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刻痕（一）
路行川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此人不正是刚刚他们还在讨论的武林盟主司空长意吗！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路行川不由扯了扯大人的衣袖指着来人惊呼，“司空长意！”
“万大人？”
司空长意也没有料想到这里居然会出现这么个人，也是暗暗吃惊，连星耀司都发话了，青崖府的人怎么还来插手这件事情。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双方都反应过来了，司空长意直视万释陌，率先问道，“你怎么在这？”
万释陌也盯着司空长意，想要看清此人的意图，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外面的人是来追你的吧。”
司空长意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狂妄的不屑的笑容，扫视了万释陌和路行川两人，“那又怎么样。”
言下之意，追我的那群废物，打又打不过，追又追不上，要不是他不想追究，那群人早就死了。
万释陌上前一步，将路行川挡在了身后，目光紧紧地盯着司空长意，问道，“白日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编的吧。”
司空长意看了一眼被打开的棺椁，漆黑的眼眸中似乎蕴含着雷霆风暴，语气冰冷，“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万释陌突然大声喝道，“司空长意！长公主是不是你杀的！”
“你胡说什么！”
司空长意双拳紧握，眼眸中的雷霆碰撞着像是要产生实质性的火花，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要将他们两个撕成碎片一样。
随后他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怒气慢慢地降了下去，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好！想知道是吧，可以！一炷香后来白鹿客栈找我。”
万释陌盯着他，应道，“好。”
路行川还在疑惑这个司空长意怎么突然就改变想法了，总感觉这件事情有诈，没想到万大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们注视着司空长意离开了灵堂。
路行川有些担忧地问道，“大人，我们真的要去吗？会不会有诈？”
万释陌看着司空长意离开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听到路行川的疑惑，回过头来轻松地一笑，说道，
“去，为什么不去，你不是好奇真相吗，不如跟着一块去看看……至于有没有危险嘛，暂时没有，他如果想要杀人灭口，现在就动手了，没必要把我们引到白鹿客栈再动手。”
路行川想了想，认为大人说的对。
两人收拾了一下，将灵堂恢复了原样，从偏墙的洞口离开了官驿。
两人往白鹿客栈方向赶去途中，万释陌突然问起，“你刚刚说长公主身上的致命伤不止一处？”
路行川点点头，说到这个她可就不困了，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发现。
“是的，长公主看上去确实是中毒而死。但是，不管是瞬间毒发还是缓慢毒发，都会让人痛苦而挣扎，再不济临死瞳孔也会放大。大人你刚刚也看到了长公主的尸体，死状非常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发现任何挣扎过的痕迹，有种可能，那就是在毒发过程中长公主处于昏迷状态。”
路行川自顾自的分析起来。
“奇怪的是，我验过客栈中的糕点，那个糕点并没有毒，那既然不是糕点那长公主中的又是什么毒？而且如果是昏迷的话迷药又是从何而来……大人，干嘛这样看着我。”
路行川越说越兴奋，一回头发现万大人已经停下脚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点毛毛的。
“小路，是大人不好，真是让你屈才了……”万释陌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带着万分歉意的说道。
……大人，正在说正事呢！你的戏真的够了！
路行川深吸一口气，自动忽略了万释陌夸张的表演，继续说着她在长公主身上的发现。
“我在长公主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很细小的穿透孔，那个穿透孔是从背后用钢针穿透的，也就是说当时有人在背后下的手。”
万释陌也不再嬉笑了，正了正色，也帮忙分析道，“也许是长公主先中了钢针后她所练的功法护住了她心脉，没死透，凶手将她转移到床上，然后毒发了，便出现一种中毒而亡的表象，凶手既能掩盖长公主被习武之人杀死的事实，又能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
“推到别人身上？大人可是怀疑小葵？”路行川一下子就回忆起白天侍女小葵突然站出来说凶手是掌柜的事情。
“所有人都有嫌疑，也许那人是为了掩盖自己会武功这件事呢。”万释陌摇了摇头，严肃地告诉她干这一行的规则，“小路，探案这一事，没有确切证据，一切只能是猜想。”
“但是，还有一处致命伤，长公主的心脏，像是被某种武功击碎了，我感觉凶手的武功一定很强。”
“什么！司空长意！”万释陌大吃一惊，随后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蹭蹭蹭地向着前面快步走去，那力度像是要把地板踏破似的。
路行川真的挺无语的，刚才还说没有证据只能是猜想，但是看万大人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已经认定凶手了一样，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因为白鹿客栈刚刚发生了命案已经被星耀司的人封起来了，两人费了好大的功夫从后院的墙翻了进去。
万释陌也不知道突然是哪根筋搭错了，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司空长意，我知道你在，赶紧给我出来！”
“大人，小点声！”
路行川一个头都两个大了，拼死拼活地拉着万释陌，毕竟现在是晚上，夜深人静的，一点声音会成倍的放大，他们还是偷偷溜进已经被封禁的地方，被人发现那真的很难说清楚了。
两人推推搡搡的来到了客栈大堂，大堂中没有点灯，一片漆黑，路行川借着手中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看到中间方桌边上有个人影，看着身形确实很像司空长意。
万释陌一把拍开了路行川一直拉着他衣袖的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拽着对方的衣领将其拉了起来，压着怒意问道，“司空长意，你费尽心思把我叫到这里，现在我来了，解释清楚吧！为什么杀长公主！”
“你这个人，年龄涨了不少，脑子却是坏掉了。”
司空长意轻松地将万释陌的手给甩开了，顺手一掌将其拍出三米远，冷哼道，“再说一遍，我没有杀长公主。”
路行川赶紧扶住差点跌倒的万大人，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迷糊，怎么感觉这两人像是认识似的，而且今天晚上大人的作风确实异常，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司空长意缓缓地朝着他们两人走来，微弱的烛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在黑暗无人的环境中显得无比的诡异，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司空长意放缓了声音，幽幽的声音似痴似狂。
“长公主可是我姐姐，我怎么可能杀我姐姐！我和姐姐的感情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懂的！”
万释陌捂着被司空长意拍出一掌的胸口，艰难的顺了顺气，此时也是发现了司空长意的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立马将路行川护在身后。
路行川看到万大人的这一举动心里很是感动，感动之余也有些好笑，虽然她的武功确实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好歹也练过一点，现在居然要一个老弱病残来保护她，着实有些丢人了。
于是一把将万释陌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你一个病人，好好给我养着，不要给我增添工作量。”
司空长意来到她面前，意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倒是从她手中抽走来火折子，转头便将客栈桌上的灯点了起来。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示意他们坐下，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路行川警惕地观察着司空长意的一举一动，暗地里已经将装着药粉的布袋子捏在手里了。
“你们来不就是想要听我和她之间的故事吗。”
路行川很想说一句，不不不，我们只是来找线索寻找凶手的，并没不是很有兴趣听你和她的故事！
“我原名谢情，父亲是阴山谢氏嫡公子谢源。”
司空长意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我母亲是碧湖山庄的二小姐，母亲生下我后带着我去阴山认亲，但是被当时的大夫人赶了出来，并不承认我这个私生子，我父亲懦弱又没有主见，全听了大夫人的安排，母亲再次回到碧湖山庄后日日郁郁寡欢，不久后疯了。”
“六岁那年，疯傻的母亲失足掉入了湖中，永远离开了我……”司空长意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屋顶，思绪飘散了开来……
十六年前，谢情十岁。
而他所在的碧湖山庄，是天下闻名的铸器世家，无论是王宫贵胄所藏宝剑，还是江湖名侠所带佩刀，只要是最好的，那一定是出自碧湖山庄。
故而碧湖山庄不仅富甲一方，而且在天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前来求宝刀宝剑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但是这一切的荣耀与一个人毫无关系。
“你这小兔崽子，还敢来老娘这里偷东西吃！”
一声震天般的吼声在后院回响。
谢情被一个高大且肥胖的妇人揪着后领，如同提小鸡仔似的丢进了马棚，妇人一张口，焦黄的牙齿带着喷飞的唾沫冲着谢情一顿谩骂。
“呸！还碧湖山庄二小姐，你娘就是个贱种，死了活该！我们夫人那是心善，还收留你给你一个容身之处，但是你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厨房的东西是你能吃的吗！”
谢情趴在稻草堆里，他的衣服又破又脏，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新伤旧伤交杂交错，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痛的，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妇人骂完后还不解气，上前又是一顿猛踹，仿佛虐待此人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边踹边笑道，“哈哈哈哈，畜生就该和畜生待在一起。”
谢情抱着头一声不吭，承受着妇人的毒打，原本的旧伤上面又添了不少新伤，看的是触目惊心。
妇人打骂了他一会，似乎是累了，看着脚下的人没有了动静，扫兴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