己。在平城的这盘棋上，只要一次迷茫后的判断失误就会叫人丢掉性命，现在她需要的是冷静。
又或者，赌一把。
“我见朋友，别弄成这样。”
周承钰下车，先示意阿景别动，一溜烟跑去了街边的便宜商店，随手买了几条衣服，从车窗里丢给他。
阿景穿的实在太正式，虽然帅吧，但也太扎眼，连自己都时常戴着口罩，阿景这样无异于是把“我是大佬”四个字贴在脸上，到时肯定麻烦。
“快点换上。”
“哦。”
街边的服装小店都是过气了的衣服，白色老头衫和一条压了不知道多久的藏青色风衣，一条过长的黑色呢绒裤，没有185左右的身高真的压不住。
但是幸好，阿景有。不仅如此，他还有模特样的宽肩窄腰，廉价风衣硬是穿成高定。
“好了。”
“你等等。”
周承钰用手把阿景打理整齐的长发弄乱，挑了些到前边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又翻了个黑色口罩出来叫他戴。
“现在不像二差了。”
“那像什么？”
“像留学回来的失意画家。”
恰到好处的颓废气质能让美貌发挥最大的作用，阿景这副打扮好看得实在有些过分，仿若一朵溺死的玫瑰，肃杀寒气被调成了致命毒药，叫周承钰看愣了神，足足欣赏了好几分钟。
“别走我后边，现在我又不是大佬。”
“哦。”
阿景快步向前，和周承钰肩并肩，过路人几乎都以为他们是对漂亮的小情侣，像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正在你侬我侬地压马路呢。
“小琪！”
周承钰老远就看到了小琪那头惹眼红发，踮起脚冲她打招呼，后者先是一愣，然后满是惊喜地朝她飞奔而来。
“三......”
“叫我阿钰就好。”
“阿......”小琪还是不敢这么叫，于是把目光移到阿景身上，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在哪见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居然傻傻地问周承钰：“这是你男朋友吗？和明星一样。”
“哈哈，这可不是我男朋友。”
阿景闻言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小琪看清他的长相后被吓了一跳。
大佬为什么要带着二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